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鸟

第54章


虽然这个人很低调,没有住豪宅,也没有花天酒地,他的名字也从来没上过报纸,可是电脑信息显示,他的名下除了有一家业务量惊人的实业公司,一家医院,一家小煤矿之外,还有一家创立十年,从未赚过钱的模特公司。他相信,这家模特公司给他带来的实际利益远远超过其他那些公司帐面上的利润。
如果邱源不是那么有钱,应该没机会活过昨晚11点。
他需要钱,所以他打算将邱源的牙齿一颗颗敲掉,直到他说出所有银行账户的密码。可惜,现在他要做的事太多了,到目前为止,他只打断了邱源的两根肋骨以示警告。而且自从邱源被殴打后,一直处于昏迷中。他决定等这位可怜的亿万富翁醒来后再继续干他该干的活。
他关了监控设备,开始考虑下一步的打算。
现在,他觉得唯一的问题就是陆劲手里的血样。每次想到这件事,他就头痛不已,但又不得不佩服陆劲的精明。当时,他一心想通过陆劲接近岳程,如果他拒绝,不仅会引起对方的疑心,还可能被驱逐出邱家,那意味着,他之前做的事全功尽弃。所以,他当时是别无选择。可他明白,对他来说,这注定会是个大麻烦。
他曾想过,也许他该拿邱源跟陆劲交换那份血样。可这显然行不通。首先,他无法肯定,陆劲给他的血样,就是他的血,其次,如果开出这个条件,就等于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对方,如此一来,他自己会陷入险境。
他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再等两周,等陆劲自己把血样还给他。
而在这之前,他绝不会再提起血样的事,更不会再去邱家。
半夜一点,邱元元从梦中醒来,发现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先是一惊,随后猜测陆劲可能在楼下的客厅喝茶。
很多年前,当她还是个少女的时候,常常看见他一个人半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你该抽烟!男人在发愁的时候都抽烟。”有一次她提醒他。
他眼神迷离地看着她。她以为他又会说什么下流话来逗她,可那次他没有。
“我不抽烟。”他回答得很简短。
“为什么?听说抽烟可以放松。”
“元元,抽烟对我来说没用,我只有死的那天才会完全放松下来,”他声音低沉地说。那天他的情绪很低落。他没告诉她原因,他只是拍拍身边的沙发,“坐下来陪我一会儿。别说话。”她在他身边坐下了。那天晚上,她陪了他一夜。他们静静坐到天亮。
那时候她才知道,这个男人在心情低落的时候,需要的不是歌声和微笑,而是安静。就像一只耳朵受伤的小鸟,哪怕是一点点声音都会刺伤他。
他现在在哪里寻求安静?
她穿上拖鞋,悄悄下楼。
当她走到客厅通往花园的门口时,看见花园的亭子下面有一个人影。他真的在这儿。
她知道他为什么心情不佳。虽然他跟她再三保证,对父亲的所作所为守口如瓶,以免事后警察追究。虽然他还劝她,先把那些事丢在一边,把父亲找回来再说。虽然他表现得极为冷静理智和大度,可她知道,他心里其实并没有把这件事放下。不管父亲能不能救回来,他都将在一个仇视他的家庭里长期生活下去,他该怎么跟他周围人相处?
她本想走过去陪他坐一会儿的,但是望着他孤独的背影,她又犹豫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在这时候该不该打扰他,因为她一定不会沉默不语,她会忍不住劝他,忍不住向他赌咒发誓,保证他们将来的生括有多美好,可是,这些真的是他想听的吗?
