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流年

第31章


  吴宪果然很快就找到了熟人。等姐弟俩到了派出所,先跟值班的警察说了一车的好话,又恭敬地听了一通教育,留了案底,算是走了走过场,他们就把美美给放了。谁知美美不跟他们走,说是要跟一个韩国同学同生死共存亡,吴菲知道美美和其中那个外号叫hero的韩国同学颇有些个首尾,就把派出所的人叫到外面,又好言相求,又再使了法子,把那个韩国青少年也一起“捞”了出来。
  等出了派出所,美美走到外面,回头对吴菲说“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谢你吗?You fucking the other woman!”说完扭头就跟着韩国男友走了。
  吴宪刚要发火追上去,吴菲拉住他说:“算了算了,你想想,咱们小时候不也这样嘛,你还往那个女的家仍过砖头呢!”说完咯咯咯地笑了,吴宪搂着她肩膀叹道:“姐,你真是个好女人!”
  不过事情还没有就此结束,又过了两天,吴菲下班以后开车回家的路上,又堵车,吴菲就开始习惯性烦躁起来。那时候正值深秋,早过了开空调的季节。吴菲就把两面的车窗都摇下来,缓缓地跟着车队,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忽然,右侧有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出现在机动车道,用一点都不快的速度把手伸进吴菲的车里,从容地从她副驾驶的位置上把她的包拿走了。
  等吴菲反应过来,刚下了车打算去追,后面早有堵车的人不耐烦地冲她拼命按喇叭,吴菲只好又回到她自己的车里,眼睁睁看着那个人消失在不远处的一个小胡同里。那是吴菲刚买了没两个月的PRADA,里面还有钱包、手机跟钥匙,最重要的,还有那条张曼玉送典范、典范又送给她的M/W项链,就都跟着那个陌生人无情地离她而去,没带走一片云彩。
《流言 流年》二十三(2)
  吴菲又急又气,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唯一的盘算就是钱报里的好多卡得赶紧挂失,以免有更大损失。等好不容易到了家,一进门,看到美美正半躺在沙发里打电话,一脸的春意盎然。美美一看见吴菲回来,脸马上像往常一样迅速挂下来,眼皮向上翻着摸到拖鞋,趿拉着进了她自己的卧室,狠命摔上门,继续在里面褒电话粥。
  吴菲在客厅里枯等了又半个小时,想到被抢的东西,急得心如刀割。想了想,没别的办法,只好把后娘的尊严放在一边,跑到美美卧室门口轻轻敲了三下,低声下气道“美美,麻烦你快一点,我有要紧事要用电话。”
  美美在里面没出声,吴菲又尴尬地在门口站了三分钟,正不知是走是留,美美把门打开了,一边歪着头夹着电话继续讲,一边把一张刚写了字的纸贴在了卧室门上,又扭头进去,“砰”地用脚踢上了门。
  纸上写着“Fuck off!”
  吴菲气了个争!返回客厅找到电话线的端口,一把揪了下来。正在这时候老莫正好下了班回到家,刚打开门进来就看到吴菲手里举着电话线头,他刚要问,那头美美乒乒乓乓地从卧室冲出来,一看见莫喜伦,立时像得了救星,用英语飞快地跟老莫说吴菲如何偷听她打电话,又怎样故意掐断电话线。还没等吴菲辩解,美美又冲进她自己的房间穿了外套背了书包,再冲出来,做“离家出走”状。
  老莫拦在门口,看女儿要走,赶忙骑强地帮她瞪了吴菲两眼,一边和稀泥地说“这都是干嘛?其实吴菲也对你不错,看你这件jacket还是她送给你的,听说是限量版啊,再要买都买不到。”
  那件“fcuk”的粉色外套是典范送给吴菲的,因为的确是限量版,美美见了眼热,吴菲就势想“公关”一下,就让老莫送给她了。
  美美不听则以,一听这提醒,立刻把身上那件fcuk脱下来丢在地上,还用力踩上一脚“谁稀罕这种脏东西!”。
  吴菲站在沙发旁边一直被噎着没机会说话,几种怨气混在一起,终于被美美仍踩典范礼物的举动给点燃了,她一回身,从窗台上捞起美美几年前陶艺课上烧的一个四不像的花瓶,对准墙上挂着的一张照片重重地砸上去,两个物件都应声碎成一片。
  那照片是老莫跟文青竹在美美5岁生日时候照的一张合家欢,照片上的老莫和文青竹都还是脸上没有太多沟壑的“青中年”,而美美则是个胖胖的幼儿,头上还戴着一个庆祝生日的小帽子,是用彩色纸叠的,很滑稽,但不失可爱,三个人都笑得很甜。
  美美每次放假回来都郑重其事地把这张照片翻出来挂在客厅最醒目的地方。兼有怀念和示威两种含义。在吴菲眼里这个行为很像是狗撒尿,其占领的意思绝对多过排泄本身的作用。
  而那花瓶是另一个印记,是美美送给她爸爸的第一个生日礼物,父女俩都宝贝得很。
  照片和花瓶应声落地的时候,美美同时发出一声惨叫,马上夺门而出,莫喜伦拦不住,看女儿穿着单衣就出门,心疼地赶紧拣起地上的fcuk追出去。没几分钟又拎着fcuk回来——莫喜伦向来杠不过女儿。
  刚好那天莫喜伦自己也有些生意上的磕磕绊绊,正一腔烦闷不知如何排解,想不到回来不到三分钟就目睹了这桩闹剧,一时所有的心情顿时变成对吴菲的不满既而迅速转为怒火,他冲上来想都没想就一把把吴菲推倒,然后揪住吴菲的头发死命地往墙上连撞了几下。
  吴菲先是被老莫的举动吓懵了,等挨了几下撞才清醒过来,只有挣扎着在摸索中一把把莫喜伦的眼镜抢下来,老莫一时失去方向,这才松手放了吴菲。
  那天吴菲从家里出来,漫无目的地在北京深秋的大街上走了很久,等走出七八条街,忽然又想到杨小宁当时说的那句话来了,她还记得那天杨小宁送了她一条牛仔布的学生裙,可是才穿上,裙摆上就被她同学不小心刮破了一个洞,她心疼与惭愧参半,等再见面的时候地跟杨小宁哭诉,他安抚她说“没事,没事的。”
  这情景让吴菲陡地委屈起来,在大风里一边流泪一边喃喃地自语道“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你在哪儿啊?你为什么离开?你为什么就不要我了?”
