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长歌之裂姝

第67章


  我欣赏她,可她看安平的眼神让我厌烦。
  御花园花香鸟语,远处,安平扑蝶时咯咯的笑声传开。
  白芷问:“这就是羯岭八公主?”
  我点头,正对上她眼中盈盈波光。
  她苦笑:“长得真像一个人。”
  为什么连她也要用这种嘲笑的语气和我说话,她明知不需多久,我就能得到所有,一切。
  我吩咐她退下,“今后,不要这样对我说话。”
  她愣了一瞬:“我只是在嘲笑自己。”
  这话的意思是我未把她放在眼里,她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白芷,做好你该做的事就够了。”
  她叩首道:“是,主人。”
  就快了,芸姜皇位我都得到了,只要我想要,没有什么得不到。
  如今只差一个人,我要和她共享这一切。
  殷爵炎的死讯如期而至,白芷说,她的药就凭越殷那些庸医,不可能被识破。所以,殷爵炎的死归咎于羯岭,是羯岭俘虏偷袭了他,罪名不在我身上。
  等到羯岭求援,我只需推拒一段时日,再勉为其难施以援手,更没人会怀疑。
  可是,莫忧,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失去的不要紧,你还有我,我在这里等你。
  为什么还不来,你忘了我吗,还是……
  我问:“你还爱我,对吗?”
  安平受惊不小,眼角的泪晶莹滴落。为了报答我对羯岭施援,她在我面前褪尽衣裳,做到这个地步,却独独答不出一句话。
  我推门而出,向内侍道出对她的处置,“打入冷宫。”
  莫忧,你不来,那就换我去找你。
  芸姜,越殷,两国几十年的酝酿,是时候了。
  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殷爵修接替了他哥哥,应对沉着,越殷上下竟有条不紊。
  又是一个对手。
  宣战前一天,我派人送去的密函换回一幅地图。地图上,三国之境,山岳百川,沟壑平原,统统只有一个名字,越殷。
  好大的野心。
  密函中我承诺有生之年不进犯越殷,以一人换两国百年安好,他不愿意。
  莫忧,不怪我,这一战,是他挑起的。
    正文 56·死生七日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4-9-20 8:42:53 本章字数:2997
  这是我在沙漠中的第三夜,吃的已经没了,水也越来越少。
  我太莽撞,也太急躁,可爵修派来的追兵令我更本就没有机会准备足够水粮。
  这里隶属长林,却离长林城极远。
  漫天风沙,白日热得似要把人蒸熟,夜里却冷得牙齿打颤。我不能死在这里,可是,出路在哪里。
  我要走出去,我必须走出去。
  穿过这片沙漠,就是芸姜,我要去的地方。
  一个月,爵修囚我在央桓殿养病,病好了,就要送我去越殷皇陵陪爵炎。
  哥哥死了,锦瑟死了,我的丈夫也死了,我的孩子离我而去,世上只我孤单一人,我不要去陪一个死人。
  死者已矣,他们的安宁,于我而言是奢侈,我不该享有,有人更不该。
  哥哥苛刻严厉,似乎立志要把我**得仪态大方,知书达理,可就算《女经》诵读千万遍,我无法告诉他我的参悟,即使是我愿装出娴雅淑德,他也再见不到了。
  “我希望你都能得到。”
  锦瑟,你想我得到什么呢?
  无忧无虑,和爱我的丈夫一世一生,儿孙绕膝?
  可是,爵炎死了,我可怜的孩子甚至没能看一眼这个世界,即使这是个如此残忍的世界。第四日,狂风起,飞天黄沙将我掩埋在死一般的黑暗中。
  比每一个夜都要黑,爵炎不在,我好冷。
  被囚央桓殿时,那里每一花每一木都有他的痕迹,窗边书雀笼旁,时时有他喂食的身影。他面容依旧冷峻,可我不用费神就能猜到他是高兴还是生气。
  他早就怀疑白芷,白芷离开时留下的药方亦被他停下,所以梦魇才会一日比一日猖獗。
  就像每一个被噩梦惊醒的夜,现在黑暗包裹着我,却没有他在身边。
  嘴里嚼着沙,双手刨开黑暗,我爬出鬼门关。
  如山便高耸的沙丘因一场风轻易改变了位置,巍峨似要压下来再将我掩埋。头顶烈阳,满目灼伤。我四下张望,除了黄沙,还是黄沙,我的骆驼不见了。
  庆幸的是,水囊我随身带着,虽然它已接近干瘪。
  我要出去,哪怕是用爬!
