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恋人

第17章


  “你拿着吧。”马所长把照片从相册中抽出来,交给陆凡一。
  从马所长家里出来,车子行驶在漆黑的山路上。经过坟岭山时,陆凡一把车速降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被铁丝刺网围起来坟岭山,突然问:“敢不敢上去看看?”
  “见鬼了你,黑灯瞎火的,你非得大半夜上去啊,明天白天再来也不迟啊!”李宁看着黑乎乎的坟山,存心抱怨,“走吧走吧,周琳法医还在宿舍等我们呢!”
  然而,陆凡一已经熄了火,抓起强光手电筒,打开车门,跳下车,用随身带的工具在铁丝网上撕开一个直径三十厘米的口子。欧阳嘉也拧亮手电筒,紧跟在他身后。两人穿过铁丝网,一前一后走上坟山。
  “喂,喂,你们两个,等等我啊!”李宁连忙跳下车追上去。
  三个人穿行在密密麻麻的坟冢间,三道手电筒的白色强光来回扫射。坟冢漫山遍野,有的立着墓碑,有的干脆就是个黄土堆。因为年代久远,碑上的字迹已经很模糊了,而黄土堆则变得又浅又矮。
  陆凡一握着手电筒,仔细查看碑文,眉头一皱:“这些人都死于1982年。”
  “那场瘟疫!”李宁紧接着说。
  “1982年的时候,中国还没有大范围实行火葬,大部分地区都还是土葬。”欧阳嘉说,“坟岭村死于瘟疫的村民应该都是葬在这里的。”
  “李宁,你不是在网上查过坟岭村三十年前的那次瘟疫吗?说说当年的情况。”陆凡一问。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网上关于那场瘟疫的报道特别少,当时的政府也没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只是建了坟岭医院这所甲等医院。”李宁埋怨陆凡一尽给他出难题,含糊地咕哝着,“真是的,你来这里之前怎么不自己查查当年的情况,老问我,我又不是百事通!”
  “好了好了,百事通先生,你就别抱怨了。”欧阳嘉无奈地摇摇头。
  三个人又四处查看了一下。
  山上的风像冰冻的钢针直往人骨头缝里钻,李宁鼻头通红,连声音也在发抖,忍无可忍地说,“我说最敬业的陆警官,可以走了吧?明天再来行不行?”
  “你要是觉得冷就先回去吧!”陆凡一压根没有要走的意思,突然回头看着欧阳嘉,试探着问,“欧阳,我们挖一个坟看看,怎么样?”
  “你疯了!”李宁大喊。
  “这恐怕不行。”欧阳嘉冷静严肃地说,“你掘别人的祖坟,人家可是要跟你玩命的,中国人最忌讳这个!”
  欧阳嘉话音刚落,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仿佛孤魂野鬼的哭泣。
  “什么声音?”李宁打了个激灵,全身的汗毛像列队的哨兵一样刷地立起,死去的人很难吓得到他,这个却是例外,“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欧阳嘉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漫山遍野的坟冢一片寂静,静得人心里发毛,只有风吹过坟头发出呜呜的声音。
  “也许是野兽的叫声,你别自己吓自己。”黑暗中,陆凡一的脸色变了变,没有多说什么。
  “我真的听到了!”李宁急得直跺脚,“好像是从派出所的方向传来的。”
  “好了,回去吧!”陆凡一掉头往山下走去。
  三个人回到车上,那声音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回到派出所,欧阳嘉和李宁胡乱洗漱后各自睡下。
  陆凡一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李宁说的没错,那个声音确实是从派出所传出来的,他来到坟岭的第一天晚上就听到了。现在,他又听到了那个野兽般的浊重嗓音,似乎近在咫尺。他飞快地翻身下床,将子弹上膛,走出房门,悄无声息地下楼来到院子里。
  声音是从拘留室里面传出来的,陆凡一走到拘留室门口,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一股刺鼻的恶臭迎面扑来,几乎令人窒息。
  他忍住作呕的冲动,摸到墙上的开关,啪一声,白炽灯下一切都无所遁形。只见铁栅后面的角落里瑟缩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太婆,指甲污秽残缺,抱着瑟瑟发抖的身体。她似乎受了惊吓,想尖叫,但是声音如鲠在喉,只是从喉咙中发出沉重的喘息。
  “别害怕!”陆凡一说着,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我是市重案队的,我姓陆。”
  老太婆慢慢地抬起头,四目相对,陆凡一胸口重重一震,天哪,她的脸全部都烧焦了,好像刚从火葬场出来似地,还缺了好几颗牙齿,一双浑浊死寂的眼珠透过冰冷的空气瞪着他。她的神情显得十分不安,好像随时准备逃走。
  “对不起打扰你,我知道已经很晚了。”陆凡一收起枪,“你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老太婆沉默了一会儿,身体动了动,咧开嘴笑,露出一口黄牙:“哦,原来你是市重案队的警察,你是来破案的?”
