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诀之曲尽终殇

大丽国！五行城！我终于又回来了！
    站在五行城的郊外，荷出尘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他多想喊出来，可喊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即便真的喊出了声音，那也只是喊给自己来听！既然是给自己来听，有声音与无声音，又有什么差别！别人听不到，别人更不会关心！
    遥望五行城，跟别的国家别的城镇并无二致，但就是这座并无二致的五行城，却在荷出尘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也因此，五行城与别的城镇有了差别！
    荷出尘本是乌兰国的子民，只是自从他出生时，爹爹南无敬亭就不在乌兰国了，他只得跟娘亲生活在一起，二人相依为命。由于南无敬亭是为了乌兰国的江山社稷，而去大丽国当内应，所以荷出尘与他娘亲留在乌兰国，也受到了很好的照应，并不缺钱花，也不缺任何物事。
    只是，每天看着娘亲因为爹爹不在身边而终日以泪洗面，荷出尘都会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识字，并且努力练习武功，将来有朝一日，才能带着娘亲一起去找爹爹。荷出尘很小就知道爹爹是在大丽国当官，只是对于小时候的荷出尘而言，大丽国无异于是天涯海角。
    荷出尘的脚步还没有走到乌兰国的国界之处时，又怎么可能对别的国家有一个明晰的概念？
    只可惜，未等荷出尘的心愿达成之时，却发生了一件极为不幸的事情。在荷出尘九岁那年，娘亲得了重病，终日以药养生，大夫诊断说完全没有了治愈的可能性。没能熬过那一年，娘亲就越来越虚弱，眼见着不行了。在娘亲在病终之前，把荷出尘叫到了床边，然后含泪交给了他一枚玉佩，让他带着玉佩去大丽国去找爹爹南无敬亭。
    娘亲交代完后事，便含泪合目而终。荷出尘在别人的帮助之下，处理好娘亲的后事之后，便只身一人，跋涉千里来到了大丽国的国都五行城。经过一个月有余的辛苦寻找，荷出尘终于找到了南无敬亭，然后拿出娘亲临终前交给自己的玉佩，递给了南无敬亭。南无敬亭看到玉佩的时候，不禁潸然泪下，紧紧地把荷出尘抱在了怀里。
    只是，荷出尘对这个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的爹爹，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甚至连一点感情都没有。当被南无敬亭抱在怀里的时候，荷出尘只觉得很不舒服，对眼前的这个男人，荷出尘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怨恨。若不是他抛下他们母子两个离开，他娘亲何至于会落得一身疾病，早日归终？荷出尘心里这么想着，看南无敬亭的眼睛，便有些怨愤。南无敬亭似乎也不以为意，把荷出尘松开之后，便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
    跟着南无敬亭回到了家里之后，荷出尘才知道，原来南无敬亭在这边已经有了一个儿子，而且那个儿子，恰巧跟自己年龄相当。小小的荷出尘，只以为是南无敬亭到了大丽国，另外娶妻生子，完全抛弃了远在古拉国的他们娘儿俩。于是，荷出尘拿回娘亲临终之前留给自己的玉佩之后，便偷偷地离开了南无敬亭的这个家。南无敬亭找了好几天，才找到荷出尘，只是荷出尘说什么都不再愿意跟他回家。
    南无敬亭无奈，只得顺从了荷出尘，另外给他安排了一处小的宅院，并派几个人过去伺候他。此时，荷出尘的心里，充满了各种愤懑不平，奈何又完全没有发泄的途径，只得把这些心情发泄的武功上，终日都是在院子里练功习武。南无敬亭见荷出尘练功勤奋，而且有着较高的悟性，便给他请来了武功高强的老师教他。