她的腿和手臂都在隐隐作痛,前些天遭受的暴行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尚未褪去,她腹中还有孩子,为了这个孩子,她必须顾虑自己的身体状况。何况,她今天花了大量时间陪伴焦虑不安的母亲,不断地劝慰,分析和疏导,有时为了陆劲还得小心翼翼地跟母亲顶嘴,所以,她现在已经精疲力竭。她想,她恐怕是没办法在秋天的夜里陪他在花园坐一夜了。
其实,只要知道,他还在她家里,在她身边,她就安心了。
她在门口看了他五分钟,最终没有走过去。
在上楼回卧室的时候,她想,也许我们该搬出去住。不管父亲能不能回来,我们都该拥有自己的家。保持适当的距离也许能缓和彼此的关系。时间长了,父母自然会淡忘一切,接受他的。
15.小镇旧事
“吴启南?”财政接待的是位中年妇女,她推了推鼻梁上的深度近视眼镜,打量了岳程一番,“我在这里干了十几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我要找的这个人是从S市来的,他在这里只干了半年,时间应该是1973年到1980年之间。我估计认识他的人都已经退休了。”岳程递上介绍信,那是裴欣言从网上花10元钱买来的,在认识她之前,他从不知道,连介绍信也能买,“我是S市第五轴承厂的。我父亲过去在你们这里工作,当年吴启南跟他关系不错,可后来我父亲回城,他们就失去了联络。现在我父亲年纪大了,想联络一些老朋友,大家聚聚。我这个做儿子的就是想尽尽孝。这几天我正好来这儿出差。”这番说辞,前一天晚上他就编好了,“请问,能找到当年的人事档案吗?”他问到。
中年妇女把介绍信草草看了一遍后,立刻还给了他。显然,对她来说,这只是个必要的流程,至于介绍信是真是假,根本无关紧要。
“你要找人事档案,得去人事局。咱们这儿没有。”她道。
“那能不能找到,1973年到1980年之间,在这里工作的老职工?我就问几句话。”
中年妇女朝门口一指,“门口那老头你看见没有?他今年68了,在这里干了一辈子,你要打听过去的事,可以找他。”
岳程忙道了谢,朝门卫室走去。
看门的老头虽然比吴启南大不了几岁,但看上去老多了,不仅牙掉了,头发秃了,连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他仰着头把“吴启南”这名字想了半天,`w-r-w-h-u.c-o-m`都没想出什么来。
“哎哟,那么久之前的事,记不得了。”他见岳程有些失望,便道,“你不知道,小伙子,那些年,常有人来这里学习。因为这里出了个省劳动模范,他好像是设计了一套什么方案,在省里介绍了之后,挺受领导赏识的,后来就在全国推广起来。那些年,很多地方都派年轻人来这儿学习。你别看咱这么个小地方,那时候还小火了一把呢。”
“他姓高,叫高正平,就住在银行那条街。你去找找,一问都知道。现在这会儿,我估计他在银行对面的花坛边跟人下棋呢,这老头,别看八十多了,身体硬朗着呢。”
门卫所说的“银行那条街”其实离财政过五分钟的路程。岳程走到那里,果然发现有几个老头在工商银行对面的花坛里下棋。他连忙走了过去。
“请问哪位是高正平?”
一个满头自发的老汉抬起了头,“你找他?”
“您就是高大爷吧?”
老汉倒没否认。
“有什么事?要是推销什么保健品啊,蜂蜜的,那就免了,我可不信这些。”老汉说罢对身边的其他老人道,“这年头,要是有陌生人笑着跟你打招呼,呵呵,多半是推销员,要不就是卖保险的。 ”
“还有骗子…上回,老陈就碰到一个人,笑着跟他打招呼,骗他买了个什么家传的铜镜,结果他后来上古玩店鉴别,你知道怎么着,人家说是假的,顶多就值30块。你说冤不冤,他可是付了3000块哪,还特地到对面的银行去取的钱呢 ……”
周围的几个老汉都啧啧叹气。高正平这才想起岳程,“小伙子,我明说了,你要是想推销什么,就什么都别说,赶紧走人吧,咱们不信这个。 ”
“高大爷,我是来向您打听一个人的。”岳程道。
“打听谁?”
“吴启南,您还有印象吗。二十多年前,他曾经在你们这里工作过。”他本来担心年事已高的高正平会露出跟门卫老头一样的困惑表情,可没想到,高正平听了他的话后,却没有丝毫反应。看来他记得这个人。
“他跟这里的一个女人生过一个孩子。”他试探地说。
高正平低头继续下棋,没说话。
“您记得这个人吗?”岳程又问了一遍。
高正平抬起头,锐利地盯了他一眼,不客气地问道:“你是谁?干吗要打听这些?”
“吴启南最近得了重病,他想在临终前见见自己的儿子,所以托我过来替他找找。”这也是他临时编的,他觉得与其绕来绕去,不如先发制人,看看对方的反应。如果吴启南根本没有儿子,也没有跟任何一个女人有过什么关系,老头之前就应该反问——“他有儿子?他跟这里的女人有关系?”可老头什么都没问,而且,似乎心里有气,这表示,很可能确有其事,而且老头还知道内情。
“吴,口天吴,启发的启,南方的南。您想起这个人了吧?他可是作为培养对象派到你们这儿来学习的。”他故意说得很慢,一边偷偷观察对方的情绪。
高正平骤然从棋盘前站了起来。
“喂,老高,你不下了?”他对面的老头嚷道。
“不下了,不下了。这棋越下越没劲。我先回去了 !”
高正平扭身就走。
岳程连忙跟了过去。现在他判断,吴启南当年的风流韵事,老人不仅知道,而且还很可能认识当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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