  “没错,我是来破案的。”陆凡一藏起心中的惊愕,目光沉沉地望着瑟缩在角落里的人,“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没关系,我想我和你一样,都是活在黑暗中的人。”老人声音沙哑,似笑非笑地说,“你的出现是坟岭村年终的重头戏,陆警官。”
  重头戏?什么意思?陆凡一没明白,又问:“你在这里多久了?”
  “为什么不问问马当先马所长,是他把我关在这里的。”老人摸索着站起来,露出一对深深凹陷的眼眶。
  陆凡一看到后,愣了一下,“你的眼睛怎么了?”
  “你看不出来吗?我是个瞎子。”她慢慢地挪动到铁栏杆后面,与陆凡一面对面站着,浑浊空洞的双眼从铁栅后望着他,突然诡异地笑起来,“可以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吗?陆警官,你的到来让我忍不住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为什么这么说?”陆凡一诧异地问。
  “我怀疑你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某些东西,比如说,亡灵。”
  “我不是灵媒。”
  “不,这和灵媒不一样,那是一种警察的直觉,比较像艺术的想象。你能想象死者在被害时的情绪反应,即使那些情绪反应很可怕或者很恶心,这是一种让人痛苦的天赋。”
  这些话让陆凡一无言以对。确实如此,每当他闭上眼睛,他就能看到死者的被害过程,甚至能听到他们的哭泣和喊叫,有时甚至还能看到凶手在行凶时自始至终挂在脸上的表情。这个瞎眼老太婆说得一点都没错。
  “有些事,我还是不太明白,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犯了什么事?”陆凡一继续追问。
  “我只是个普通人。”老人干枯的双手紧紧握着铁栅,白浊的目光穿透空气,“三十年前,我曾犯下一个错误,我一直在为这个错误付出代价。”
  “三十年前?你是说……”陆凡一不敢置信,“你在这里已经被关了三十年?”
  “别惊讶,三十年一晃就过去了,这里就像温暖的浴缸一样舒服。你也好好享受在这里的每一天吧!”老人伸出手,拍了拍陆凡一的肩膀,“不简单的孩子,我很欣赏你的勇气。”
  她看上去年老体弱,力气却出奇得大,干枯的五指像五根铁钳,陆凡一觉得自己的骨头差点被拍碎了,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肩膀,盯着老人身后脏污的墙壁。
  墙上贴着几幅涂鸦的铅笔画,作画者的水平一点也不比小学生好多少,但还是能看出来画上的内容。其中一幅画上,漫山遍野的尸体,一片死寂,乌鸦落在尸体上啄食。另一幅画上,两个男人在互相撕咬打架,那情景仿佛要把对方生吞活剥。还有一副画上,画着一扇半圆形的拱门,黑漆漆的台阶一直往下延伸,仿佛通向地狱,拱门旁边还用歪歪扭扭的字迹提着一首诗:
  解组归来岁月侵,应无尘土上华簪。
  犹闻别鹤山中怨,忽送冥鸿日外沉。
  洧水于今寒露起,汉台依旧白云深。
  与君曾论平生事,不觉临觞泪满襟。
  “墙上的画和诗是怎么回事?”陆凡一忍不住问。
  “别看我老太婆眼睛瞎了,但依然可以凭着记忆来书写村子里最诡异的秘密。如果我告诉你真相,我想你可能会屁滚尿流地逃出坟岭村。”老人一本正经地说。
  呵,这老太婆还真会开玩笑,陆凡一嘴角动了动,无声地笑起来。
  “你的案子破了吗?”老太婆出其不意地问。
  “看起来,你对这个案子有一些想法。”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瞎眼老太婆冷静沉稳、条理清晰,绝不像是那些会犯下严重错误的人。
  “也许你把他的作案手法想象得太复杂了,也许他的作案动机再简单不过,只是出于无法控制的杀人欲望,他内心的兽性一旦被激起,便再也无法平息。也许他的脑中塞满了各种幻想,直到再也无法抵挡内心的邪恶冲动。”
  “你刚才说的‘他’是谁?”陆凡一脑中有一根惊醒的弦被拨动。
  “恶鬼。”老太婆小心翼翼的语气,就像会把谁吵醒似的。
  “谁?”陆凡一没听清她的话,又向前靠近了一些。
  说时迟,那时快,老太婆扭曲的脸紧贴着铁栅,一双干枯的手像鹰爪似地紧紧掐住陆凡一的脖子。这一下兔起鹘落,陆凡一哪里会料到她会这么做,立刻被掐得喘不过气来。
  “别动!很快就过去了,很快你就会感觉不到痛苦了。”老太婆在他耳边低声地呢喃,“陆警官,你不该来这里,坟岭村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里是人间地狱。”
  “呜……”陆凡一挣扎,无奈这个老太婆力气大得吓人。他摸到腰间的手枪,正要从枪套中拔出来,却被老太婆单手一把扣住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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