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流年

第28章


像我这样的女人,终于也嫁出去了。”
  “有什么好高兴,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嫁掉,我猜大概会有很多男人伤心吧。”典范笑说。
  “呵呵,像我这样的女人,不嫁,一定会有很多女人担心的!”吴菲也笑,又问:“你觉得我们般配吗?”
  典范望着墙上的吴菲和老莫的照片,安静了两分钟,忽然认真地轻声问:“是任何人表示疑义都有效吗?”
  “不知道,你要不要试试?”吴菲笑说。
  “你哦。”典范转脸看着吴菲,搂着她的肩膀苦笑了一下说:“有时候,觉得,你好让人心疼。”
  “你大概是世界上唯一还会心疼我的男人了。”吴菲对典范叹息道,没有回头。
  “这次回去,我打算要给自己放个长假了”典范道。
  “怎么?”吴菲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的时候,需要停一下下,或者是充电,或者只是休息,想想看未来究竟要怎样——而且,也刚好陪陪我妈。”
  吴菲有点意外,转过头看他。
  “呵呵,听起来奇怪哦,对呀,终归她是我妈,是我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而且,她也没办法一辈子都在交男朋友,我要给她机会,提醒她,她身边其实一直都有个男人在爱她,就是我啦。”
  吴菲听得出神,感慨道:“对不起,这次你来,我,自己的事情乱七八糟,都没好好照顾你,你快又要走了,我真的,我真的……I’ve already miss you actually!”
  “Me too!”典范叹道,然后转头对着墙上吴菲的照片,动容地说:“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像,呵呵,有点像爸爸嫁女儿的那种很不舍很不放心的心情……anyway,接下来的两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记得,不管怎么说,你,你至少都还有我,好吗?”
  典范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烫着Cartier金色字样的红盒子。他把它打开,从那里面拿出一枚镶钻的戒指,帮吴菲戴在右手的小拇指上,说:“我特别选了一个尺寸小的给你,戴这个手指,防‘小人’,很灵的。”
  “哈哈,我这是‘结婚’,又不是‘和番’,干吗还要‘防小人’啊?”吴菲笑道。
  典范没有接吴菲的笑话,继续他一脸的关切道:“你结婚,虽然送戒指的那个人不该是我,不过,你这次帮我很多,也不知道要怎么谢你,用这个戒指,就是想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你希望我在,我都会在,yes I’ll,I do,真的,我promise。”
  吴菲没想到典范会说这些和送她戒指,她愣在那儿,一时不知道如何表达。虽然她并不知道典范在“promise”什么,但,婚姻的仪式,不论繁简,都总是要有个人送戒指,并认真地冒出来“promise”,然后说“yes I’ll,I do”才算完成,吴菲想,她原本的支离破碎婚礼,到此刻,也该算是了无遗憾了吧。
  照片贴到最后一天,恰逢周末,典范结束推广活动离开北京,吴菲先拽着吴宪去机场送了他,回来的时候,吴菲又硬拉着吴宪再去看了一回她和老莫的照片。
  “真的就这样了吗?”吴菲在黄昏里问弟弟,用惆怅的语气。
  “嗨,take it easy,姐!没那么严重,不就结个婚嘛!不行再离呗!”吴宪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他晃着脑袋,斜着眼睛对着墙上老莫的照片哼着说:“这世界上呢,三条腿的驴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的是!”
  “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吗?!”吴菲觉得她要再惆怅就做作了,于是笑骂道:“这可说的是你自己亲姐姐的事儿!怎么连驴都冒出来了?!唉,问你真是问对人了!”
