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有疾

第二百二十七章 壮胆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花’梓对雪域王也多了些了解,不再像从前一样畏惧他。
    雪域毕竟是闭塞之地,他也就难免有些山大王的匪气,重义气,讲情义,虽然偶尔霸道骄横,心地却不坏,‘性’子又爽朗。
    ‘花’梓原本跟他说句话都哆嗦,而今‘逼’他就着茶水吃‘花’糕,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终于,他还是婉言谢绝了。
    “‘玉’姑娘,你能将狼‘女’带出山,便是帮了我的大忙。”他望着狼‘女’离去的方向,笑容十分幸福。
    ‘花’梓不由失笑,出山?人家诸葛亮出山,捷报频传,咱家狼‘女’一出山,兰村‘鸡’鸭血流成河啊。
    “话不能这样讲,若没有狼‘女’,我早早就死在雪域山上了。”‘花’梓这话一语双关,一是表明狼‘女’于她有救命之恩,她为狼‘女’做什么都是应该应分的。二来则表明,她跟沐冷尘绝对没‘私’情,那会儿她一个人上山,沐冷尘可是袖手旁观,一心守着琉虞呢。
    “唉……”他叹口气,脸上却挂着笑,似喃喃自语:“这丫头,也不知为何,嫁人之后就转了‘性’,与我十分亲近。”
    ‘花’梓这下真笑出声了,吓了雪域王一跳,立时望向她,‘花’梓连着咳嗽几声掩饰过去,老头儿笑眯眯道:“慢点儿吃啊。”
    为何?因把你养大的老母‘鸡’被狼‘女’咬死了!她愧疚啊。
    当然,这话她只在心里默默呐喊,并未说出口。她咽了‘花’糕,就瞧见杜卓弓着腰,端着安胎‘药’一溜儿小跑,过来将‘药’碗放在桌上,吹着烫红的双手,又忙着扶狼‘女’落座。
    “她说要过来一起聊天儿,我便把‘药’碗端过来了。”杜卓说着,也坐了下来。
    如此刚好凑了一桌。又扯了会闲话,便已近晌午,狼‘女’便倏然起身:“我饿了。”
    “等会儿就吃饭,莫急。”‘花’梓吃点心已吃个半饱。她举起一块‘花’糕送到狼‘女’面前:“先垫垫肚子。”
    “我……”她垂头脸一红:“孩子说,她要吃烧‘鸡’。”
    “……”
    日子如流水,眨眼而逝,天气渐渐转凉,秋意愈来愈浓。
    经了几场冷雨,树上叶子已落了大半,扑了一地金灿灿的,好长一段时间,白‘玉’曦都没再出现过。她时常盯着院子里的落叶,一瞧便是大半天。满脑子却都是白‘玉’曦的样子。
    有时,她觉着自己十分没出息。难道没了他就活不了?可转念一想,没了他自己也活得好好的,只是不太开心罢了。
    就好像,没了楚隐。她也能活着,只是心中难过罢了。
    她遥遥望见狼‘女’和杜卓蹲在树下往蚂蚁‘洞’里灌开水,忽然就想到叶姝和‘花’勿语蹲在池边看红娘华,一时抑制不住,差点儿把萧叶醉找来大醉一场,再抱头痛哭。
    没有如此做的原因是顾虑到腹中孩子,她想。不能让孩子生下来跟他爹似的,整日酗酒,不务正业。
    于是,她想,自己也就爬树的功夫不错,若有生之年可以跟白‘玉’曦重归于好。那定要跟他一起爬树掏鸟蛋,比她们都牛。
    ‘花’梓瞧着肚子日渐隆起,心中忐忑难安,隔三差五便跑去问鬼老太:“这孩子是否要出来了?”
    鬼老太从来都是回答:“该干嘛干嘛去!”
    直到有天,她路过一家医馆。便找到大夫随口问道:“这孩子是否要出来了?”
    大夫搭脉捋了捋胡须,吹胡子瞪眼:“这才五个月大,急个什么劲儿,十月怀胎十月怀胎你娘没告诉你?”
    ‘花’梓先是一愣,随后一乐,再然后便红了眼眶。
    老大夫吓了一跳,喃喃道:“难道是个失心疯?”
    ‘花’梓也未搭话,转身出了医馆,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她终于明白了“孤儿寡母”的真正含义,没有丈夫,没有婆婆,没有娘,孤身一人,带着个孩子。
    她愈加想念白‘玉’曦,即便他现在是那个样子,可她知道,他心里依然念着自己,否则,他不会惦记孩子,不会跟着她,不会舍不得杀她,也不会喝醉了酒,满脸猪血那日‘吻’了她。她还记得月光下,他眼中涌动的情绪,像埋藏千年的‘女’儿红,醇香醉人。
    回到茶似梦,她寻了把短刀藏在袖筒。
    夜深人静之时,众人皆睡去了。
    她一路踏着月‘色’,匆匆朝着那片梨树林子走去。眼眶红红,目光绝然,双‘唇’紧抿,‘胸’口似被什么堵着,让她呼吸不畅。
    她觉得自己的演技十分到位,确实像个寻死之人该有的表情。
    到了梨树林子,望了眼满树硕果,到底忍住没有摘个来吃。转而从袖筒拔出短刀,架上脖子。
    只觉得手上吃痛,短刀应声落地。
    她四下逡巡,瞧见白‘玉’曦正站在她身后,神‘色’漠然,目光却停在她肚子上好一会儿。‘花’梓心中又有些难过,就问道:“若没有孩子,你会杀了我吗?”
