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

第57章


    他所言的正是“其无尽藏,不可思议”的琴中精义,雷晏一瞬间有如被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往事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闪过,他心中暗道:“难怪我学琴多年,始终难有进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我这霹雳一般的性子,动不动就生气爆开,又怎么可能去体会琴中妙境?这……这个人……”
    虽是天气寒冷,雷晏脸上却冷汗直流,呆呆站立,几人停下脚步等候,五个少年见他被秦舞几句话就说成了这副模样,不禁心中大感奇怪。
    片刻,雷晏清醒过来,狠狠地打了自己两巴掌,对着秦舞深深一鞠,说道:“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雷晏有眼无珠,不识高人,怠慢了阁下,真是无地自容了。”
    秦舞听他语气惶恐,忙道:“在下不过一个浪荡之人,雷老又何必自责?”雷晏摇了摇头,叹道:“阁下不必自谦了,雷晏虽是老眼昏花,心却不盲,这天下间能说出这番话的也只有一个人。”他脸上显出激动之色,对着秦舞深深凝视,一字一顿地说道:“琴龙天舞。”秦舞微微一笑,不知说些什么好,先前他磨破了嘴皮子,雷晏却始终不信,现在不过略谈了一下对琴艺的心得,此老便被折服,真是世事难料了。
    雷晏上前两步,一把抓住秦舞手臂,颤抖的说道:“天舞至此,九雷生辉,这实是我琴院从所未有之荣耀,快快有请!”
    众弟子多未闻琴龙天舞之名,见院长如此激动,心中不解,相互间低声询问。
    “这大哥到底是什么人?气派很大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能猜到一点点。”
    “哦?快说来听听?”
    “附耳过来……院长的表舅!”
    “我……呸!”
    旁边有人听见低语声,斥道:“胡说什么呢!要是让院长听见了,有你们好受的。”说话的少年吐了吐舌头,怔怔的看着秦舞的背影,心中猜疑不定。
    雷晏请秦舞于厅中坐定,弟子奉上茶水,五个少年立在秦舞左右,雷晏自责了两句,说道:“不知阁下还要在此地逗留多久?”秦舞回道:“在下待眼伤一愈就要离开了。”
    五人听他说眼伤还能治愈,心中好奇,何石问道:“先生的眼睛还能治好?我们还以为先生自小便是个盲人呢?”雷晏斥道:“胡说八道,琴龙天舞怎么会是个盲人?”
    秦舞笑着点头,道:“我只因遭逢意外,是以今日目不能视,再过月余大概便能养好了。”楚固面露不舍,问道:“那先生就不能再多留些日子吗?”秦舞轻轻一叹,说道:“我也想和诸君多聚些时日,只是……实在不能再耽搁了。”
    五个少年心中略感失望,姬朔说道:“只有一个月啊,我们还想跟先生学习琴艺呢。”雷晏老脸一红,说道:“都怪老朽啊,若是我不那么固执,你们几个现在也应该学了不少了。”他转头对秦舞说道:“还请阁下在我这琴院住下来吧,也好让老朽良心稍安。”
    秦舞笑道:“秦某居无定所,本就是想恳请雷老收留的。”雷晏哈哈大笑,说道:“收留?天下的琴师若是知道老朽收留了天舞,不知有多艳羡了。”
    楚固,吴炳等人少年心性,想起还有一个月的时光相聚,立时又开心起来,叽叽喳喳和秦舞说个不停,雷晏不时也讲上几句,说到高兴处,几人哈哈大笑,气氛欢快,一扫多日前的尴尬。
    不知不觉聊了多时,雷晏站起身说道:“还请先用饭吧,这……”他话还未说完,突听门外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雷老何在?流河剑门滕海求见!”
    这声音极大,震的几人耳朵嗡鸣,雷晏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与他素无来往,流河剑门到我琴院做甚?”秦舞听见喊话,心中已知端倪,站起身笑道:“他恐怕是来找在下的。”
    雷晏疑虑的看这他,问道:“难道这流河剑门也想跟随阁下学习琴艺?”秦舞微笑不答,和雷晏开门走了出去。
    院中站着几条大汉,左顾右盼,神色嚣张。几个琴院的弟子略显的有些害怕,远远的围成一堆,窃窃低语,不时抬眼偷瞄几人两眼,
    当中一个秃头老者正在左顾右盼,见雷晏和秦舞开门走出,秃头老者干笑了两声,保拳上前,说道:“滕海冒昧前来,还请雷老恕罪啊。”
    九雷琴院与流河剑门同在一城,雷晏多有风闻这些人的作为,内心对他们颇为不齿,他对着滕海抬手一揖,冷冷说道:“真是稀客,不知滕门主所为何来?”
