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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回来了!”闵惠雯提着行李箱,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略有感慨的吐了口气。以一贯旁观的姿态,冷眼看着机场大厅里不断上演离别的忧伤和重逢的喜悦。
不过,这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这些离别和重聚都不会出现在她以后的生命里。她没有来接机的亲属,也没有还在世的亲人。
她从出生以来,或者说从她穿越到这具身体里面以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也不曾听人说起父亲。她只能看着母亲珍藏的那张没有她存在的老旧照片,看着照片里那张略显年轻刚毅的脸庞所流露出的浅浅笑意。至于母亲,从她出世起就忙于寻找父亲,忙于带着她东躲西藏,然后努力的抚养她长大,以最柔软的肩撑起家的重量。在她十七岁的时候终究积劳成疾,一病不起,最后撒手人寰。留给她的,只有一套小房子。
就在母亲离世的那年,几乎一无所有的她靠着不知道从哪里寄来的一大笔钱,去了美国读书。因为没有什么人生目标,生活方面也不那么窘迫,所以她读完硕士后就一直在外游荡。
她首先去了□□,回到了她以前的家乡。却意外的发现,她重生之前的那些亲人并不存在,仿佛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无迹可寻却刻骨铭心。这个事实,让她一度怀疑曾经在□□的生活经历是否真实存在过。
牵挂没处寄托,她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复杂心情,离开了□□去了别的国家。一直飘荡,不断流浪,似乎寻找着什么,又似乎是漫无目的。直到今年28岁了,突然就觉得自己累了老了,所以她才放弃游荡,决定回韩国。虽然韩国的亲人也已经不在人世了,但起码他们真实存在过。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够确定自己也是真实存在的。
母亲留下的房子多年没有住人,所以一回到家,闵惠雯没来得及休息就开始打扫卫生。很多用不到的、破旧腐朽的家具,就当垃圾处理了。对于她来说清理的不仅仅是房间,还有她的心情。很多老旧的,很多无迹可寻的记忆,都被尘封在记忆深处。或许有一天会被想起,或许再也不会。
到傍晚的时候,屋里才打扫干净。看着清清爽爽,家具简单的屋子,闵惠雯的心情霎时愉悦起来。
家里没有方便泡面,也没有食材。闵惠雯哼着小调,寻着记忆中的路线,去了楼梯拐角的好吃小吃店。她不知道李阿姨是不是还在那里摆摊,可她却有点想念李阿姨所做的炒年糕的味道。
转弯过后,闵惠雯开始暗笑自己多虑了。小吃店的生意依旧很火爆,刚刚放学的学生们正围着桌子边吃边聊。闵惠雯轻快的走向摊子,却又十分犹豫的站在摊子前。那一点点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发酵,瞬间就被炒年糕的香味诱惑得几乎流口水:“来份炒年糕!”她听到自己的语气带着些生机盎然,恍惚与十年前的自己重叠起来。
“您请稍等。”帮着学生盛食物的中年妇人,和蔼又充满歉意的朝闵惠雯笑了笑。
“没关系,我不急。”闵惠雯有点失望,看来李阿姨把她忘记了。
也是,虽然她曾经是这里的常客,可她毕竟也有十多年没来了。每年都有新面孔的学生出现在摊位前,也有熟悉的面孔再也不出现。李阿姨又哪里会记得那么多!
李阿姨还是记忆中的漂亮模样,只是略微显老了些。
岁月无情,当真不饶人啊!
“请您拿好。”觉察到闵惠雯的打量,李阿姨楞了楞,觉得眼前这个姑娘似乎有些面善,不太确定问道:“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谢谢!”闵惠雯接过碟子,听着李阿姨的话,顿时高兴起来。她有些着急的放下碟子,兴奋的指着自己已经长大成熟,变化略大的脸:“李阿姨,是我啊!十年前总喜欢来这里吃炒年糕的闵惠雯啊!”
“哎呀,是惠雯啊!”李阿姨显然也想了起来,嘴角的笑意扩大了些:“好好好!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还记得那个总喜欢在她摊子上吃年糕的小姑娘,几乎每天必来。
后来,有一段时间没有来,再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看到她就抱着住哭得淅沥哗啦。也是可怜,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父亲,相依为命的母亲前些日子也过世了。惠雯才十七岁,以后可怎么活?