    白‘玉’曦走到她跟前,将短刀拾起,仔细一瞧……
    没开刃!
    “这种把戏,日后别再玩了!”他有些生气,而‘玉’‘花’梓问的那句话,才是他恼怒的根源。
    他转身‘欲’走,‘花’梓一把拉住他:“你别走。”
    大半夜,一‘女’人拉着一男人的袖子喊:你别走。本该发生点儿少儿不宜的事儿。可眼下,‘花’梓‘挺’着个肚子,就显出几分童趣了。
    而白‘玉’曦到底是个童心未泯的人,再没挪动一步。
    ‘花’梓转而走到他眼前,这是因着临出‘门’前闷头喝了小半杯酒,才鼓起勇气,与他四目相对,来一次面对面的会晤。这是她与白‘玉’曦建‘交’以来,第一次由她单方强制执行的会谈,预计能够对未来双方关系友好融洽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她望着白‘玉’曦的眼,心中暗下决心,这次断不可胡言‘乱’语惹他生气,这次再不要嘴贱跟他置气,哪怕为了孩子,虽说主要还是为了自己!
    于是,在这朦胧月‘色’下,她红着脸,‘露’出格外明丽的笑容,小心翼翼问道:“晚饭吃了吗?饿吗?”
    话一出口,‘花’梓就抬起袖子掩住口,心道:酒不能‘乱’喝,话不能‘乱’讲。这里头可是隐藏着因果关系啊,而自己就在方才,亲身体会了这种因果关系的真实‘性’。
    八成是酒劲儿上头了,她脑子有些不清不楚,抬眼望了望月亮,红着脸意味深长地叹道:“这月‘色’,还真是撩闲啊!”
    “你喝了多少酒?”白‘玉’曦沉着脸,一把将险些跌倒的‘玉’‘花’梓扶住,声音透着怒意,他在知道‘玉’‘花’梓有喜之日就寻了大夫仔细询问,有孕在身该吃些什么,不该吃些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他记得清清楚楚,孕‘妇’酗酒,生的孩子可能会是傻子,也可能是个残废,他忿然拉住‘玉’‘花’梓的手,又厉声问道:“你喝了多少?”
    ‘花’梓又望了眼月亮,将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笑眯眯道:“就这么点儿。”
    “你别走,真的,你别走,孩子不能没爹,我也不愿一个人孤零零的,爹死了,婆婆死了,雪球死了,狼‘女’嫁人了,白‘玉’曦……”她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捏着他的袖子开始擦鼻涕。
    擦了鼻涕,这才又哽咽道:“你说过的,日后,我俩有个小院子,养些‘鸡’鸭鹅,跟在兰村时候一样,你没事儿打打猎砍砍柴,我浇浇园子,串串‘门’,到了中午,我上山给你送饭,咱们就坐在山上望着咱家小院子吃……吃好吃的,”她说着说着就笑了,拉着白‘玉’曦的手,望着他的眼,喃喃道:“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自从不理我,就瘦了……瘦成一道闪电了。”
    最后这话说的,好像不理她就遭天谴了似的。
    白‘玉’曦眉头锁的紧紧,心中难过,又忽然想笑,五味杂陈都不够形容他此时心情的,十味,二十味都绰绰有余。
    他将‘玉’‘花’梓拦腰抱起,朝茶肆快步走去。
    ‘花’梓窝在他怀里,觉得十分温暖,冷风划过耳畔,她微微一笑:“就像,外头下雨呢,我趴在窗前,瞧着路上那些人被淋得抱着脑袋,到处跑,到处跑……”
    白‘玉’曦摇摇头,她便是醉了,也还是这么坏。
    只是不知不觉,他嘴角又划过一丝笑意,转眼又消逝在月‘色’里,这弥足珍贵的一刻,被‘花’梓瞧在眼里,她只说了一句:“真好看。”便沉沉睡去了。
    白‘玉’曦显然是听到了她的话,嘴角又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她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白‘玉’曦觉得,自己简直窝囊到家了,因他怀里抱着的‘女’人,跟他隔着血海深仇,他竟还能笑得出来。
    可想到她方才说的那三个字——真好看。他那不听话的嘴角又……
    这一晚,‘玉’‘花’梓的嘴就没停过,她不是睡着了吗?对,她人睡了,嘴没睡!
    白‘玉’曦跃入茶似梦后院的时候,她说:“看,我没翅膀但是会飞。”
    他将她小心放到榻上,她说:“看,着陆了。”
    他‘摸’去厨房烧了开水煮了粥,将热乎乎的湿‘毛’巾敷上她额头时,她说:“在温泉里游泳,还真是舒服!”
    白‘玉’曦拉过被子,将她裹的严严实实,她忽然就蹬了两下,喃喃道:“温泉怎么还长水草?”
    白‘玉’曦摇摇头,她以为自己是大鹏呢,又是飞又是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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