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媚的伪装

再假装又有何用？看来那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
    她绑好洛力的白色睡袍，慢慢走到他的舱房。她打开房门，随即惊喘出声。「洛威！」
    他刚刚刮好胡子，并在额上刷上某种黑色的东西。「洛力呢？」她问。
    「根本就没有洛力，」他平静地道。「一直就只有我，赫洛威，别名洛力。」
    她无法置信地瞪著他。这是不可能的，洛威比洛力高大强壮，而且他总是骄傲、严肃的，冷凝自恃的外表下蕴涵著扰扰欲动的精力，与黑暗的热情；洛力却是年轻、无忧无虑的笑面恶魔。然後突然间她明白了他说的是实话，她的眼睛终於张开了，她实在无法相信自己怎么会一直看不出来？她的手抚住喉咙。「除了你的船员外，还有人知道吗？」她低语。
      「只有国王，」他平静地道。「事实上，一开始是查理建议我使用这两个身分的。每次他要徵召黑杰克时，我总是告诉他洛力已经死了，但他总是挂上那迷死人的微笑说：『那一定是某个为了自己的方便的魔鬼散发出来的谣言』。」
    莎曼几乎笑了出来。
    他伸出手。「赫夫人……莎曼……你愿意让我护送你回家吗？」
    她走向前，终於将手伸入他的手中。「你得给我时间适应，」她羞怯地抽回她的手。「我实在一下子消受不了。」
    他想要对她承诺他会用他的余生爱她，并尽一切地补偿她，但他也知道她仍未准备好接受这些热情的誓言。
    幽灵号在赫佛河畔一处隐密的河湾下锚，想到她就要再见到雷恩了，莎曼的一颗心无法制止地狂跳。她敢确定雷恩一定不记得她了，但是只要他过得健康快乐，其他的一切并不重要。
    她换上了她当初留在幽灵号上的一件鹅黄色衣服，但她不敢去照见镜中的自己。毋须镜子，她也知道这件衣服会松垮垮地垂在她身上，还有她的头发仍然太短。
    洛威到舱房来接她。注意到她已经第三次洗手，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们之间仍然隔著一道鸿沟，而且他们还不曾真正的谈过话，也不曾有所碰触。他松开眉头，他必须主动跨越这道鸿沟，而或许等她得回了孩子，她的治愈情况便自然会迈前一大步。
    他们抵达赫氏宅邸。洛威强壮有力的手臂一直扶著她的背，这令她非常感激。自从下船後，她的双膝虚弱得就像奶油一样。她惊喜地发现大厅里满插著黄色的玫瑰，毕太太则抱著一个迷你型的洛威。赫雷恩已经不是个婴儿了，而是一个有著一头如丝般黑色卷发及笑意盎
然的红嘴巴的小恶魔。
    莎曼的喉咙痛苦地紧缩著，说不出话来。毕太太尽力克制著自己，不要猛盯著莎曼瞧。赫夫人一定是大病初愈，她非常地瘦，而且好像一阵风就会把她吹走。她将她的儿子抱给她，莎曼却摇了摇头，并很快地将她的手藏到背後，隐藏她被烙伤的拇指。她软弱无力地道：  「毕太太，你把雷恩照顾得非常地好，我从心里十二万分的感激你。」
    白先生走向前，他和莎曼凝望了许久，而後他了解地对她眨了眨右眼，莎曼马上知道一切不会再有问题。白先生一直知道洛威及洛力是同一个人，白先生亲切地挽住她的手臂道：  「夫人，上楼到你的卧室来看看，好告诉我是不是有疏漏了什么。」
    她非常地感激他并没有聚集仆人来逼视她这副怪样子，这一刻她所感觉到好意绝对比国王和整个宫廷加起来为多。
    洛威自毕太太手中抱过儿子，放在肩上，父子俩像野人一样地跑出了屋子，还真看不出是谁比较乐。洛威在喷泉边放下儿子，纵容地看著他伸手到喷泉里捞金鱼。他对著儿子喃喃道：「雷恩老小子，我们的任务艰钜得很，我们必须粉碎地筑在周遭的保护墙。」他的手搁在他儿子的黑发上。「嗯，你已经偷走了我的心，我相信你一定也可以偷到你母亲的。」
    雷恩掬起水，泼他父亲，高兴地大笑。「你这个小混帐！」洛威大叫。
      「混帐！混帐！」雷恩学著他父亲说道。
    「为什么你学骂人的话总比其他话要快？」洛威笑道，但他的儿子开始忙著爬进喷泉，他父亲急忙将他捞起来。
    他们回到屋子，毕太太非常生气洛威弄湿了孩子。
      「反正你送他上床之前，还是得给他洗澡的，不是吗？」洛威问。
      「当然。」毕太太回答。
      「是啊，那么弄湿了又有什么关系？」他以男性的逻辑道，而後他又补充道：「毕太太，待会儿用完晚餐，你去玫瑰园过夜，顺便替我带一封信给宾瑟，他明天早上可以送你回来。」