    荷出尘的武功进步很快，换了一个又一个老师，到最后几乎没有老师可以胜任教他之后，南无敬亭只得作罢。但是，荷出尘并没有停下锻炼武功，反而更加勤奋，就这样，荷出尘的武功几乎到了无人可及的进境。尤其是荷出尘的轻功，飘忽鬼魅的程度，连南无敬亭都忍不住击掌称叹，别人更加只能是望洋兴叹而不及了。
    对于自己在大丽国这边的家事，南无敬亭并没有对荷出尘做出任何解释，其实他在这边并没有娶妻生子。至于那个跟荷出尘年龄相当的儿子，也就是南无彦，不过是南无敬亭去戏园子里随便抱回来的一个，为的就是掩人耳目，不让别人怀疑他的身份。这些事情的真相，是等到荷出尘跟在南无敬亭身边几年之后，才知道的。
    与南无敬亭相认之后，荷出尘便留在他身边，帮他做事。无论荷出尘心里承不承认自己的亲爹，他还是不忍看着南无敬亭因为操劳而死去，不忍他像他的娘亲那样，提早死去。
    荷出尘跟在南无敬亭身边时，因不喜与人直接谋面，有一定的自闭之症，在为南无敬亭出外做事之时，荷出尘更是喜欢带着一张面具。而且，还是一张白无常的面具，看起来无比可怖，他自己却不以为然。最初的那一张白无常面具，不过是荷出尘在一次元宵节的花灯会上，看见了觉得不错，喜欢便买了下来，戴在脸上的。
    在荷出尘十八岁那年，南无敬亭却突然送给了他一张更精致的白无常面具。其材质上等不说，面具后面还安有一个简单的机括，能够把荷出尘的声音转化的无比恐怖而又诡异。荷出尘非常喜欢这个白无常面具，便戴上了。只是此时，南无敬亭送给荷出尘的礼物，并不是只有一个白无常的面具，还有一个与之相符的称号，“白玉无常”。
    南无敬亭还告诉荷出尘，江湖中还有另外一个人，与他一样，喜欢带着黑无常的面具，名号为“黑晶无常”。从此往后，江湖中便多了两个让人闻之而色变的厉害角色，白玉无常和黑晶无常，合称为“黑白无常”。荷出尘没有见过黑晶无常，非但不知道他是谁、长什么样子，就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不过，荷出尘并不好奇，反正早晚都会知道的。不知道不好奇之时，荷出尘还是牢牢地记住了那个名号，黑晶无常。
    自此往后，荷出尘再为南无敬亭做事之时，都是打着“白玉无常”的名号。荷出尘做事果决，不与人讨价还价，加之恐怖的白无常面具，经转换后的诡异声音，白玉无常在江湖中的名号，便日渐响亮了起来。其背后的原因，自然也少不了老爷南无敬亭。江湖中人虽然不知道老爷的真实身份，单单其江湖中的地位，已经是独领风骚了。
    七年之前，荷出尘在蟠桃山庄的后山，了结了阳春城州府大人罗袖风的一笔账。七年之后，荷出尘又在听戏楼，了结了老板戏老六的一笔账。只是戏老六临死之前，看着荷出尘的腰间，恐怖地笑着说道“是你”时，他便看出了白玉无常的真实身份。
    荷出尘的腰间，挂的是一枚玉佩，而且正是娘亲留给他的那枚玉佩。这么珍贵的纪念，荷出尘自然是一直都挂在身边。正是因为如此，戏老六才认出了荷出尘的身份。因为在戏老六买回白芷大宴三天的第一天，看到青蝉痴痴呆呆地向戏台子中央的白芷走去之时，荷出尘忍不住走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把青蝉拉了出去。
    而当时就站在二楼看着一楼的戏老六，必然非常注意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甚至是注意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所以，在荷出尘带着白无常的面具找戏老六算账之时，戏老六认出了他腰间的那枚玉佩，也就断断续续地猜出了荷出尘的身份。
    说起青蝉，荷出尘与她的缘分，当然并不是从夏天里的西湖边开始，也不是从七年前的蟠桃山庄开始。而是在十六年前，荷出尘跟了南无敬亭两年之后，自己也才只有十一岁的时候，便已经开始了。当时，荷出尘跟南无敬亭在一起做事，见南无敬亭要处理掉一个很小的女娃儿，荷出尘便自告奋勇，说是让他来处理。
    南无敬亭一直以为荷出尘太过孤僻，不理会自己的关心问候，难得他第一次提出要求，也就没有拒绝。荷出尘抱走了女娃儿之后，想起自己没有爹爹的难处，心里充满了怜爱，很是不忍心。于是，荷出尘非但没有处理掉那个女娃儿，还给她找了一户刚生完孩子的人家，给了他们家一些银子，让她帮忙照顾着那个女娃儿。
