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恋人

第9章


  “这样的创伤确实无法让受害人在短时间内死亡,但是,如果凶手把自己当成德古拉伯爵,吸干被害人的血,这种小创伤就足以致命了。”周琳关了探测仪,摘下护目镜,“不是我愤世嫉俗,我真是受够了这些异想天开的混蛋。有些人真的把自己当成吸血鬼,或者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法试图让自己变成吸血鬼,巫术、祭祀、喝血、杀戮。你想,凶手会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德古拉伯爵?或者想要变成德古拉那样的吸血鬼?”
  “除非这个人疯了。”欧阳嘉咬着牙说。
  “这倒是一个完美的脱罪的理由。”周琳说,“很多谋杀犯都借精神异常的理由脱罪,就好像那是一道护身符。”
  “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传说。”欧阳嘉说,“被吸血鬼咬了的人,也会变成吸血鬼。也许凶手是想让冯雅丽变成吸血鬼,这样,他就拥有一个红粉知己,一个和他一样的怪胎。”
  “现在还无法确定凶手一定就是男性。”周琳客观地提出异议。
  “这倒也是!”欧阳嘉点点头,话锋一转,“不过,无论凶手是男是女,他凶残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
  “我越来越觉得老李一家的灭门案和目前这起案子,有点超越我的专业范围。”周琳有些沮丧地说。
  “别谈什么专业,只谈问题。”
  “问题是坟岭村似乎藏着一大堆秘密。”周琳直言不讳,“从踏上这块土地开始,这里的一切就让我很不舒服。”
  就在欧阳嘉和周琳检查现场的时候,护士值班室门外的走廊上,陆凡一心情沉重,他明白,这种凌虐行为是一种操控欲的极致表现,但是他不明白,这种行为如何能带来虐杀的满足感,也无法理解凶手如何借着他人的痛苦而获得快感。
  他走到闷声抽烟的马所长身旁,低声问:“马所长,我们目前掌握了哪些线索?”
  马所长把烟头扔在走廊地板上,用脚踩灭:“被害人叫冯雅丽,十九岁,老家在河北廊坊,卫校毕业后分配到坟岭医院工作还不到一个月。”
  马所长沙哑的声音把陆凡一吓了一跳,连忙问:“你没事吧,马所长?”
  “我没事。”马所长神色憔悴,强压下涌上喉咙的阵阵咳嗽,他没有告诉陆凡一他昨晚通宵写案情分析报告,那是一项非常耗精费神的工作,让人片刻不得喘息。停顿了一会儿,他继续说:“派出所的民警询问了冯雅丽在医院的同事,每个人都说她性格很好,与医院里的人都很合得来,基本可以排除仇杀的可能。”
  “谁最先发现的?”
  “坟岭医院另外两名护士早上来交接班的时候,发现这里的情况,马上打电话给派出所报警。当时,我和欧阳队长正准备走访村民,接到报警后马上赶到医院。”
  其实,侦办案子最难的一点是每件案子都千头万绪,永远都不会那么单纯。警方拼命收集证据,在结案的时候都可以为受害者写一篇传记了,但很多时候,那些线索根本是无关紧要的。
  陆凡一沉默了一会儿,问:“据我所知,晚上值班一般都有两名护士,另外一个呢?”
  “另外一名护士叫方荣荣,我和欧阳队长接到电话赶来的时候,她脸朝下趴在地上,处于昏迷状态。”
  “她人呢?”
  “还没来得及带她回警局做笔录,暂时把她关在传染病隔离病房,等她情绪稍微稳定一点了,我会安排民警对她进行问询。”马所长安排小宋守在护士室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入,自己则带着陆凡一来到传染病隔离病房门口。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户,只见方荣荣缩在墙角,脸深埋在两腿间,空洞的眼睛半闭着,安静地像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她的头发纠结成一团,看上去像洗涤餐具的钢丝球。一阵阵刺骨的寒风从走廊的窗缝中钻进来,连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都似乎处在高度紧张状态。
  “我能进去和她聊几句吗?”陆凡一问马所长。
  “最好不要。”一个低沉的声音插进来。
  陆凡一抬头,看到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男人走过来,一头浓密的黑发,体格高大精瘦,穿着医生的白大褂,鼻梁和下巴的线条显得十分刚毅,有一双犀利而睿智的眼睛,沉沉的目光让人想起冬夜里冰封的平静湖面。
  “我是负责给方荣荣做心理辅导的医生马亮。病人遭受了非常严重的刺激,很容易受惊,现在的时机和场合不适合与人接触。”
  “你好马医生,我是市重案队刑警陆凡一。”陆凡一跟眼前这位医生说话的同时,注意到缩在隔离病房角落里的方荣荣抱紧了身体,似乎要用单薄的双臂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他收回视线,继续说,“在我开始询问方荣荣之前,马医生,你是否需要让我了解她的什么情况?”