      「但是雷恩可能会需要我。」她指出来。
      「他更需要他的母亲，而且她也需要他。」他说。
    白先生将餐盘送到了赫夫人的房间，莎曼用完餐时，洛威刚好进来。莎曼的脸忍不住红了，透露出了她的思绪。洛威知道她是在猜他今晚是不是要睡在这儿。洛威无意勉强她，但他也知道他们之间的亲匿必须重新建立。
    他看看她剩下的食物。「你不能再多吃一点吗，吾爱？」他揭开一个银盖子，里面是这一季的第一颗草莓，他自己吃了一颗，再将草莓碟子递给她。莎曼坐在通往露台的落地窗旁——那个她一度认为再也不可能重访的露台。
      「你一向喜欢草莓。」他说道，挑了颗红大的草莓。她微微一笑，让他将草莓递入她嘴中。
      「嗯，」她满足地叹了口气。「不出二十四个小时，我就会被宠坏了。」
      「能够宠坏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喜悦。」他道，将银碟子放在她手中，而後他走到床边的柜子，取出她的红宝石。莎曼犹疑地碰触那串闪亮的珠宝。
      「它们是如此地美丽。」她喃喃道。
      「戴在你身上时更美，我可以为你戴上吗？」他轻柔地问。
    她想起了她曾发誓在她对付完她的丈夫之前，一定会要他为她戴上红宝石的话。当时的她是多么地任性和自以为是……而且自私及贪婪啊。现在的她恍若隔世重生，她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将一件漂亮的衣服或是一顿丰盛的晚餐视为理所当然。她会感谢并珍惜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生命。
    他为她戴上了项练，他的手指忍不住抚弄她颈间的秀发。「你真美。」他屏息道。
      「我知道我并不美，」她慢慢地道。「你只是很好心。」
      「我？好心？」他自嘲地道。
    她咯咯轻笑，但随即又严肃起来。「我必须让丽儿姑妈知道我获救了。」
    洛威搬了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他的眸里闪著逗趣的光芒。「丽儿告诉我你和洛力走了，她说你爱上了他。」
      「我的确是。」她也逗他。
    他变得认真了。「她真的相信你和洛力走掉了，她毫不知道你其实是在监狱里，而我认为没有必要告诉她或任何人真相。」
    她心头的一副重担卸下了，她松了一口气。
    而後他温柔地问出了悬岩在他心中已久的问题。「当然我是除外。你愿意告诉我你是怎么会落到那里去的吗？」
    她看向他。「是欧华斯。」她终於说道。
      「老天，我早该猜出来的！」他愤怒地道。「那个家伙以一种偏执狂恨著我，我非常、非常地抱歉地拿你当泄愤的对象，吾爱。」他屈膝跪在她身旁。「莎曼，我对你发誓我一定会追踪到那个畜生，杀死他。」
      「他已经死了，」她低声道。「我杀死了他。」
    他惊恐地看著她。「老天！他对你做了什么？」而後他的语气透著温柔和哀伤。「他强暴了你？」他的手覆住她的，想借给她勇气，鼓励她说出最糟的一切。
    她摇摇头。「他要的并不是性，」她淡淡哀伤地微笑。「他若要性，一切或许会容易许多，但欧华斯并不是个正常的人。」
    一滴眼泪滑下了莎曼面颊，洛威的喉咙挫折而愤怒地紧缩，他轻轻拂去了她的泪水，武装好自己，继续听下去。
    莎曼对他的爱太深，她不愿让他更加难过，所以她只轻柔的说：「他只是喜欢残酷地伤害别人，他在我的手指上烙印，剪光我们的头发，强迫我们挨饿，但那些都过去了，我们不要再说它了。」
    他的手臂环住她，将她拥到他的心口。「我会努力地试著补偿你，吾爱。」
      「洛威，你已经做到了。」她真心地道。
    洛威执起她的小手，送到唇边，他亲吻她被格伤的拇指，再次拥住她，轻摇著地，让她轻泣出那些苦难。她坐在他腿上，就像他们新婚初期常做的那样。
    最後她勇敢地抬起头，直视进他的眼睛，但她在那对绿眸里看到的只有了解与爱。「我累了。」她简单地道。
    他抱起她，走向他们的大床，他温柔地为她宽衣，拉好被单，盖至她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