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日历,算来自己已经有大半年没有亲自下厨了。
亓瑛从烤箱里取出热气腾腾的蛋糕,只听得厨房外金铭良大声叫起来:“妈妈!好香啊!一闻这气味我就觉得肚子饿了!”
她将蛋糕从磨具内逐个取出,摆放在盘子里,淋上糖粉和巧克力酱后,摆放在一边。
“现在不许吃哦!等会儿大家都来了一起吃才有礼貌,知道吗?”
“恩!明白!”金铭良边回答着母亲边一行军礼,一脸正经的样子逗得亓瑛笑出了声。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说罢,金铭良小跑向大门口。
按下拉手,打开大门,只见密禾虹与缪卿站在那儿,手里还提了不少东西。金铭良很是兴奋,他把门拉到最大限度,从鞋柜里取出两双拖鞋,并急忙叫唤着:“说好是到我家来做客的,怎么还带那么多东西来呢!”
密禾虹换好了鞋,放下手里的礼品,摸了摸金铭良的额头说道:“也不是刻意去买的,路上经过看到这些水果很新鲜,所以就顺便带来了不是!”
亓瑛从厨房探出了脑袋,一番打量之后,才取下了身上的围兜,擦干净了双手,走出厨房门,迎上前说道:“真不好意思,还让你们破费!”
缪卿回道说:“这可不算是破费。礼尚往来嘛!铭良说请我们来做客,那我们也要有所表示才行呀!”
看着金铭良走路都一蹦一跳的样子,三个大人都打心眼儿里笑了起来。一个孩子邀请同学到家里做客已然会是件特别值得高兴的事,倘若邀请的对象不仅能够称为朋友,更能称为是值得崇拜的人,那这份兴奋之意或许就完全超出了平常的状态了。
亓瑛引二人坐下,金铭良则跑到一旁泡起了茶水。她见儿子正专心泡茶,便小声对二人说道:“这些天辛苦你们照顾他们金家的人了……我实在不方便出面……”
密禾虹伸出左手掌示意亓瑛不用再说下去,“我们都明白。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帮你去圆一下话。今天铭良在,我们就说‘能说’的话即可!”亓瑛听后,点了点头。
她转过身,稍稍提高了些嗓子,说道:“还有一个汤就都做完了,铭良,招呼客人的事就交给你啦!”
“好嘞!”金铭良端着茶盘走到茶几旁,边摆弄起茶具边说道:“看我们家的茶道用具是不是也很全呀!跟你们的活动室里不相上下吧!”
“哈哈……”缪卿笑了起来,“不仅是用具不相上下,我看你泡茶的功夫也很娴熟啊!”
金铭良得意得抬起头,回道:“那可不是,只要妈妈在家,我都会泡茶给她喝!我都泡了好几年啦!”
密禾虹探出身子,凑近金铭良小声问道:“对了,你妈妈是怎么想到要请我们来做客的呀?”