    滕海干笑了两声,眼睛紧紧地盯着秦舞,说道:“老朽和雷老身边这位高人有些交情,此番便是来寻他的。”
    “哦?”雷晏狐疑的看了看秦舞,还待要问。秦舞淡淡一笑,上前两步说道:“滕门主既然是来找在下的,我们这便出去,找个地方叙叙旧也好。”他见这流河剑门已寻到了这里,心知无法善了,又不愿为雷晏多添忧虑,便开口主动相邀。
    滕海一怔,雷晏在此处地位超然,他本也不愿意上门生事,可是几人在门外左等右等,两条腿都站的酸麻了,也不见秦舞出来,焦躁之下,才入院寻人。心中已做好了和雷晏破脸的准备,却不料想秦舞说出了这番话来配合自己。
    雷晏问道:“你们当真是旧识?”滕海和秦舞各有所忧,齐声说道:“正是。”随即两人一起笑出了声,秦舞拍了拍小豆子的小脑袋,说道:“小豆子留在这里,瞎大叔出去一会。”
    小豆子虽没见过滕海,却对流河剑门四个字印象极深,他抓住秦舞衣袖说道:“瞎大叔,小豆子害……”他“怕”字还没说出来,秦舞已打断他说道:“雷老,烦请帮我照看一下这个孩子。”他说完轻轻挣开了衣袖,对着滕海说道:“走吧。”
    滕海见秦舞胆色过人,心中略感钦佩,他手一挥,说道:“请!”几个弟子散开,将秦舞围到中间,向琴院门外走去
第三卷 大风 六 轻风渡流河(下)
    雷晏始终觉着几人神色不对,见他们要走,说道:“慢着,滕门主,你从老朽这里把人接走还请再把人送回来。”
    滕海冷“哼”一声,并未答话,秦舞定下脚步,说道:“雷老放心,秦某去去就来。”流河剑门几个弟子听他说的狂妄,刚想出言叱骂,滕海已低声道:“出去再说。”
    几人出了琴院大门,走上街道,门外两个手执兵刃的弟子也跟了上来,弟子们在前引路,秦舞循着他们的声音跟在后面,滕海伴在他的身侧,几次打量秦舞,见他神色淡定从容,丝毫不见慌张之色,不禁心中暗暗打鼓,他沉吟了片刻,问道:“听说阁下揭了端王的医榜,不知可否把端王老母的病医治好了?”秦舞淡淡一笑,说道:“在下和端王毫无瓜葛,滕门主不必担忧。”
    滕海这个念头才心中盘桓了好久,一直引以为忧,他流河剑门虽有些势力,但却是万万不能和端王相抗的,此时听了秦舞的话,心头一松,随即老脸微红,他想说些什么来掩饰一下,却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只好干“咳”了两声,借以掩饰心中窘迫。
    过不多时,一行人选了个空旷无人之处停了下来,几个弟子散开将秦舞包在中间。
    滕海与秦舞面对而立,眼中凶光毕现,说道:“废话老朽就不多说了,你打断了小五的一条腿,今天我本想要你一条命的,但你为人还算识相,就把两条腿留下吧。”他此时人多势众,占尽上风,又知秦舞和端王没有干系,去了心中隐忧,言语间也就不再客气,把“阁下”改成了“你”。
    秦舞眉头微皱,暗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这滕门主果然凶霸的厉害。”他淡淡说道:“滕门主既然已决定了,那便请吧。”
    滕海见了秦舞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他早从弟子口中得知秦舞虽然修为深厚,但身手间却极是笨拙,自己练剑多年,再加此时弟子众多,若是连这样一个盲人也收拾不下来,流河剑门也不用混了。他笑了两声,说道:“你不要觉得自己有一身横练的功夫,就不把我剑门放在眼里,今天照样让你躺在这儿。”他眼一瞪,喝道:“上!”
    弟子们早从门外接应的两个师弟手中接过兵刃,听见师父喊话,“仓琅”几声响,纷纷将剑抽出,围了上来。
    秦舞忽然前臂一伸,出手示停,说道:“慢着!”滕海摆了摆手,弟子们停下脚步,数道目光汇到他身上,滕海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交待吗。”
    秦舞低着头,长发随风微动,沉默片刻,突然说道:“借把剑!”
    “呃!”连同滕海在内,所有的人几乎被这三个字噎了个跟头,弟子们呆了片刻,“噗哧”“哈哈”声响起,众人一时间笑得前仰后合。
    “开什么玩笑,你也好意思说出来?”
    “借剑给你,再让你来砍我们?亏你能想得出来?”
    秦舞微微一笑,说道:“在下若是空手,诸位只怕不是敌手,还是借我一把剑的好。”
    秦舞一番话说的是实情,可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成了莫大的讥讽,顿时勃然大怒,纷纷出声叫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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