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

第17章


 
  “嗯!”高婷雅重整旗鼓,决定孤注一掷,她故作迟疑地说:“有一件事,可能你要有心理准备,本来这种事我也觉得不好说出口,可是总比让你事到临头才慌神要好。这个,我和老张呢,曾经好几次看见兴兴一大清早的从小仪房里出来……” 
  安素颜果然很快抬起头来看向她,于是她继续说:“当然啦,我们也只是怀疑,原先呢,我们是任其自然发展,也就没有管过他们,现在既然兴兴在和你谈朋友,我想这件事还是告诉你比较好。你也知道,他这个年龄的男孩子,血气方刚、心性未定,最是抵抗不了诱惑,何况,小仪又长得那么漂亮,所以……兴兴呢,一直跟着他爸爸生活,当年我跟他爸爸离婚,就是因为受不了他不断地带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所以,我很担心兴兴也会学得跟他爸爸一样……”她察看着安素颜的脸色,发现,虽然她很震惊,但好像并不是愤怒,但她仍然接着说:“不过这都是过去了,是不是?就算真有些什么,也希望你不要太计较,人嘛,谁没有个犯错的时候呢?何况兴兴毕竟还年轻。所以你以后呢,可得把兴兴看得牢一些才好,我希望你们不要重蹈我和他爸爸的覆辙。”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击倒安素颜,那么,高婷雅找对了!她用一些似是而非的暧昧的暗示,在安素颜的心中播下了怀疑的种子,就算安素颜现在不信,但是那蛰伏的种子一旦遇到合适的时机,就会悄然萌发,而到你恍然惊觉时,邪恶的藤蔓已经爬满了它所能触及的每个角落! 
  安素颜蓦地觉得胸口像被堵上了一块磐石,压得她快透不过气,她盯着高婷雅美丽的脸,无法想象她居然不惜破坏儿子完美的形象来达到目的。她达到目的了,她的心现在好痛!但是,眼见着高婷雅脸上浮起得意的笑容,她心中又涌起一阵强烈的不甘,她已经被她打败了,那她为什么还要让对手这么自鸣得意?就算是输了,也要让她知道,她安素颜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于是,她稳定了一下心神,整顿容颜,淡淡地说:“张太太说的对,过去的事情嘛,我计较不到,也就只能不去计较。毕竟,他在结婚以前,还是自由的,对不对?” 
  高婷雅没想到刚才还分明见到她被击倒的狼狈,下一刻她就又这么淡然自若起来,一时之间,微张着嘴没法反应。 
  安素颜站起身,对她点点头,说:“张太太,谢谢你的咖啡,我实验室还有事,就失陪了。再见!”最好永远不见!说完,也不等她反应,径自走了出去。 
   