  翌日,莫喜伦先生和吴菲小姐的的照片被从那个异国使馆的告示栏里取了出来,多少桑田变成海,不管有谁盼望有谁闪躲,他们终于被宣布成为合法夫妻。
第四部分
  吴菲因为工作顺利,心情好起来,就表现得不记前嫌,开始两个人还在聊天,聊着聊着,老莫就有些蠢蠢欲动。他走到浴缸边上蹲下来,把一只手伸进水里在吴菲身上抚摩,吴菲一边继续跟他聊天一边跟着他手的动作胡乱哼哈了两声——吴菲的哼哈原本只是基于夫妻间的基本尊重,像偶尔装出来的性高潮,女人就是这样,她们的不直接有时候表现成含蓄掩饰,有时候表现成夸张渲染。
《流言 流年》二十一(1)
  吴菲和老莫在交往期间从来都没有过任何共同的朋友,起初是因为两人的关系见不得天光,对所有人似乎都存着一些戒心,周围人当然犯不着非要跟他们俩当朋友。
  吴菲之前常常引以为憾事,在她对婚姻和恋情的憧憬中,彼此拥有对方家人和朋友的爱戴是两个人美好关系的重要组成。吴菲因为自己家没什么天伦之乐,因此自幼就对未来夫家的天伦之乐寄予厚望。没想到自己后来嫁给了不可能给她什么天伦之乐的老莫,因此上,对“朋友”的期许当然就变得分外重要。
  等吴菲认为他们的婚姻在经历了国际级的“示众”之后终于可以大白于天下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想带老莫去见她的朋友,尝试过她以为的那种丰富的婚姻生活。
  莫喜伦对“朋友”没有特别的需求,和很多同样背景的中年商人一样,在他眼中,“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朋友的意思,除了生意伙伴之外,至多也就剩下了牌友或球友。因此对是否要接受吴菲的朋友自心底没什么积极性。
  吴菲沉浸在初为人妇的亢奋当中,没留意老莫的不积极,某个周末,她就自作主张兴冲冲地约了几个她的熟人跟老莫一起吃饭。
  吴菲约的熟人里除了新公司的几个同事之外,还有她的同学陈蓝蓝。
  吴菲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特意约陈蓝蓝来见老莫,在她心底,影影绰绰的有个念想,就是希望陈蓝蓝看到她的“幸福”,好像吴菲很需要向自己证明,她并没有如陈蓝蓝担心的那样“毁了自己”。何况,旧同学见面无须“预热”,吴菲在那一刻最需要的除了鼓励之外,还有就是大家对她和老莫由衷的接纳。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吴菲的理想进行,饭刚吃到一半,大家正在议论申奥的话题,有人热情地建议说不如听听老莫的意见,谁知,老莫反应冷淡,连续又吃了几口菜,才忽然没头没尾的用英语嘟囔了句:“Its non of my business. Im not Chinese, im European!”
  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老莫奇怪地得了意,仰起头呵呵干笑了两声,然后又扫视了一圈,换成用中国话批评到:“奇怪,你们中国人都好喜欢谈论政治哦!”
  吴菲一听立刻头皮发麻,脸上绿了一阵,不知怎样打破僵局,只好大声地叫服务员来加菜。等举着菜单让自己平静了几分钟,才声势浩大地又给每人添了一道燕窝,企图借这昂贵的甜品能把心里被老莫轰出来的洞抚平一些。
  陈蓝蓝看了不忍,也跟着顾做热情,又是讲笑话又是给大家看手相,七荤八素,好容易才把一顿饭糊弄完。然而,即使是这样,吴菲还是不幸地发现,老莫在整个的席间都表现得非常失态:说话的时候总像在挑衅,吃菜的时候吧唧,喝汤的时候吸溜,最后剔牙的时候还使劲嘬牙床,甚至连他不说不吃不喝也不嘬的时候,呼吸声都比正常人浑浊,好象一个重度鼻窦炎患者。吴菲感到无地自容的窘迫,她不明白为什么在以前她都从来没发现莫喜伦原来其实是这么个缺乏基本教养的粗人,跟她以前期望能够尊敬仰仗的那个完全不是一回事。
  那顿晚饭后吴菲借故要送陈蓝蓝回家,把老莫先打发走。
  路上,吴菲开车,陈蓝蓝在一旁察言观色,先是安慰地对吴菲夸大了莫喜伦的诸多优点。
  正说着,吴菲打断她,微笑着直视前方道:“你说的这些,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看她没回答,吴菲又说:“蓝蓝,我后来想过你说的话,没错,我已经不是当年睡在你上铺的那个小女孩了,我快三十岁了,也应该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了。老莫这个人,不管他多好多不好,他今天……我已经选择他做我丈夫,我只能嫁鸡随鸡。别担心,我……我都挺好的。”
  陈蓝蓝不语,又过了一阵子,才说:“其实,我唯一不放心的是,你看,你老公,basically,他,他根本,他根本不愿意当中国人,说明他心底对中华民族是排斥的,既然如此,时间久了,又怎么能指望他会真的尊重你或是爱你呢?”
  吴菲听了一慎,陈蓝蓝的话让她无比触动,她完全没想过,她和老莫,这一桩简单的由地下转为地上的姻缘,竟然又被陈蓝蓝跟民族大爱恨联系在了一起,吴菲对这个说发肃然起敬,一路再也没说出半个字。
  自此以后,吴菲也没有再尝试带老莫见她任何朋友,陈蓝蓝的话提醒她不得不面对一个真理:她和老莫始于乱的关系,千疮百孔,就算等终于浮出海面,但因为他们之间互相不爱也不屑的背景差异,让他们根本不可能有共同的朋友。
  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共同朋友的婚姻,两个人捏着鼻子过了一阵。再后来,莫喜伦生意不顺,脾气变得越来越坏,常常在失控的边缘,动辄就抱怨政府,且越说越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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