金铭良回道说:“我把这些天的事都告诉妈妈了……妈妈说,有空一定要谢谢你们,所以才叫我来传话的!妈妈的厨艺可好了,只是她这些年总是很忙,所以很少亲自下厨呢!今天我也是沾你们的光……”说着说着,金铭良竟然偷笑了起来。
两人看得出,金铭良对母亲的依赖性,或许现在更加超出了事件之前的状态。将亓瑛心里的结打开,或许也才是让金铭良获得正常生活的唯一方式。
而密禾虹之所以在第一次见到金铭良后就如此注意他的动向,并发现了这个孩子身上的异样,多少也与那天和阿尔的谈话有关。在金铭良的身上,他看见了自己过去的影子。他明白金铭良心中部分的痛苦,所以更不愿意金铭良会与自己一样承受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加的那份沉重的“自责”感——因为孩子总是会成为家庭的中心,而太多家庭的悲剧又是围绕着孩子产生,虽然导致这些事件的并非孩子本身。
“菜上齐啦!都开来趁热吃吧!”亓瑛将碗筷分放在各个座位前,招呼着另外三人。
金铭良坐在椅子上,显得非常满足。似乎这个家庭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任何不幸。观察着亓瑛的一举一动,密禾虹明白了为什么方任之会如此快速地回答,此人能“信”的问题。同时,看着亓瑛为金铭良做的一切举动,这也让他联想起了另一个人——那就是自己的母亲。
他很喜欢这种家庭的气氛,和缪卿一样,自从父母离婚后,他们两人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母子四人围坐在一起吃着大家一起合力做完的一桌饭菜。只有在这时,他们才会彻底忘记生活中经历过的种种痛与不堪。
而自己的母亲去世之后,缪卿的母亲则成了两人共同的母亲。可以说,两个孩子对待一个母亲,更像是对待家里的活宝——真正被宠爱着的是母亲,而不再是孩子。
「倘若要说怎样的孝道才是最佳的表现,莫过于家中最受宠爱的角色互换一回,而且一换就是半生。」
现在的金铭良还没拥有“宠爱”母亲的能力,但是他已经具备了这样的心情与条件。只是,唯一让密禾虹与缪卿担心的,还是那份他现在还无法承受的“真相”。他们急于与亓瑛沟通,除了想要从亓瑛口中获得关于方啓之正在谋划的实验之外,更想从她的口中了解金铭良真正的生活环境是怎样。
缪卿一直都观察着密禾虹,自从他失去了母亲之后的状态,这是让缪卿也为之不忍的。他同样也观察着自己的母亲是如何对待自己与密禾虹的,他发现了,自己的母亲更能够体会得到密禾虹在那一年里的心情,所以她用比对待自己更好的方式“宠爱”着密禾虹。只是,因为自己的失落而造成别人的负担,这是密禾虹不想要的。但作为一个正常人,经受了如此打击之后,想要快速站立起来,也的确需要一定的时间。当他再一次面对了母亲已然去世的事实后,缪卿与母亲也发现了他的变化。方任之的出现,多少也改变了他们原本的生活轨迹。发现能够将两个孩子交给方任之,自己的母亲才安心地出去“环游世界”——缪卿每次翻动月历时都会发现母亲出游的时间规律,他多少也察觉到了母亲真正的想法。
“吃完饭还有甜点哦!妈妈做的蛋糕比外面买的好吃多了!”金铭良已经吃完了一大碗饭,看似身材还很娇小的金铭良竟然有这么好的食欲也是密禾虹与缪卿没想到的。亓瑛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吃相不禁会说上几句,但说完展露的总是笑容。
见金铭良站起身跑到厨房里去添饭,亓瑛才敢提及那些“敏感”的话题。
“关于金和的死因……警方是怎么判断的呢?”
密禾虹停下手里的动作,正视着亓瑛回道:“他们把不能公布的问题都归结为黑社会组织的行为,所以可能会另外立案。但我觉得,再立案的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
“因为……公安分局副局长跳楼的事你知道了吗?那件事都被狠狠得压下来了。”
“恩……所以说,他们是不会让这些事情再去被人调查的,是吗?”
“可以这么说。”
沉默了一会儿,亓瑛压着嗓子再次开口说道:“是我杀了金和……估计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
“不,应该是我才对。”站在一边的金铭良突然出声,着实吓了亓瑛一跳。
“铭良……你都听见了?”亓瑛很紧张。
金铭良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回道:“是我害死了爸爸……这是事实。如果不是我跑去跟他说那些……或许警察就把他扣下了,他就安全了……家里人怎么会怪妈妈不好呢!要怪也是我不好……”
听了金铭良的话,所有人心里的石头才落地。还好,他把亓瑛的意思理解错了。
“没人会怪谁。只能说,做了不该做的事……就会这样吧!”密禾虹说道,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合适的词语去概括自己的心情了。
金铭良点了点头,“虽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但是我想,不管将来怎么样,我现在还活着——我就要带着爸爸的份一起活下去,就当是我代替爸爸赎罪也好!毕竟,死了的人能承受什么我们不知道,我只知道活着的人还是可以承受许多东西的。更何况,”他看着密禾虹与缪卿,“我还有许多将来才能承受的东西等着知道呢!”