她看着惠雯可怜,每次做泡菜的时候,都会给惠雯准备一些带回家里吃。而惠雯也会在周末的时候帮她打打下手,收拾摊子。时间久了,还会有人误会她们是母女。
“今天才回来,就嘴馋的过来打搅了。”闵惠雯端起碟子晃了晃。
“哪里的话!”李阿姨责怪的看了眼惠雯,又盛了点别的食物:“一块拿去吃吧!”
“谢谢阿姨!”闵惠雯一点矫情的意识也没有,端过去就吃了起来,那么多小吃还塞不住她的嘴:“阿姨的手艺还是那么好呢!”
“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李阿姨因为惠雯的出现,显得心情很好。
惠雯讪讪的笑了,似乎十年没有接触过温馨的感情了,她既贪恋却又有些不习惯。风卷残云的吃完后,惠雯主动帮着招呼客人,端盘子收拾盘子擦桌子,一如十年前那般熟练,好像她从未离开过。
有了惠雯的帮忙,李阿姨的活计轻松了很多。准备的食品也很快的卖完了,所以今天可以提早收摊。
“惠雯,你看看,都忙得一身是汗。”李阿姨拉着帮忙收拾摊子的惠雯,有些心疼的拍拍惠雯沾满油污的手。
“不碍事的!”惠雯抽出手,反握住李阿姨,有些歉意的说:“对不起,这些年都没联络您。”
“每年不都是有寄明信片来么?”惠雯寄来的明信片,每一张都是从不同的国家寄来的。李阿姨可以想象出,这些年惠雯究竟走了多少地方。只是,漂泊终究不是女子的归宿。虽然十多年没有见面,李阿姨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这些年走了那么多地方,还没想过安定下来么?”
“嗯,我打算留在韩国,在外面飘了那么久也有些累了。”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惠雯微笑着道出自己的打算:“所以,这次决定找份稳定的工作。阿姨不必担心,工作的事情在回来之前就已经谈好了。我已经接受了青瓦台的聘用。明天就去上班,下班以后呢就天天来阿姨这里蹭饭吃。”
对于李阿姨,闵惠雯的感觉很奇怪,彼此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李阿姨的和蔼慈祥却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心与温暖。以至于,每年逢年过节的时候,她都会寄回一张明信片,写上满满祝福的话。虽然只是一张小小的卡片,但对于独来独往到有些封闭的惠雯来说,已经是不同寻常了。
或许,她会回来,很大部分是因为李阿姨。在她失去亲人的时候,李阿姨就是她所握住的唯一一根稻草。李阿姨所给予的关心和有限的照顾,对惠雯来说显得很重要也弥足珍贵。
“青瓦台啊……”李阿姨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怀念。
“李阿姨?”觉察到李阿姨的情绪,惠雯有些担心起来。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李阿姨的笑容有些勉强,很生硬的转换了话题:“这些年都没有回来,家里的卫生有人打扫么?”
“已经打扫完了。其实也没什么打扫的,就是把破旧的东西扔掉,擦了些堆积的灰。日用品打算待会儿去超市看看。”说到这里,惠雯还是有些脸红了。她不太好意思告诉李阿姨,因为急于见她,急于吃到炒年糕,所以房子还没有收拾整齐就来了。
两人一路闲聊着,很快就到了李阿姨家门口。
“进来坐坐,喝杯茶吧!”李阿姨拉住要走的惠雯。
“下次吧,阿姨!因为明天是第一天去青瓦台报到,所以我还有些东西需要回去准备。”惠雯微微鞠躬,婉谢了阿姨的热情相邀。
辞别李阿姨后,惠雯缓缓朝着家的方向走着。有时候,她真讨厌一个人,这让她觉得自己的存在不够真实。究竟是她重生在韩国,还是这一切都是她的梦境呢?
庄周梦蝶的时候,一定也有着相似的困惑吧!
反正回家也是一个人,倒不如先去夜店逛逛。惠雯伸了个懒腰,脚下改变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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