  边说边在大风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每个女人总要遇到一个人或想到一个什么人才能顺利地抒发委屈,只有幸福的女人才有资格对现实中的人抒发,像吴菲这样的、大多数没那么幸福的女人就只有对着记忆里的人抒发。杨小宁就是吴菲抒发委屈的那个记忆中人,她也只有在对着记忆中的杨小宁抒发时,她心里的那个早已经隔了千山万水的小女孩的成分才会蓦然跳出来,她才会真实地感到,在她心里,其实始终都在渴望着一个声音在她受伤的时候跟她说一声“没事,没事的。”
《流言 流年》二十三(3)
  吴菲知道,在杨小宁离开之后,那个当年的她也就一直留在原地了,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时分,她和她当年的自己才会狭路相逢,然后只是眉一皱,头一点。
《流言 流年》二十四(1)
  那天之后吴菲搬出来住,为了不想让妈妈担心,她就也没回家。那时候吴宪工作顺利手头宽裕,未方便约会起见,就又在外面另外租了个单元。吴菲就暂时住吴宪那儿,但她保持着当姐姐的尊严什么都没对吴宪说。
  吴宪一边察言观色,一边企图找些让她排解的话题。
  某天晚饭后,吴菲拿了些工作上的资料回来加班,吴宪在看球赛,中场休息的时候,吴宪伸了个懒腰,回头看了吴菲一眼,问:“姐,你忙着呢吗?”吴菲头也没抬地哼了一声,吴宪站起来到厨房冰箱里拿了瓶啤酒,又给吴菲倒了杯果汁递在她面前,然后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吴菲说:“对了,姐,你知道吗,那个老女人得乳腺癌了。”
  “哪个老女人啊?”吴菲继续翻阅她的资料,头也没回地问到。
  “就那个,咱爸当年的相好,取代了咱妈的那个呗,嘿嘿。”吴宪喝着啤酒坐回电视机前。
  “哦?你听谁说的?”吴菲这时候才抬头看了吴宪一眼:“真的假的?”
  “嗨,反正我就是听说了呗,而且消息绝对准确!再说,我没事儿‘方’她干嘛!”吴宪回头看着吴菲说。
  “哦,是吗。”吴菲没什么表情地看回资料。
  “听说要切除乳房,完了完了,这下咱老爹该没事干了!”吴宪喝了一口啤酒笑道:“下次谁出国,想着给他带个D cup的塑料娃娃回来让他耍耍!”
  “少放屁!怎么说话老像个小流氓啊你!”吴菲笑着怒斥。
  然后姐弟俩各自忙自己的,当晚都没再提这件事。然而那天夜里,吴菲做梦的时候却不料地梦见了小时候的家,梦见“霍元甲”,也梦见她爸,在梦里头有时候爸爸和莫喜伦变成了一个人,这梦让她极其沮丧。
  又隔了几天,吴菲去药店买了一堆的各种补品,又取了两万块钱,叫上吴宪两个人一起开着车去怀柔他们爸爸的那个家。
  等快到吴爸爸家的门口,吴菲在距离十来米的地方停了车,低头想了想,对吴宪说:“你自己去吧,我不下车了。”
  “你不去我也不去!”吴宪说。
  “你去!”吴菲瞪着眼命令到。
  “姐,”吴宪皱着眉望着她“你这是何苦呢。”
  “要你管?!让你去你就去!”吴菲说完把吴宪连人带东西都推下了车。
  吴爸跟吴妈离婚之后仍住在郊区,娶了那个跟他相好多年的女人,两个一起弄了个小庄园做近郊旅游的生意,起初的几年经营得还不差,也赚了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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