亓瑛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金铭良的额头,缪卿则说道:“也别把这些事全压在自己身上,”他看了看密禾虹,继续说,“别像某些人,最后把自己压的喘不过气来!”
母子俩看着缪卿的神情,好奇心剧增。
密禾虹无奈地笑了起来,“怎么又扯上我了?”
缪卿拍了拍密禾虹的肩膀,说道:“你也称得上以身试教了吧!好好给铭良传授些经验,这应该也是你一直关心的问题啊!”
见眼前这对母子如此注视着自己,密禾虹知道又着了缪卿的道,但他也明白,自己迟早会和金铭良说起关于自己的事。
“我们俩都是父母离婚后跟着妈妈一起生活的,”密禾虹说道,金铭良则已经瞪大了眼睛,“为了互相有个照应,所以我们四个人就时常会住在一起。从我们和铭良差不多大开始,一直到……三年前,我母亲去世了。”听着密禾虹的话,亓瑛不禁皱了下眉头。
金铭良听得很认真,他也观察着密禾虹的每一寸表情,想知道密禾虹的话里更深一层的情感会是怎样。原本认为自己的生活已经很糟糕的金铭良在听了密禾虹阐述自己的过去时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有许多的幸福是别人没有的……
“所以,那天铭良在酒吧出现的时候,阿尔也跟我聊了很久。我才知道,原来我们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的确也是这些客观原因造成的……”
“酒吧?”亓瑛似乎并不知道那几天的事。“你不是也开了间酒吧吗?”缪卿问道。亓瑛点了点头,“是,但那是和朋友合开的,我只能算参与了股份吧,不经常去。铭良去酒吧做什么?”
“说是去找金韵的,还跟禾虹拼了一局调酒!”回想起当天的情景,缪卿不禁又笑了起来。
亓瑛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下金铭良的太阳穴,“小坏蛋,有什么事也不跟妈妈说一声!”金铭良则傻笑着回答说:“我怕你忙嘛,所以没敢打你的电话,就直接去找金韵姐姐了啊!”
亓瑛叹了口气,“忙是忙,但再怎么忙,也肯定是你的事优先!明白了吗?妈妈是给你留特权的,再忙的事只要有铭良的事在,妈妈肯定先把那些事情搁在一边!”听着母亲的话,金铭良像只小猫似的蹭在母亲怀里撒起了娇。
待一桌菜所剩无几之时,金铭良主动要求收拾碗筷。跑到厨房去洗碗之时,亓瑛将先前做好的甜点摆放到餐桌上。
密禾虹看了看金铭良的背影,转而问向亓瑛:“鹞鹰,是你的代号?”
亓瑛点点头。
“你知道方啓之已经和铭良接触很久了吗?”
听得密禾虹这句话,亓瑛手里的盘子“嗙”地掉在了桌子上。
“妈,怎么了?”金铭良从厨房里冲出来,看着惊慌失色的母亲。发现儿子走到自己身边,亓瑛才缓过神来,露出笑容回答道:“没事,手滑了。帮我把这几个垫子也收进去吧!”
“恩……”金铭良边走回厨房边回头看着母亲,不知道刚才密禾虹说了什么,会让母亲如此失神。但是可以猜到的,肯定是什么让母亲觉得不好的消息——毕竟,密禾虹与缪卿不会成心让母亲感觉到不快,除非是母亲必须知道,也必须承受的事吧!
等金铭良关上厨房门,亓瑛才长叹一口气。
“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知道吗?”她焦急地问道。
缪卿回答:“就是你们在准备离婚的时候吧!”
“都这么久了啊……”亓瑛摇着头,坐了下来。“看来……我又成了他们的棋子了……真是的,自作聪明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还是……”
“别这么想,”密禾虹安慰道,“事情也并不算最糟糕吧!我想你的行动肯定已经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无论他们现在会做怎样的更正,别忘了,你知道的许多我们所不知道的信息,都可以阻止他们的进一步动作!”
