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天使替我爱你

第34章


 
  小米嘴唇惨白,身子颤抖得有些摇摇欲坠。当她终于体会到自己已经做下的是多么残忍的事情时,这一刻,她忽然再没有勇气。她想逃,逃得远远的,什么也不要去想。 
  “我知道了……” 
  她努力对裴优绽开苍白而虚弱的笑容,慌张地对他鞠躬,有些语无伦次:“那就好……我走了……如果他有什么……请你……不……我……对不起……” 
  她仿佛闯祸后失去了方寸的孩童,这一刻只想夺路而逃! 
  “等一下!” 
  裴优见她神色伤痛而慌张地准备离开,不由急忙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喊住她。 
  她惊慌地抬头看向他。 
  他快步走进旁边的医护休息室,手里拿着一把伞出来,递给她,微笑:“外面在下雨。” 
  “……谢谢。”她怔怔握住伞。 
  “还有……”有些犹豫,然而好奇心终于让裴优问了出来,“上次你说到‘裴翌"……” 
  小米身子陡然巨震! 
  “‘裴翌"是谁?是我应该认识的人吗?”他仔细看着她。 
  她全身的血液向耳膜冲去,轰轰作响,外面的雨静静地落下,恍若有轰轰的雷声。 
  裴优问:“他究竟是谁?” 
  她空白地站在那里,面对他的这个问题。嘴巴微微张开,她觉得有些荒谬,荒谬到想笑。翌,他居然问你是谁,他问我,你是他应该认识的人吗…… 
  然而,她终究没有笑出来,一阵悲凉象刀子般从她心底划过。还有什么意义呢?让他知道了,也只会难过和伤心吧。 
  又做错了啊。 
  不应该在他面前提起你才对吧。 
  翌,为什么,自从你不在,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错误的呢? 
  “如果从来没有听说过他,那么,就把这个名字忘掉吧。”她脸上有难以形容的悲伤。 
  然后—— 
  她顺着走廊渐渐走远,渐渐消失在细细的雨雾中。清冷的雨,她没有撑起手中的那把伞,雨丝将她单薄的身影笼罩,淡得如一团看不清楚的雾。 
  裴优站在那里,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一种奇异的感觉,长久地无法散去。 
  *** *** 
  雨一连下了五天。 
  整日整夜地下,有时是倾盆大雨,有时是细雨淅沥。雨不分昼夜地下着,哗啦啦地下着,树叶被冲刷得再没有丝毫灰尘,整个世界仿佛白蒙蒙的雾气。 
  小米常常站在宿舍窗边,望着雨雾中的东湖发呆。其实东湖在雨中早已看不清楚,只有隐约的白色,和天空连成一片。 
  呆呆地站在窗前,她的脑子也是白茫茫的混沌。什么也无法去想,什么也想不明白,没有了方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似乎一切也都没有了意义。她只知道,每次只要试图去思考些什么,心底就会被揪得生生作痛。 
  雨意清寒。 
  透明的雨丝漫无边际地飘荡。 
  仿佛一夜之间,夏天的热烈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秋天静悄悄地走了过来,沁骨的凉意让万物忽然变得那样安静。 
  直到有一天晚上,成阿姨忽然晕倒在值班室,成媛和小米惊慌地将她送进医院。 
  成阿姨住院了。 
  医生大约是对成媛说了些什么,虽然她照顾成阿姨的时候表现得好像若无其事十分镇静,但是小米却总是敏感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半夜的时候,她隐约可以听到成媛埋在枕头里的低泣声。 
  然而,成媛什么都不肯对她说。 
  小米也不再勉强成媛,她只想尽力帮忙照顾成阿姨就好了。每天在医院里,跑前跑后照顾成阿姨的日子虽然忙碌而担忧,可是,她却也再没有时间去想原本那些纷扰的问题。 
  也是仁爱医院,尹堂曜早已经出院了。每当经过那日他所在的病房,小米总是会突然失神,然后匆匆逃走。 
  他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 
  不…… 
  他还在恨她吧,他一定永远也不会原谅她了…… 
  她恨不得让自己变成一只鸵鸟,只要把脑袋埋进沙土里,装作看不到,是不是就可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小米长时间地守候着病床上的成阿姨,听她慈祥的笑声,听她讲述自己以往的经历,听她睡着时平缓的呼吸。不知为什么,只要在成阿姨身边,她的心就可以慢慢平静下来。 
  这天。 
  成阿姨静静地睡着了。 
  小米拿着保温饭盒,蹑手蹑脚地退出病房,轻轻关上病房的门。明天熬些小米粥过来好了,里面放些莲子和百合,希望成阿姨应该能够多喝两口。 
  她边走边想。 
  忽然—— 
  一个修长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 
  她抬起头,吃惊地发现那人竟然是裴优。他穿着雪白的医生制服,身材修长俊雅。 
  “你好。” 
  他对她微笑。 
  小米将成阿姨住院的情况告诉了他。他安慰她不要太过担心,并且拿出纸笔记下成阿姨的病房号。见到他,小米莫名地安心了许多,仿佛他的笑容里有一种可以信任的东西。 
  话已经说完了,裴优仍旧凝视着小米,唇边的微笑渐渐扩大成一种喜悦。 
  “怎么?” 
