妇产科实习医生

   
  我知道他的带教老师一到晚班就杳无踪影，把一切大小事务都悉数托付给他，显示出对他的无限信赖。我曾取笑他，如果他的老师有皇位，如果现在的世道还兴指定接班人，那么他就极有可能是老师无限忠诚的接班人了！ 
  
  他呢，老师一转背，他便活跃起来，颐指气使，俨然一副小当家的派头。我猜到，他可能自作主张，偷偷躲到值班室里面看电视去了。   
  拐个角，来到值班室门口，里面有风扇的响动，似乎有人在吭哧吭哧地喘息，我轻轻地敲了一下门，里面的喘息突然停止了，只有风扇的声音。我压低嗓子，让声音变得浑厚低沉，像他们主任的声音说："小贾。" 
  
  里面一阵响动，贾德振赶紧应了一声"哎"，过了一会儿，他不开灯，却开了门缝，人挡在门口，要往外挤出来。一看是我，松了一口气。我大大咧咧入了门，随手拉亮灯，一个女人散乱着头发，赶紧用床单掩身，床前的凳子上工作服和衣服搭在一起。 
  
  贾德振说："人家成就好事，你来惊散鸳鸯！还不回避！"一手熄了灯，把我直往外推，又说，"天大的事你都等一下。"又缩回去，关了门。   
  我只好回到办公室坐着，一边翻看病历里面的化验检查报告单。良久，他来了，头发有些乱。我连说："晦气，晦气！撞着晦气的事，你还不发个红包冲冲？"当地风俗，撞着人行房要背时的，非得要向人家讨个红包，冲散冲散。 
  
  他说："让你看真人秀还不快交观赏费，倒来讨钱，是何道理？"   
  我羡慕地说："到底是来专科修炼过了，拜过高师的，一泄二泄还意犹未尽，三泄四泄才浅尝辄止。"   
  他却摇摇头，"哪里哪里，刚入佳境，你小子来一声断喝，以后得了惊恐性阳痿就不得了了！"又故作神秘地说，"你还没来这里实习，故有所不知。受了惊恐，切不可草草收兵，更不可中途而废，而是要继续，继续，继续就是硬道理！只要心境平复，创伤就会渐渐恢复，惊恐因子就会发散，这样就不会在心里留下阴影，心因性阳痿也就可免了。" 
  
  我哈哈大笑，说："原来你给自己治疗创伤去了！如果真是主任来了，我看你还敢不敢从容地自己治自己。"   
  他满不在乎地晃着头，"天大的事我都还是那句话，废了一个人可是没了接班人的大事情！再说我一个专业的水龙头修理工，要是让自己的水龙头先堵了，以后还要给人家修，谁信？" 
  
  我看着走廊里走来走去的护士说："就是这女孩帮你疗伤的吧？林琅这么美丽性感，还满足不了你呀？"   
  他叹了一口气，"老兄近来有所不知，林琅自从做了CEO，台上风光了，台下却不行了，对这事也心不在焉，可有可无，我要积极踊跃，她就像个死猪一样躺着，让我百般不得称心。" 
  
  "你喜欢主动型的？很多男人都不喜欢女人翻弄太多，就喜欢让女人静静躺着，供自己百般享用才好呢。"   
  "我喜欢配合型的，就像烧水一样，下面加火，上面锅里要开花才是啊！烧了半天，还是一锅冷水，还不让人越烧越凉？"   
  "所以你小子这就打起野食来？她的滋味如何？"   
  他眼里有些失神，显出恋恋不舍来，"吃遍天下，滋味还是独此一家。"   
  想当初，贾德振一进医院，就如鱼儿入了水，豺狼进了山，专门想捕食人家小护士。他最先实习的科护士长曾不点名地批评说："有的实习同学，就像苍蝇一样，整天围住我们的护士！"我们曾当着他的面说他："你看，老护士长说的就是你呢，把我们一校人的名誉都搞坏了。"他说："这个护士长才不会说话呢，我是苍蝇，苍蝇专找臭蛋、有缝的蛋，她把人家小护士比喻成张着一条缝的蛋呢！"说完又怪怪地笑，我们批他不成，都给他逗乐了。 
  
  这个护士我们认识，他们俩早先就有联手。原来护士姓魏，和以前的朋友分手后，一头就倒在了贾德振的怀里。贾德振受了指责后，曾委屈地说："我是什么苍蝇，还不知道谁勾搭谁，谁是师傅，谁是徒弟呢。"我曾猜测，他这话的意思是指小魏，这个小护士可能就是引诱他，使他处男失身的小淫妇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小魏过来，嘴里慢慢咀嚼着，又把一个包红姜的塑料口袋对着贾德振，就好像老夫老妻一样。她面色沉静，脸上白得过分，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过早告别了少女青春，脸上没有了一般少女常见的红扑扑的色彩。我感到奇怪：贾德振一个学生，怎么一下子就和这样一个看上去过分早熟的女子一拍即合？也许性魅力也是女性的吸引力，她就是很快让他品尝了这种魅力而无法忘怀不能罢手的。 
  