听着密禾虹的话,亓瑛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有什么需要,我一定会尽量配合的!”
“现在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密禾虹继续说道,“重新和方任之恢复联系,这样我们也能够更方便地联系到你!”
亓瑛再次点了点头。
金铭良背靠着厨房门,静静地站在那儿。他的听力还是很好的,只要留意某个方向的声音,就可以清晰地辨别细节。虽然母亲与他们的对话自己还有许多不理解的地方,但金铭良还是将这些话记在了心理,如同过去一样,把所有的信息碎片先储存起来,当需要使用的时候再拼装就能够知道整件事的轮廓了。
他推开厨房门,显得很高兴地对众人说道:“要不要我再泡一壶红茶?妈妈的蛋糕很好吃的,如果还有胃口一定要多吃点啊!”
Gecko’s的大门被推开,这时候还不是营业时间。严之津从吧台内走出来,见来者是方任之,则放下了警惕。
“今天怎么想到上这儿来了?”
“来见会长的,顺便汇报点情况。”
“恩,我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估计他得晚饭时间才能到这儿来吧!怎么样,先来上两杯如何?”
“不了,先跟你聊几句。”
“跟我?平时你可从来不跟我谈工作的事啊!”
“还记得鹞鹰吗?”
严之津手上的动作停了两秒后,才继续。“恩,记得,怎么啦?”
“多久没联系上她了?”
“大概……六年了吧!”
方任之将双手撑在吧台上,探着身子对严之津说道:“禾虹跟缪卿已经和她碰面了。”
严之津回过头,看着方任之,等他继续说下去。
“这次他们俩碰到的案子你多少应该知道些吧!我听他们说过,有个孩子到你这儿来玩儿过,就是他们一群人在这儿办生日会的时候。”
“恩,我记得这孩子,怎么了?”
“他就是鹞鹰的儿子,也是这几起案子的‘基点人’金和的儿子。”
严之津沉默了。
看着严之津的表情,方任之耸了耸肩。“刚才禾虹打电话来说,鹞鹰同意和我们恢复联系,并且要给我们提供些比较重要的信息。”
“关于什么的?”
“关于方啓之所继承的那项已经准备了二十年的——‘蚀雨计划’!”
袁晓翼正走在去活动室的路上,只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是霏。“晓翼!正好,禾虹有事要找你呢!是去活动室吗?”
她点了点头,“是啊,你呢?”
“我和你一块儿去!”
说着,两人一同向活动室走去。
推开大门,扑面而来一股香气,让人感到全身的疲惫感都被驱散了。
“这是什么香呀,真好闻!”袁晓翼看见缪卿正在摆弄着香炉。
“尼泊尔熏香,看来效果是不错!”缪卿回道。
密禾虹依旧坐在窗台上。他回头看了看袁晓翼,双脚落地后,说道:“就不等泽仕了,我们直接开始吧!”
袁晓翼觉得心里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关密禾虹要跟她说的“事”,她毫无头绪。
“关于你爸爸殉职的那件爆炸案,这背后的许多细节,我想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
听着密禾虹开头的第一句话,袁晓翼发现,自己的四肢已经无法动弹了。
而当她仔细地听着密禾虹与缪卿两人接连的叙述时,她突然发现,在自己的眼前呈现的,不仅仅是当时的事件整体还原的情形——为什么他们等到今天才告诉自己这些?或者说,为什么偏偏选在今天呢?
