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的正面和侧面

四、“绝无良心科第二名”(5)



    如果仅止关乎个人名誉,曾国藩可能会坦承自己调查不周,引咎自责。但事情涉及到他的部下,特别是兄弟曾国荃,他无法让步。特别是左宗棠奏折中的蓄意倾陷,让他更气愤难平。他固然知道左宗棠脸酸心硬,但想不到他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如此。
    曾国藩轻易不会攻击别人,但一旦出手,那锋芒也是常人难敌。他在回奏中这样向左宗棠发起了攻击:
    至防范不力之员弁;是夕,贼从缺口冲出,我军巷战终日,并未派有专员防守缺口,无可指之汛地,碍难查参。且杭州省城克复时,伪康王汪海洋、伪听王陈炳文两股十万之众,全数逸出,尚未纠参;此次逸出数百人,亦应暂缓参办。
    谕旨威胁要将“防范不力之员弁从重参办”。曾国藩却说,当时全军都忙于战斗,“并未派有专员防守缺口,无可指之汛地”,由此推卸了部下的责任。接下来,他反戈一击,揭出左宗棠当年的一桩老底:原来,同治三年左宗棠攻陷杭州后,曾有数万太平军逃出,左宗棠却汇报成只有数千人。这事曾国藩早就心知肚明,却一直为左宗棠保密。直到今天,才不得不做为撒手锏抛了出来。
    左宗棠没想到曾国藩会来这一手。事情闹到这一步,左宗棠已经骑虎难下,况且他本是好辩之人,怎能偃旗息鼓?马上再次上奏,绞尽脑汁进行反驳:
    曾国藩称:“杭城克复,十万之众全数逸出”;所谓“十万”、“全数”,果何据乎?两城之贼于二月二十三夜五更窜出,官军皆于黎明时入城;夫以片时之久,一门之狭,而谓贼众十万从此逸出,殆无是理!此固不待辨而自明者也。至云杭贼全数出窜,未闻“纠参”;尤不可解。金陵早已合围,而杭、余则并未能合围也;金陵报杀贼净尽,杭州报首逆实已窜出也。臣欲“纠参”,亦乌得而“纠参”之乎?至若广德有贼不攻、宁国无贼不守,致各大股逆贼往来自如,毫无阻遏;臣屡以为言,而曾国藩漠然不复介意。前因幼逆漏出,臣复商请调兵以攻广德,或因厌其絮聒,遂激为此论,亦未可知。然因数而疏可也,因意见之弊遂发为欺诬之词,似有未可。臣因军事最尚质实,固不得不辩;至此后公事,均仍和衷商办,臣断不敢稍存意见,自重愆尤。
    双方你来我往,攻防都很精彩。让他们互揭老底,自相残杀,本来符合朝廷分而治之之计,中枢看到这些奏折,心中暗喜。但是现在毕竟敌人没有彻底剿灭,还不到烹走狗之时,所以不得不和一下稀泥:
    朝廷于有功诸臣,不欲苛求细故。该督(谓左宗棠)于洪幼逆之入浙则据实入告,于其出境则派兵跟追,均属正办。所称“此后公事仍与曾国藩和衷商办,不敢稍存意见”;尤得大臣之体,深堪嘉尚。朝廷所望于该督者,至大且远,该督其益加勉励,为一代名臣,以副厚望。
    虽没有过多地指责曾国藩,却大大地表扬了左宗棠的公忠正大,称左宗棠“为一代名臣”,其贬低曾国藩抬高左宗棠之意显然。
    这年九月,清军终于在江西擒获幼天王,从事实上证明了左胜曾败,曾国藩更陷于难言的尴尬。双方彻底失和,自此而始。直到曾国藩去世,两人之间再没任何私下交往。正如薛福成云:“左文襄公自同治甲子与曾文正公绝交以后,彼此不通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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