  她让贾德振取了一块姜，又把口袋对着我，示意让我取，我说："心疼你的贾医生去吧，我不需要呢，没事嚼什么姜？"   
  姜与浆同音，无论是树汁之浆还是米浆，都是雪白的。姜又辛辣促兴奋，俗言"男人吃姜，敌不可当；夫妻吃姜，越战越强。"我们正想畅谈一番，突然有人来叫，贾德振一听就说："十六床肾绞痛又发了。"他匆匆起身，我便告辞了。 
        
 
 
第46节：此"道"不通，不孕六年         
  此"道"不通，不孕六年   
  今天来了个不孕症妇女，结婚六年未孕，黎医生给她做妇查，发现她还是个处女，黎医生问："你们夫妇同房吗？"   
  "同啊。"妇人肯定地点点头。   
  我们都奇怪，再一细查，发现她的尿道口扩大。   
  妇人面容秀气，被太阳晒得有些黑红，长年野外劳动的样子。检查中又发现她衣服遮掩的部分皮肤雪白细嫩，胸脯平坦，乳头细小，乳晕没有色素沉着，腹部没有妊娠纹，都还是未充分发育的模样，黎医生启发似的问："你们怎么同房的？" 
  
  "他在上，我在下啊。"   
  "你同房时疼吗？"   
  "开始一年都很痛，后来就不觉得了。"   
  "你同完房后解小便与平时有什么不同？"   
  "有几天都带白的。我到女子专科门诊部化验过，他们说我白带多，有炎症，开了两千多元钱的药吃了，还是没好。"   
  她说到的女子专科门诊部是近年办起来的私人门诊部，整天打电视广告，披着合法的外衣骗人钱财。也不知道卫生局是怎么监管的，这年头只要花了钱，猫鼠同眠，他们才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呢。这些事情听得太多了，除了摇头叹息，我们这些正规医生也无可奈何，再听也就麻木了。社会整体麻木的时候，变态就成了常态，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这些行骗的人深得其中奥妙，所以他们要不停地打广告，电视名医就是这般捧起来的。这些私人门诊部的老板、家属生病，都来我们医院，他们自己都不相信被自己吹得神乎其神的地方。 
  
  妇人的尿里排出来的显然是她丈夫的精液，却被那些人说成是炎症，连一个处女膜完整都没有检查出来，他们根本就没有查，或者说不会查。我们都很气愤，谎言重复一千遍也成不了真理，假的、低水平的永远成不了真的、高水平的，不过它可以引诱更多的人上当，坦率地说，国人辨别谎言的能力还参差不齐，这其中就难免有人上当。 
  
  黎医生平静地告诉她："你们没有真正同过房。"   
  "……"妇人望望黎医生，又望望我们，有几分莫名其妙。   
  看来不花一番工夫是讲不清这个问题的，好在她丈夫就在门外，我便把他叫了进来。   
  这汉子搓着一双粗糙的手，听我们仔细讲解，又把正确位置指给他看。听着听着，他们俩好像突然回忆起了一桩事。原来一开始他们弄着痛，就以为错了地方，谁知这一转向才是真正错了，男子红着脸，自我解嘲说："难怪扎不进，扎不深，原来正路没找到，上了歪道。" 
  
  妇人的尿道口增厚粗糙，给她开了一些外洗液，又一再叮嘱他们："下面！下面！"男子使劲点头，"这下知道了，一定打个手电，不走错路了。"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医生，她这个膜老是要痛，给她剪了吧。" 
  
  这些年，病人做处女膜修补的不少，要求剪破的这可是头一回。黎医生沉吟了一下，说："还是自然的好，你们还是自己去处理吧。"         
 
第47节：一人说了算的药事委员会决策(1)         
  一人说了算的药事委员会决策   
  上班查完房，正准备下医嘱的时候，我被通知开会，开始我还以为是学校来人视察了，没想到是参加药事委员会的会议。   
  这一下让我吃惊不小，我一个实习生，为何有资格参加如此重要的会议？   
  通知一刻钟之内到会，不得延误。我走去院部的路上，遇到了我的校友宁喜成，他高我两届，分在这里影像科，没有干到临床科室，一肚子的不愉快，时常和我摆摆谱，大发怨言。今天见我行色匆匆，紧走两步追上来，直接就问我是不是去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