“而这些事情,其实也与金韵——准确地说,与金和一家有关。”说到这儿,密禾虹握拳的双手迅速地攥紧了一下。“就像前面所说的,我们之所以会成立这个推理小说研究会,只是借着研究会的壳子。追踪这些和NIL有关的事件,才是我们的任务。”
袁晓翼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她面露微笑,回道说:“因为这些事件才把我们联系到一起,不是吗?的确……这些让我感觉根本不应该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就这么发生在眼前了。但是,”她站起身,“不过也多亏这些案子了,否则,我就不会是今天的我。”
看着袁晓翼坚定的神情,密禾虹松了口气。他一直不敢将真相告诉袁晓翼,就是害怕看见当年的她。而今,缪卿都已经认为她拥有了这份“承受”之力——的确,拖延的时间已经够长的了,再痛的伤痕也愈合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开始恢复“免疫”了。
“只是,等我将这些告诉金韵的时候,又会是几年以后呢……”袁晓翼自言自语地说着。“不会太晚,”密禾虹回道,“等着知道‘真相’的人,我们不可能让他们无限期地等下去,不是吗?”
龙泽仕站在推研会的活动室门口。他已经听了很久了,只是不愿意去打扰他们的对话,所以迟迟没有推门而入。
这时候,他才按下把守,踏进了活动室里。“不仅仅是不能让他们等太久,这些事情,也绝对不能再继续发展下去了吧!否则,等着我们解释‘真相’的人,岂不会越来越多?”
是霏点点头,接话道:“不错!既然天注定让我们碰上这些事,那就说明我们与这个NIL有缘——无论这份缘是善缘还是孽缘,不把它做个了结,也实在对不起自己,对吗?”
左余安和甄夫毅,与此同时都正听着手机里的话语——他们听着的,就是活动室里的每一句谈话的内容。
当他们二人也走进了活动室,七人到齐之时,密禾虹伸出右手,说道:“怎么样,不管眼前的路会如何,会一起走下去吗?”
没有任何人用声音回答。“噼啪”几下声响后,七只右手重叠在了一起。
密禾虹与缪卿相对一笑,说道:“从下一刻起,你们就会经受更沉重的‘现实’,做好觉悟了的话,就一起宣誓!”
“噢!”七人同时吼出一声。松开手后,密禾虹拿出了几张名片——“有时间就去名片上的地方,好好锻炼一下自己吧!”
左余安看着名片,问道:“难不成,我们马上就会成为同门师兄弟了?”
缪卿诡笑着回答说:“只要你受得起那份儿罪,咱们就能算同门!”
袁晓翼见状,耸了耸肩,说道:“天呐,如果连余安都受不了的罪,我可怎么办呀!”
密禾虹笑着回道:“如果要想成全能,那自然是受不了。只需要挑选自己能够胜任的项目针对训练就可以了!具体情况,等你们去了就明白了。可以单独去,也可以一起去!”
“你们俩呢?不和我们一起吗?”甄夫毅问道。
密禾虹与缪卿相对一视,回道:“咱们要受的罪,你们现在肯定消受不起!”
走出学校大门之时,龙泽仕停住脚步。他看着密禾虹,问道:“为什么隔了那么久才决定把一切都说出来呢?”
密禾虹笑了一笑。“因为……正因为我们是一个团队,正是这一团人的力量才把事情推进到今天的成果不是?一两个人,即使再有能力,也抵不过团体凝聚起来的力量强大。虽然我更想独自去解决面对,但是——我也是普通人,是群居生物,也需要帮助!”
龙泽仕没有接着问相关的问题。他此刻才真正明白了为何密禾虹与缪卿会成立推研会的原因。他们俩肯定想到过,或许会影响到身边其他人的生活。但是,为了捍卫仅剩下的那么一点点的安全感,他们也需要一群人去扶持与温暖。这与自己选择了这个团体的理由,是一样的。
“没多久就要毕业了,你是打算继续读研还是……”
“恩……我也考虑了很久了,”密禾虹也停住了脚步,“我想先出国溜一圈,再做最后的决定。”他拍了拍龙泽仕的肩膀,道别后,独自向住所走去。
远处,缪卿和金铭良正朝自己走来。
“怎么想到上这儿来了?”密禾虹见到金铭良就问了起来。
金铭良回答:“本来想和姐姐一起回去的,妈妈说也想请姐姐一起吃饭呢!但是姐姐说,今天加课,要等一会儿才下课呢……然后,我就问缪卿哥哥,他说你们有空呢!否则,我就得一个人到处乱晃啦!”