  * * * 
   
  安素颜走在街头,一种深沉的无奈攫紧了她的心。 
  街头永远是熙来攘往的人群,暧昧的广告、精美的橱窗、齐全的商品,这就是商业社会的繁华,物质世界的现实。花红柳绿的缤纷,形形色色的诱惑实在太多!时尚的文化,就是挑逗的文化,通过快捷高效的媒体迅速蔓延,没有任何角落能够幸免。轻佻的世风,更关注的不是文明精粹的传播延续,而是花样百出的刺激与欲壑难填!而在这无孔不入的诱惑面前,顺水推舟永远比克己为难容易得多!所以,在坚强的意志之后的,必是不为人知的深重苦难——这就是坚持原则的代价!可叹这世间还有几人能有所原则呢? 
  她以为程逸兴是不同的,现在看来,这个结论还有待商榷。毕竟,他还太年轻!就算现在他已经认识到,“在这一派缤纷眩目的繁华中悄然陨落的,是那份隽永含蓄、余韵无穷的纯真”,但是,在这以前,或者说在认识她安素颜之前,他未必就不是通过身体力行的渠道而日益“成熟”的啊。而这种“渠道”,被这世间几乎所有的男人推崇备至、奉为宝典——男人,是因为“经历”而成熟的,必须是先有堕落而后才猛醒!——就算有浩若烟海的篇章,告诫着人们失足成恨的教训,也会有无数蠢蠢欲动的男人前仆后继,不惜亲身去实践验证这个真理!更何况上下五千年,道德对于男女的约束,从来都是实行着双重的标准! 
  然而,她安素颜不想媚俗屈从,她执著地坚持着,抱定她“以心易心”的宗旨,虽然这么多年以来,这份长久的等待令她自己也十分怀疑,这世间是否会有值得她等待的男子。毕竟,一生情事,并不是像这学位一般,攻略下来便永远属于你了。难得如此啊!人毕竟无法忽略其动物的本性。一切都归于后天的定力与修为。 
  安素颜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的宿舍,只知道心中千头万绪,已是一团乱麻。情感的一面,竭力地抵抗着怀疑的阴云——从他的霸道独占,到他的深情款款;从他的慷慨激昂,到他的才华横溢;而理智的一面,却又不断地提醒她:若非真有其事,高婷雅怎能如此胜券在握?他们是什么家庭?有父如此,难保不会上行下效;何况,富豪的家庭还能容得下清纯的男孩儿硕果仅存吗? 
  直到晚上程逸兴来宿舍找她,安素颜还处在恍恍惚惚的境界中。 
  “你没事吧?”程逸兴问,就要探手来试她的额头。 
  “哦,”她闪开,掩饰地说:“可能是做实验太累了,有些头晕。” 
  “实验不行就放一放,不如我陪你出去逛逛?”他提议。 
  “不用!”她急急地阻止,她缺乏足够的勇气走出去承受人们探寻的目光,就算她再迟钝,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人们的议论,诸如“老牛吃嫩草”啦、“创新师生恋”啦等等酸溜溜的评价,甚至还有“外表光鲜鲜,里面一胞脓”这类恶毒的诋毁!人言可畏啊!世间最可怕的就是这种无形流传、查不出确切出处的谣言,积非成是、积毁销骨!反正,美丽的女人,不是真风骚,就是假清高,只有这样,人心才能平衡。 
  看着他疑惑的神情,她赶紧又说:“只是有点头晕而已,多休息一下就没事了。”然后,她状似无意地问道:“今天是周末,你怎么不回家去?” 
  “哼!”他不屑地哼了一声,“那个家,永远不回去才好,省得沾惹一身骚气。” 
  “你的父母,他们……还好吗?”她有些犹豫地问。 
  “哦,他们早离了婚,我跟我爸。”他说起这件事就有气,“他后来娶的那个老婆也叫‘人’?!算了,别让你知道这种丑恶的事。”他挥挥手,像是要赶走苍蝇。 
  安素颜又问:“那……你经常去看你妈妈吗?” 
  “过去是十天半月的去上一次,上大学以后就很少去了。”她主动问起他的家庭,让他心里一阵窃喜,这说明她想了解他了,他是不是可以假设,她打算进一步地深入他的生活了呢? 
  “他们会留你吃饭吧?” 
  “啊!我一般都是在那儿住个一天两天的,张伯伯对我还不错。” 
  “那……张清仪是和你住在一层楼上吧?” 
  他很快转过头来,盯住她,眼中有着疑问,“你知道了张清仪是我‘妹妹’?” 
  “哦,”她赶紧说,“是春游那次我们几个女孩子在一起聊天时说起的。” 
  “是这样啊。”他犹疑着转回头去,继续翻他的书,一边说:“我讨厌她!上次春游,齐琪本来没有邀请她,是她听说了硬挤进来的。我在张家住,她就时不时说房里有蟑螂,大呼小叫非让我去帮她打,可是我墙墙角角找遍,连半只蟑螂影也没有!想用这种方法骗我进她房间,我有那么好骗吗?所以,我上了两次当之后就再不理她,随她去尖叫。”他抬起头看向她,好笑地说:“我现在才知道,女人尖叫起来,真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一件事,叫得你只想立即扯断她的脖子!” 
  她看定他,是这样吗?在他眼中,她看到的只有一派澄澈的坦然。是啊!“长相知,莫相疑”!她应该相信他的,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执著的不安? 
   
  * * * 
   
  这一夜,安素颜睡得很不安稳。有一股神秘的、恐怖的力量在不断地逼近,她没命地跑啊跑,可是,那真真切切的压迫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沉重,仿佛听到了它慑人心魄的悠长呼吸,伴随着不知所以的混乱与嘈杂。她的心狂跳着,几乎跃出喉咙。她只能一劲地奔跑,可是路呢?路在哪儿?四周一片铺天盖地的茫茫大雾,伸手不见五指,也没有半个人影……突然,她一脚踩空,“啊——”便向着无边的深黑猛跌了下去…… 
  安素颜抖地一震,惊醒过来。伸手摸摸脖颈,一手的汗湿。她晃晃头,刚才梦里的嘈杂声仍在耳边不散,真是一场惊险的恶梦啊。平稳了一下呼吸,她闭上眼睛,翻了个身,打算继续入睡。 
  可是,不对!那嘈杂声仍在,好像并不是她的幻觉!她倏地睁开眼,房间里黑黑的,只有北窗外透进来一丝幽微的光线。她凝神聆听,那嘈杂的声音仿佛在大楼之外,扰扰攘攘的,带着一种莫名的惊恐。她脑际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地震了吗?立刻,她的心又重新开始狂跳。早就听说华北正处在地震带上,大学时就有同学曾经描述过周边地震时,自己当时经历的感受,可是安素颜并没有经历过。她腾的跳起身来,习惯性地去拧床头的台灯。拧不亮!已经断电了。大楼现在仍然安稳,她是不是应该迅速逃出楼去?或者跑到水房去? 
  安素颜匆匆摸过外衣披上,人已经下了床,到抽屉里很快摸出了手电筒,拣起桌面上的钥匙,快步跨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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