  每翻过一座沙丘,我就想,芸姜就在前面,不远了。
  可是,我快没力气了,就连睁眼都觉得好累。
  我累了,走一小段路就要停下来歇好一会。
  我饿了,快饿死了。
  那只秃鹫已经跟了我将近两天,枯瘦的翅扑腾得有气无力,毛羽参差,灰黑中夹杂着黄沙的颜色。它和我一样狼狈,虚弱,可监视我的眼神精光一片,就像猎人看着猎物,等着猎物最无防备的时刻突击。
  垂死的老秃鹫,它也饿了。
  我一次次停下休息,厚重的喘息吹起身边沙尘。细腻的沙,独有的枯竭气息,我不敢睡着。我怕睡着了醒不来,也怕猎人发现猎物没有防备。
  可是,再不吃东西,我就要饿死了。
  仰面躺在沙地上,我闭上眼,渐渐平息自己的呼吸。
  这真是折磨,水也没有了,我的唇干裂到失去知觉。将死之际,我却要在这个时候装死。眼睛刚闭上,我就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睁眼的力气。
  耳边扑扑风声,它终于等不及了。沙尘涌入鼻间,我屏住呼吸不敢咳嗽。事实上,我怕咳嗽都会耗尽我此生最后一丝气力。
  睁眼,艳阳下,它羽毛的每一丝在阳光照耀下变得透明。黑亮锋利的喙轻易就能啄去我的皮肉。
  我无力躺着,它停在我身旁。它看着我,我看着它。
  我们之间,只能活一个。
  我用尽积蓄的最后一丝气力猛地翻身,欲捉住它。
  我需要它毛羽下鲜美的肉,甘甜的血,我不能死。
  比乌鸦更尖锐刺耳的叫声,它发现我还活着,扇着翅膀仓皇逃开。
  手中,我只抓住了一根羽毛。
  我把羽毛放进嘴里咀嚼,却根本连最纤细的羽绒都咬不断。
  它贴着地面盘旋了会儿,终于飞不动了,颤巍巍停在远处,眼神戒备看着我。
  我们都知道,谁能熬到最后,谁就能活着,靠对方的血肉活着。
  我想活着。
  哥哥,锦瑟,爵炎,他们都想我活着。我总惹他们生气,事事让他们操心,至少这一回,我不该再让他们伤心。
  可是,我好饿。
  芸姜还有多远,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就快到了。
  饥饿,口渴,还有一只等我死的秃鹫。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要去芸姜。
  我站不起来,匍在黄沙一片中缓缓向前爬,爬一寸,歇一会儿,再爬一寸,再歇一会儿。身后,干瘦的大鸟远远跟着。只要我咽下最后一口气,它就会迫不及待上前,撕开我的皮肉。
  歇够了,我向前伸手,欲再爬一寸。
  手指似乎触到什么东西,和细沙在掌下摩擦的感觉不同,就像碰到了……一个人。
  我调整混沌的视线,终于看清那是什么。
  眼前,沙丘脚下,黄沙掩埋中,伸出一只手。
  这人没我幸运,他没来得及爬出黑暗,就被活埋了。
  我再也移不动哪怕一寸了,于是,我用了几乎半日时间,一点一点,把那人从沙中刨了出来。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死状平静,大抵是睡梦中被掩埋,一觉不醒。
  看衣着,我一眼就知,他是长林人。
  又是一个想要逃到越殷去的长林人。
  真是讽刺,我要去芸姜,他要去越殷,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以这种方式相遇。
  我离开越殷皇宫时,正是越殷和芸姜开战的时候,不知现在战况如何了。
  爵修把邑青的密函摔在我脚下,恨得似乎下一刻就要上前一把扼死我。
  “以我越殷如今之势,还会怕芸姜?!司邑青想得到你,休想!记住,你是皇兄的妃子,是生是死,都只能服侍他一人!”
  爵修第二天就要送我去守陵,我的丈夫在那里,爵修恨我,所以要我守着他的死直到我死。我说,“我不会守着一个死人。”
  于是,我趁夜逃出了晗阳城,一路东去,向着芸姜的方向。
  现在想来,不管两国战况如何,也不关我的事了。
  我只知道,我会活着,最后终会到芸姜。
  身后羽毛扑动的细微声响,爪子勾住黄沙的细碎声音,那只老秃鹫,已经走到我身旁。这一刻,我们不用再把对方当成猎物。
  它漆黑的两粒眼睛盯着我面前安详死去的人,又看看我,不敢动作。
  我面前那人因在炙热的沙中埋了两日,整个人已经略微有些发干。面容皱缩,褶子里满是黄沙。
  我咽下口水,喉头疼痛干涩,转头看向我枯瘦的沙漠朋友。
  它看着我,我看着它。
  然后,我笑了。
  天上的老头,你带走了我身边所有人,现在你就给看好了,你带不走我!
  我不会死!
  我想活着,而且无论如何,我会活着!
    正文 57·你还有我,我只有你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4-9-20 8:42:53 本章字数:4803
  烽烟起,浪淘沙,煮酒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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