  她忍不住问。 
  “……我知道裴翌是谁了。”他的目光中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医院的走廊里人们来来往往。 
  繁杂的脚步声。 
  压低的说话声。 
  仿佛一道闪电劈开,炸雷在脑袋里轰轰作响,小米什么也看不见,听不清楚,她的身子剧烈颤抖,心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用力攥紧,然后狠狠地撕扯。 
  裴优笑着轻声问: 
  “他现在哪里?” 
  在哪里…… 
  她的眼底渐渐浮起空洞的白雾,空洞地望着裴优,心中一片轰然。 
  “我……可以见他吗?”裴优摸摸鼻子,笑得有点孩子气,又有点紧张,“才知道我竟然有个弟弟,而且是孪生的弟弟,真的是……呵呵……我可以见他吗?啊,父亲也很想见他……” 
  *** *** 
  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男孩子穿着白色的衬衣,他站在浓密的法国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荫筛下斑驳的光影。他右臂轻搂着一个女孩子,女孩子细绒绒的短发,对着镜头做出可爱的鬼脸。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她,静静微笑,眼底柔和的笑意仿佛可以沁过时空一直沁到人的心尖。 
  裴家的客厅。 
  一张长沙发里坐着裴优和小米,对面的单人沙发里坐的是裴优的父亲裴振华。他大约五十多岁,面容儒雅,两鬓有些华发,他凝神望着照片里的男孩子,许久都没有说话。半晌,他将照片轻轻放在桌上,闭上眼睛,头轻轻靠着沙发背。 
  裴优拿起这张原本珍藏在小米钱夹中的照片。他屏息凝视照片里那个男孩子,手指不由自主轻轻碰触他的面容。知道是他的弟弟,知道是孪生,却不曾想到是如此相似。就好像是另一个自己,同一时间,在遥远陌生的地方呼吸并生活着。 
  “他和妈妈……都已经死了吗?” 
  裴优的手指有些颤抖,他将照片捏得更紧些,照片里的男孩子阳光般对着他微笑。 
  “是。” 
  她咬住嘴唇,声音轻轻回荡在客厅。 
  “怎么死的?” 
  “裴妈妈是因为生病,翌是意外事故。” 
  “什么病?什么意外事故?”裴优急忙连声追问。 
  “有区别吗?”小米静静吸气,声音很淡,“不是一直都以为他们已经不在了吗?是什么原因又有什么区别呢?” 
  裴优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的身体渐渐冷却,全身的血液在经历了沸腾之后坠入的是彻骨的冰窖。 
  裴振华沉默良久,低声说: 
  “我以为,小翌的母亲不会告诉他我的存在。” 
  小米深吸一口气,她盯紧那个叫裴振华的男人,五脏六腑满是复杂的感情。他就是翌的父亲,翌从来没有见过但是一直铭刻在心底的父亲啊。 
  “是。裴妈妈从小告诉翌,您很早就过世了。” 
  裴振华揉一揉眉心,叹息着说:“我知道她会这样做。”她恨他,她对他的恨意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她眼中满是尖锐的恨意,略带疯狂地对他喊,她永远不会原谅他,对她和她要带走的儿子来说,他是个卑劣得已经死去的人。她要他永远不再打扰她,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恨他。 
  她也应该恨他。 
  他以为自己对那个女人的暗恋是个不会被人发现的秘密。他把这份感情埋藏得很深,就像一坛埋在地底的陈酒,看不到也闻不到。为了不露出任何痕迹,他甚至也娶妻生子,在外人看来他和妻子相敬相爱。但是,妻子终究发现了,她伤心、痛哭、争吵、哀求,他也试图努力把感情从那个女人那里收回来。 
  然而,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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