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媚的伪装

    但莎曼并不在其中。老天！她可不能在他来拯救她之前就死了。他快速地翻动纪录。「全部就这些吗？」他阴郁地问。
    做纪录的军士将名册与人一一对照。他划掉那些已经病逝的，而後找到了四个并未出现在办公室中的名字。葛猫儿赫然在其中之了「布威格！」洛威大吼著走出门。「还有四个女人我没有见著。」
    布威格援了搓手，张开嘴巴又闭上。
      「怎么？你聋了吗？」他咄咄逼问。
      「大人，她们是最凶恶的杀人犯，」他结结巴巴地道。「我把她们关在特别的牢房里，但她们甚至彼此残杀，她们本来有六个人，现在只剩下四个。」
    洛威闭上眼睛，祈祷著：「上帝，不要在我已经这么接近的时候带走了她！」而後他张开眼睛，直盯著布威格。「带她们上来！」他沙嘎地喝令道。
    那四名憔悴的女人走进办公室来，洛威的心跳停止了，他并没有看见他的妻子！而後他冷硬的脸上突然堆满了愤怒，他认出了那副秀丽的骨架。他的心头似乎有一把刀在翻绞，而後他看出了莎曼宁可死去，也不愿意他认出她来。
    他清了清喉咙，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及感情。他以平板的语气解释了他来到此地的原因，当他说到她们将被送到美洲时，他看见希望在她们原本绝望的眼神中燃起，他的视线掠过莎曼看到她身边的女人，丝毫不显露出他已认出了她。
      「我判决你们每个人的刑罚是被遣送到美洲，死亡的幽灵已经逼迫你们够久了，希望你们从今以後恪遵法律，成为新世界社会上有用的一员，并小心『幽灵』。」
    他转身背对那些女人，无法忍受再看著他的妻子而不心碎。他指示他的人喂饱她们，并给予她们足够的毛毯，女人们开始窃窃低语。而後他仍转著身，提高音量说：「明天，你们将可洗澡、消毒乾净，并会得到一套乾净的衣服，而後登上海神号前往美洲。」
    瞧见洛威僵硬的後背离开房间时，莎曼松了一口气。感谢天他并没有认出她。她绝无法忍受那种羞辱。突然间地发现了监狱毕竟没有摧毁她的骄傲，尽管最後几个月她一直麻木地活著，认为一切都完了，但在得知可以离开这个牢笼的同时，她的精神及骄傲全都回来了。
    但是将去美洲的想法却使她肝肠寸断，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承受再也见不别雷恩及她丈夫的生活，但她必须忍受，因为雷恩没有她这个母亲一定比较好。
    被某种因素所驱使，洛威来到了他的妻子忍受了五个月的牢房。他拿著盏灯笼，独自走到地下层，这儿的恶臭又比上层更甚一千倍，角落处是一堆沾满了血及排泄物的稻草，小房间里敞开的下水设备令他畏缩，但最最恐怖的是房间的窄小。
    赫洛威伯爵颓然坐在墙角，一群好奇的小老鼠群拥过来，看这名大男人为何哭泣。
21
   皮威廉船长非常不喜欢被指派载运女囚的工作，但他别无选择。海神号上载了大约一百名的女囚，供她们住宿的层层寝床占掉了船上一半的空间，足供一个月航程的食物与水，又占去了另一半。她们并没有被铐起来，但是她们只有白天能到甲板上，夜晚则被锁在大舱房里。
    大部分的女囚从没有出过海，她们害怕地躲在舱房里和晕船奋斗。但如果要她们选择留在伦敦，或前往美洲，所有的女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後者。
    莎曼尽可能的待在甲板上，她静静地坐在角落处，不和任何人谈话。单单是沉浸在海风及太阳下就像是天堂一样。甲板上的碘味、唇上的咸味、木板吱嘎的声音，及练锚晃动的声音，在她听来都有若天籁一般。她尚未恢复说话或思考的能力，但她已经开始感觉了。
    海神号航行过西西里岛时，她闻到了岛上飘来的花香。她惊讶地明白到原来已经是春了。
    经过西西里两天後，他们看到了另一艘船，由於那艘船上挂的是英国国旗，因此当它靠近海神号时，皮威廉并未在意。但突然那艘船上的大炮全部亮了出来，瞄准海神号，并命令它停下来。
      「所有人下舱！拿备应战！炮弹上膛！」皮威廉喊道，但他知道已经太迟了。那艘船已经和海神号并行，他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对方船员黝黑、微笑的粗犷脸庞，他们的炮弹威力足够轰掉海神号所有的帆桨。这些人是海盗！
      「准备驱逐登舰的人！」他大喊道，跟著惊讶地听见「幽灵号」有人叫著自己的名字。