孩子脸上的笑容非常夸张,他把嘴巴咧地大大的,几乎能看见所有的牙齿。
密禾虹点点头,“好啊,我们就陪你等一会儿吧!正好,我要去前面一条街上买点东西,一起去溜一圈?”
“恩!”金铭良点头。
从文具店里走出来,突然发现,原本并不太嘈杂的大街上竟然拥挤了许多人。“又是什么值得凑热闹的事啊……哎!”缪卿摇摇头,叹了口气。
“没办法,这儿的人就是爱看热闹,特别是有什么坏事发生的时候!”密禾虹的口气里略带调侃。
金铭良一直都站在街口,眺望着人群里面的景色。
突然,他大叫一声:“真的出事了!有人好像被劫持了!”听见金铭良的叫喊,两人稍稍往前走了几步,仔细观察着两百多米前的人群。
就在此时,密禾虹看见了一个令他感到非常熟悉的身影。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前走着,缪卿则带着金铭良紧随其后。
“你们不要过来!我要报警!”人群中央,一个男子右手持一把菜刀,左手则夹着一个四岁大的小女孩儿,女孩儿正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你们别过来!我只要辆车!我只要回家!”那男子挥舞着刀,冲着一对夫妇高声喊着。“只要我上了车,我不会伤害孩子的!”
“好!你别激动!车马上就到!”男人紧紧攥着妻子的手,看着女儿,并对那持刀的男子喊道。
“他说他要报警?不是我听错了吧!”“没有,他是这么说的!”
走到人群中间,密禾虹听着周遭阵阵碎语。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怎么回事?”金铭良自言自语地问了起来。
站在缪卿身旁的一个厨师打扮的人回答了金铭良的问题:“哎哟,别提了!刚才那个男的,从我们饭馆里抢了把菜刀,我跟他抢,还愣没抢下来,他还要砍我!我就只能往外头跑……我逃到停车位附近,绕着车子转了一圈以后发现,他不再追着我了,这才放心。”
那厨师看起来依旧无法平静。
身边另一个大婶继续说着,“小伙子,你是不知道,他不追你了,就去那间在办开张的茶铺门口,劫了这个孩子!”大婶非常激动地指着人群的中央——男子依旧挥舞着刀,时不时地还将刀抵在女孩儿的脖子上。
“这一路上,他是见谁砍谁,哪怕抓着孩子都还在砍呢!看那儿,坐着的,就是被他砍伤的呢!”
听着周遭的议论,密禾虹觉得自己似乎也难以马上冷静下来。只是,让他焦急的不光是眼前的紧迫局势。他拿出手机,想再报一次警,可见这时警车已经停在了路边,也已经有狙击警察潜伏在了对面的楼上。
突然,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个令他感到熟悉的身影——那穿着一袭黑色风衣,留着黑色长发的女子——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个城市?