    荷出尘做的这些事情，自然瞒不过南无敬亭。只是南无敬亭心里想着，留着这个女娃儿，日后也许还可以用来要挟太后柳丝丝与美人胥静姝，便默默地准许了荷出尘的做法。荷出尘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过了南无敬亭那一关。
    谁知在那个女娃儿长到两岁的时候，荷出尘忙完事情，到那户人家去看望她时，却见那户人家上下都空了，一个人影都没有，更没有那个女娃儿的下落。荷出尘心里一阵难过，直接气势汹汹地跑到南无敬亭那里，质问他那个女娃儿的事情。南无敬亭非但不承认，甚至还拿荷出尘竟然其骗自己、留下了那个女娃儿说事。荷出尘毕竟年幼，心思与手段都不够成熟，面对南无敬亭的死不承认与顾左右而言他，只得作罢。更何况南无敬亭是自己的亲爹，荷出尘即便再生气，又能拿他怎样。
    有了两年的陪伴，那个女娃儿突然消失了之后，荷出尘到墙角里大哭了一场，而且变得更加孤僻了，不肯与外人说话。既然事情已经这样，荷出尘只能天天祈求上苍，希望那个女娃儿还能健康地活着。尽管心里这么想着，荷出尘并没有敢抱太大的希望。
    直到七年前，再次见到那个女娃儿时，荷出尘的心里才像是死灰复燃一般，重新有了活着的光明。尽管那个时候，荷出尘刚收了一个跟那个女娃儿年龄差不多的小徒弟，白薇。
    七年之前，荷出尘刚收了白薇为徒弟两个月之后，按照南无敬亭的命令去蟠桃山庄找罗袖风算账。因为南无敬亭的交代是在蟠桃大会之后，所以提前来到了蟠桃山庄的荷出尘，只能默默地在那里等着。这一等不要紧，荷出尘竟然遇到了长大后的那个女娃儿，也就是青蝉。
    当时，为了暗中观测蟠桃大会的全局，荷出尘便早早地来到了蟠桃山庄。那天下午，荷出尘正百无聊赖地躲在暗处，看蟠桃山庄大门外的灰衣和尚扫花之时，却见有两个四十多岁的夫妻与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带着三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来到了蟠桃山庄。
    那对儿老夫妻，自然就是李四眼和胖婆，而那个年轻男子，则是李二，唯一的一个小女孩，便是青蝉。而那三个小男孩，其中一个还是荷出尘两个月前见过的，因为他就是自己新收的徒弟，白薇的哥哥，名叫白芷。
    当时，荷出尘故意带着白薇去看了一眼被打伤而倒在南无王府门外大街上的白芷之后，便用各种条件，收了白薇做徒弟。之后荷出尘准备去大街上救回白芷时，却发现白芷已经不见了。经过仔细地暗中查探，荷出尘才知道白芷是被栾凤阁的阁主凤九桑救走了。自从那时开始，荷出尘便对凤九桑更加留心，同时也注意着白芷。
    所以荷出尘在蟠桃山庄这里看到白芷之时，便觉得有点惊讶，瞬间又不觉得奇怪了。既然蟠桃大会邀请的客人有凤九桑，那么凤九桑的手下之人来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看来，白芷之所以会跟李四眼、胖婆他们在一起，显然是凤九桑派去的。只是荷出尘并不知道，白芷此时，并没有用自己的真名，而是化名为摇木木。
    荷出尘记得很清楚，当时青蝉看见扫花的灰衣和尚之时，似乎觉得很新奇有趣，当即从李二的背上跳了下来，然后一蹦一跳地跑到灰衣和尚的面前，开始与灰衣和尚说话。
    荷出尘站的地方比较偏远，虽然听不到青蝉与灰衣和尚的对话，还是来了兴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两个。再后来，荷出尘越看越觉得熟悉，尤其是青蝉小巧的嘴巴，和一双圆圆的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因为青蝉的这些行为特征，太像是七前年突然不见的那个女娃儿了，而且她的年纪，也刚好符合。
    那么如此说来，七年前突然不见得那个女娃儿，并没有死去，而且还是活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