      「皮威廉船长！」一名显然是首领的高大男子道。「我对海神号并无恶意，我愿意让你们平安地通过。」
      「你要什么？」皮威廉怀疑地问。
      「我要一个女人。」
      「这些女人是要被送到美洲的，她们是在我的保护之下。」
      「我只要一个女人，皮船长，我甚至可以出钱买，你只管开价吧。」
    皮威廉看著对正他甲板的那些大炮，有些心动了。「你这个不敬神的混帐，女人是不可以买卖的。」
    黑杰克拉著绳索，俐落地汤到了海神号的甲板上，他穿著黑长裤，白色的衬衫敞开到胸口，他的胡须未修，黑发边是一道引人瞩目的白色闪电。他向皮威廉鞠个躬。「永远不要相信敬神的人，因为他躲在他的上帝後面，心中无神的人则赤裸地立在你面前。」
    皮威廉对他这番充满哲理的俏皮话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他於是直陈来意。「我的女人在你的船上，我是来带走她的。」
      「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皮威廉问。
    洛力在甲板上搜寻著猫儿的影子。「她自己心里明白，船长。」
    然而并没有任何女人站出来，皮威廉的态度变得挑衅了。「显然她并不想跟你走。」
    洛力露出他狠一般的笑容。「可惜她并没有任何选择，船长。」他笔直走向一名瘦骨怜胸的女子。「猫儿。」他轻声唤道。
    她感觉像是由一场恶梦中醒来，赫洛威大人，毕竟是认出她了。他最後说的那句话浮现在她脑海：「留心幽灵。」洛威及洛力合谋救出了她，她怔怔地看著洛力那张黝黑的面庞，及碧绿的眸子，他傲然地站在那儿，就像翱翔天际的孤鹰。
    她犹疑地伸出手，他温暖的大手立刻握住了她，带著她站起来，而後一切变得模糊了，他带著她跑过甲板，他强壮的手环住她的腰，汤著绳子回到幽灵号的甲板，而後幽灵号张开帆，捉住风力，优雅地驶离了海神号。
    在幽灵号的甲板上，他的手臂依旧环著她，她则睁大著一对无法置信的眼神仰望著他，而後她说出了这数个月来，她说出的第一句话。「你应该让我走的。」
    海绿色的眼睛深深看进了她眸中，对著她微笑。「我永远不可能放你走的，他简单地道。「身为这艘船的船长，我命令你立刻上床，接下来一个星期，你唯一会做的事情是吃和睡，」而後他再加上一句：「没有任何人会去打扰你。」
    她没有再回头多瞧一眼，感激地走向她熟悉的舱房，但舱房里的红床和红帏幔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洁白素净的亚麻布床单，及蝉翼般的白纱窗廉。
    她睡得非常地熟，整整睡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她开始吃东西，第五天她纵容自己另一项渴望已久的享受：她彻底地洗净自己。
    第六天，她上到甲板，并发觉到船静静的停在西西里群岛之一。洛力一直没有打扰她，静待她接近他。而後他解释道：「阳光及海风能帮你痊愈，你的脸颊上已经增添了血色。」
   
 她在沙滩上漫步，做数小时的日光浴。她经常一个人散步数个小时，捡拾海滩上的贝壳，让螃蟹爬过她脚下，倾听海鸟啼唱。
    她准许自己再次「思考」。一开始那是痛苦的，但慢慢地，她习惯了，她开始一再的想某一件事，而後每一想起，一抹哀伤的笑容便浮上她的唇角。命运已经替她做了选择，它选择了洛力。不久後她会去找他。他救了她的生命，而她必须以自己回报。
    某个温暖的午後，她觉得自己够强壮，应该可以游泳了。洛力一直在岸边焦急地守候，直到她回到船上。她用浴巾擦乾那一头如男孩般的黑发时，他才对著她微笑，开口说出她绝未料到的话：「看来我该带你回赫氏宅邸了。」
    她自他身边跳开。「不！」她语气锐利地道。「我不想见到他。」
      「你必须，我们有过协议，我来救你，而後送你回到他身边。」
      「不！」她惊慌地喊。「你为什么要强迫我这样做？」她质问道。
    「猫儿，你什么时候才要面对事实？你爱的是他，一直只有他。」
    她惊骇地看著他。
    他反而先垂下了视线。「你知道我在哪一个舱房，等你准备好面对事实的时候，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
    她坐在甲板上，头靠著膝盖，眺望著天边火红的夕阳，当夜幕逐渐笼罩了海面时，她站了起来，幽幽地叹了一口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