  “陆警官,我想你没有明白我在说什么。”这位马医生绝对不是那种一看对方是警察就轻易妥协的人,他表情严肃而冷峻,“病人情况很不稳定,再受什么惊吓的话,很可能会发狂,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喂,医生,我想没明白情况的人是你!”李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暴躁地嚷道,陆凡一担心他随时会像一头野兽那样跳起来,“你该清楚吊在值班室天花板上的那具尸体不是一条狗或者一头猪,她是你们坟岭医院的护士!这里死了一个人,明白吗?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跟坟岭医院的医生护士联络感情,也不是为了参观你们医院的体制如何得运作,有一桩谋杀案正等着我们破。如果你不想看到那个人渣逍遥法外继续作恶的话,就把这该死的门给我打开,听到没有?”
  马亮被李宁这么一吼,并不恼怒,面容平静地看着陆凡一,目光相接,久久没有移开,过了五秒钟他才开口:“我无意干涉你们的工作,只是现在真的不是录口供的好时候,病人的情绪非常不稳定,你冒然出现会对她造成伤害,也许会变成一场灾难,我们谁也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
  陆凡一能听出马亮话语中的恳切,但并不打算就此让步,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他必须采取行动,一分一秒都耽误不起。
  “阿亮,让陆警官进去吧!”一直沉默的马所长走过来,站在陆凡一旁边,“我和李宁警官在外面看着,不会有事的,你就通融一下。”
  “你们认识?”陆凡一的目光在马亮和马所长之间来回切换。
  “他是我儿子。”马所长皱纹密布的脸在谈到自己儿子时终于舒展了一下,“不好意思啊,陆警官,我儿子是头倔驴,死脑筋,不懂得变通。”
  年轻的医生沉默寡言,脸上至始至终都是同一个刻板的表情,就算医院出了命案他心里不好受,情绪上也不会有任何波动,就像一尊纹丝不动的石佛,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夜空中两颗冰冻的星斗。
  进入传染病隔离病房,一共需要打开两道门,门与门的连接部位是一个密闭的空间,装着风淋,墙上挂着天蓝色的连体防护服。三十年前那场瘟疫爆发的时候,政府以甲级医院的标准成立了这家坟岭医院,并建了隔离重症传染病人的隔离病房。现在,瘟疫已经变成了遥远的回忆,而昔日象征着死亡的隔离病房也成了堆放杂物的仓库。
  毕竟是自己父亲开口求情,马亮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用墙上的按键输入六位密码,咔嚓一声,内外两道沉重的铁门先后被打开。
  陆凡一解开枪套,取出枪交给李宁,然后看着马亮,“马医生,你不是说病人很容易受惊吗?如果我单独进去的话,运气可能会好一点。你放心吧,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马亮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陆凡一走进隔离病房,身后的门就自动关上了,整个房间立刻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不知怎么的,他顿觉后背一阵凉意。
  四面的墙壁刷成白色,里面的病床很早前就搬走了,徒留一室萧瑟,检测报告、死亡证明、就诊记录的复印件像枯死的落叶飘散在地板上,昏暗窒闷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气息。
  随着陆凡一的一步步靠近,缩在角落里的方荣荣逐渐不安起来,就像某种从未进化过的原始动物,只凭本能对外界环境做出反应。
  在离她三米的地方,陆凡一站住,蹲下来,用温和的语气说:“早上好,我是重案队首席警探陆凡一,这是我的警官证,你要看一下吗?”他掏出警官证,递过去。
  方荣荣始终把整张脸埋在两个膝盖之间,身体像小动物一样缩成一团。
  “我能再靠近一点吗?这样你就能看到我的警官证了。”陆凡一不动声色地往前挪动了一些,“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们见过面的,昨天晚上,在杂货铺,还记得吗?和你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位护士,一位叫田恕恕,一位叫冯雅丽。”
  听到冯雅丽的名字,方荣荣从两个膝盖中抬起头。那是一张饱受惊吓的脸庞,不安和恐惧交织着如逐渐扩散的黑云笼罩住了她的眼睛。
  某种警示在陆凡一意识深处响起,他确定,方荣荣一定看到凶手了,也许还目睹了整个行凶的过程。他迫不及待地想追问值班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凶手是谁,但是他必须忍住,轻声说:“在杂货店见到你们三个的时候,我就想,坟岭医院怎么会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小护士,你叫方荣荣是吧,荣是荣誉的荣吗?昨天晚上是你和冯雅丽一起值班吗?”
  再次听到冯雅丽的名字,方荣荣用手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面色惨白,一双眼睛深不可测地冷冷地注视着陆凡一,那里深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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