“你的要求我们正在照办呢!车已经去安排了!你先放下孩子放下刀,好吗?”谈判专家走到了夫妻俩身边,冲着持刀男子大喊道。
“只要给我车,我就不会伤害孩子!我也有三个孩子……所以,我不会伤害这孩子,我只想回家!”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金铭良闭上了眼睛。因为此刻,他从那男子的身上竟然看见了父亲的影子……
缪卿轻轻抚摸着金铭良的额头,并拍了拍他的后背,想带他离开人群。
“禾虹?”他想叫密禾虹一起离开,可是,密禾虹似乎听不见他的呼喊。缪卿只得再走上前两步,站在密禾虹身后,对其说道:“警察都来了,应该马上就能解决了,别看热闹了,先离开吧!铭良的状态不太好……”
这才听见缪卿的话,密禾虹点了点头。
当他们刚转过身,想离开人群之时,只听得身后一阵惨叫声,响彻天地。
猛地回头,再是一声巨响,男子倒在了血泊中……
眼前的情景无法回避——金铭良将此刻的一切与前些日父亲的死重叠在了一起——他双眼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缪卿赶紧拖住了孩子的身体,并掐着他的人中,呼喊着他的名字。
女孩儿被急救人员抬上了救护车,男子则当场毙命,尸体上被裹上了一层白色的布。
密禾虹再次看见了那一袭黑衣的女子。她依旧在那儿站着,脸颊两侧留着两行泪渍……
金铭良苏醒了过来,缪卿才松了口气。当他们缓过神来,看见密禾虹,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怎么是她?”看着那已然失去了一年多联系的人,缪卿惊讶地说着。
密禾虹向前走去。她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地站在那里。
当密禾虹走到她眼前,她才将看着那一片血泊的目光转移到了眼前人的身上。
“密禾虹……”她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她的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呼吸不断地急促起来。
“怎么了?”密禾虹蹲下身,赶紧问道。
她拼命地摇着头,嘴里喃喃地说着:“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缪卿与金铭良站在一边。
看着她的神情,金铭良走上前,也蹲下身,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部。
她抬起头,看着金铭良。
孩子也看着她,微笑着,无奈地微笑着,眼角同样挂着泪。
这一年,血雨腥风。
这一年,被称为“伤童事件”元年。
这一年,多了一项工作岗位叫做“校安”。
会所的中心花园里,坐着四个人。
石桌上铺开的纸张上,写着“蚀雨”二字。
方啓之伸出手,面对密铮。密铮在停顿了三秒后,同样伸出了手。
中御门勘之助坐在洛丁·米勒身边,看着方啓之与密铮签订协议。
方任之坐在Gecko’s的吧台前。
亓瑛坐在他身边,摆弄着酒杯。
严之津递给方任之一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
亓瑛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档案袋,里面装着她曾经接触过的所有资料。
密禾虹站在露台上,眺望着城市的夜景。
“那孩子死了……”她喃喃地说着,“被割喉而死了……”
电视里正播放着他们先前遇到的事件。
缪卿托着茶盘,走到露台上。“这一枪还是开晚了啊……”
她摇了摇头。“不是狙击警察的错……也不是谈判专家的错……毕竟,对于他们来说,真正的解救成功,是在确保人质和犯人都平安无事的情况下……”
“可现在,两败俱伤不是。”密禾虹转过身,看着她说道:“你究竟想起什么了,可以告诉我们了吗,莳羽……”
空莳羽低下头,回道:“我想起来了……我的出生之地……我的父母……”
缪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密禾虹也露出惊讶之色。
她再次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两人,说道:“我要委托你们查一个案子……可以吗?”
“关于你的出生吗?”密禾虹问。
她点点头。
“你怎么会突然就想起来了呢?”缪卿接着问道。
空莳羽苦笑了起来。
“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和那时的一样……”说着,她的眼中再次流下了泪水。她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似乎这已经是主观无法控制的事了。
“我……在我五岁的时候,我们一家都在午睡……突然就有人闯进了家里……”她站起身,同样眺望起了脚下的风景,“我的父母被他们夹着脖子,威胁着围在外面的警察,说他们只要有任何动作,就引爆他们随身带着的炸弹……”
看着空莳羽的努力回忆过去的神情,密禾虹有想让她停止说下去的冲动。可是,如果不让她说完,自己也无从知晓这一切的开端。
“我爸爸被他们带出了楼,去和警察交涉……可是,那个绑着我爸爸的人……竟然……就像白天那人一样,把刀子……”她咬着嘴唇,摇起了头,再次叹了口气,才继续说起来,“警察竟然在那时就开了枪,打死了那个绑着我爸爸的匪徒,而后……在楼上看着一切的,绑着我妈妈的匪徒,也开了枪……杀了我妈妈……”
她退后了几步,转过身,看着眼前的二人:“下一个就是我——当时我心里只有这个想法。可是,接着我就发现,脸上有热乎乎的液体溅了上来……”她举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我还活着……”说罢,她蹲下身子,放声痛哭了起来……
这一天,下玄月。
这一天,没有一颗星星。
这一天,明明万里无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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