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灯笼高高挂

大宅门的规矩，新娶的姨娘须从偏门入府。
    欧阳克与穆易一并瞧着，见那清秀的女娃儿由人半强着搡出了轿门，描绣牡丹的金凤褂裙，周身笼翠环佩叮咚，搁在她身上，整个是纤柔欲折，倒是应了那句俗话——是衫着人、不是人着衫了。
    欧阳克听得那盖头下如梦的泣声，喜娘搀着她，掀开帕子的一角替她拭泪，软语安慰地，似乎在劝说。
    欧阳克正要唤她，却听穆易道：“莫多管闲事！”
    此时正门那边传来汽车喇叭声，总算是见到这趾高气扬的宅子启开大门，一驾小汽车在门口稍停片刻，颇顺畅地就钻进这宅子去了。
    “今天道贺的达官贵人多了，据说警察厅长也卖了面子。虽说娶的是妾室，可总算是桩喜事。你看，这大红灯笼都挂起来啦。”
    欧阳克对他说的无动于衷，却见如梦的送亲队伍像是被那喇叭声警醒到似的，喜娘与府里的管事随意递了赏钱，新娘的轿子便连门也没进，就被窝窝囊囊地打发走了。
    大门那边又陆续有轿车停靠过去，院门里的鞭炮声也炸起来了。欧阳克只看着如梦一步步踏进这庭院深深中去，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冥冥中心胸也溢出几分前途未卜来。
    这宅子入得里去，又是另一番光景。
    欧式明亮的护院围墙，纵深进去却是绿娑款摆庭厦罗踞。仍是堂皇典雅的，却又标正着传统与门禁，令类似欧阳克这样初来乍到的小人物，陷入情理内的新奇与忐忑中。
    印象中绕过五间大厅、迈过六道月门，渐有杂声起伏处，便是这宅子里下人居息的所在。
    欧阳克提着行李，仿佛一个不通世故的闯入者般望着几十号人穿来过去、忙忙碌碌。即日起，大家都是一样身份了。
    穆易拉着欧阳克讨问府里的吕管家，帮厨的张阿生只说管家一早就在前院忙碌招呼，今日怕是没机会面见新人了。
    欧阳克浑无所谓，穆易却有别的事要忙。听说厨房里缺人手，便将欧阳克托给张阿生，帮带使唤有活做活，作了个顺水人情，也算归置了个大包袱。
    着的这件唐衫显然不合身，欧阳克松开领口，环看这满处的绿树红灯笼，一脸无可奈何。
    穆易走时带走了他的行装，那疑虑审度的眼神仿似在说——“安心做活别想溜，卖身契我收着呢。”
    欧阳克未曾想过要逃。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虽须耗上三载的光阴，可是吃得些苦便能清清白白脱身，倒也不算什么。
    “阿生，鱼怎么还没宰！都给我利索点啊！”
    “啊？哦！”
    厨房里忙的不可开交，那个叫“阿生”的一头扎进去，根本顾不上招呼欧阳克。
    惟剩的一个闲人被晾在烟囱底下，呛得躲到一边，有些难以介入地杵着。
    没人管就忍不住随便走走，府里下人多，又是各人忙各人的，偶尔撞见个生面孔，连停下来问他是谁的功夫都没有。
    瞎摸乱撞的，就来到一处幽静宜人的所在。
    这里内外廊檐阶上阶下，真真是花团锦簇，粉雕玉砌的，塞的无一隙空地。也许是香丛遍墀的缘故，此处看着竟也不似别处喧闹。只是他一个“外人”伫在这里，怪唐突的吧。
    “郭靖！”远远听见竹篱那边有人声：“原来你在这里。”
    透过稀疏的竹篱笆，能看见对面院落内绿草茵茵的漂亮花园，两个相貌模糊的年轻男人谈笑风生。
    “伯父结婚Diana 不赶回来吗？”背面的男人碾灭烟蒂，听起来很无聊的口气。
    “电报里说圣玛丽亚课业忙，鬼都知道是借口。我这个妹妹同我一样，对父亲的封建婚姻毫无兴趣，并且，无能为力。”说话的年轻男子摊开手，在老友面前做出个夸张的滑稽表情。笑得夺目灿烂，却很是精明神气。
    先前的男人轻笑，拍拍对方的肩膀，重新没入园子那头的交际圈子里去。
    欧阳克记得那个萍水相逢的名字，更对这名字的背景如雷贯耳。想不到，实业银行也是完颜家的座上宾。
    随手拾起掉在地上的红灯笼，欧阳克猜它是从矮墙对面的藤萝花架上摔下来的。
    “喂！你是谁？”好秀气的姑娘迎面过来，尖瘦下巴，冲着欧阳克上下打量的眼睛伶俐而嚣张：“我怎么没见过你。”
    灯笼被硬生生接过去，欧阳克苦笑：“我是新来的，这里太大了……”
    “哦~”姑娘做了个了然的表情，嘴唇应付似地勾起，看起来还是凶巴巴的：“这儿是大太太的园子，闲杂人等不准进来，你哪里来的哪里去吧。对了，吕管家没告诉你府里的喜庆灯笼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摘的吗？粗手粗脚的，也不知是谁招进来的。”
    她年纪不大，欧阳克自然不会与她争辩，正要识趣走人就看见张阿生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钱管事正找你呢。”
    “唷？慈姑娘呀，太太那边要没什么吩咐我这就带他去厨房忙了。”
    少女撇撇嘴，露出点稚气的清高：“也不把人看好……嗯，他叫什么名字？”
    张阿生笑得讨好：“哦，他是穆先生引进来的……嗳，你叫什么？”
    “欧阳克。”
    少女盯着他开口，好看的眼睛又变得尖锐起来，微微嘟起嘴：“你就是爹说的那个欧阳克是吧？我叫穆念慈，是穆易的女儿。你先跟他去忙吧，今日府里有喜事，可有的忙……”
    这样的突然且短促的相识令欧阳克不觉友善，只能望着对方远去的身影哑然失笑：“她脾气不好吧？”
    “……啊？”张阿生愣了下，而后堆起那种在大户人家底下人里司空见惯的嚼舌根嘴脸：“哎……年年盼，盼来盼去这五姨太的位置还是落到别人手里，命中注定的使唤丫头命，心里能痛快吗？”
    欧阳克忍不住回头，看着穆念慈纤秀的身影渐渐隐进这片郁郁葱葱中。忽然想起自家的妹妹“小慈”，儿时因为自己的疏忽走失掉，依稀也是像这样堙没进街市的人流中。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也约莫有穆姑娘这么大了吧。
    -------------------------------------------------------------------------------整场豪门喜宴时时浸透着秩序井然的欢腾与自持，官商显要们在鼎沸喧腾的中心大方熟络地攀谈，锦绣觥筹字字玄机。
    下人们自动自觉地划成三六九等，奉茶递箸使唤跑腿，每一扇门每一道槛都是层级逐第。类似欧阳克这样的，忙得脚不沾地不说，个顶个躬得像个虾米，是连那堵墙后的繁华边儿都沾不上的。
    夜里筵席上，年轻的新娘换了府里置备的靳丝旗袍来向宾客们敬酒。齐聚一堂的大人物们统一用观赏洞察的目光打量这位“烈翁”的小娇妻，那样富丽堂皇的压迫，令没有多少见识的女孩子紧张到骨子里。
    “喂，说你呢。”钱管事横手一指，逮小鸡似地把欧阳克从人堆里逮出来，随意支使着：“去送点夜宵给新太太。老爷太太们还在前厅待客，这应酬也不是一时三刻的事。快去吧！”
    五太太的院子毗邻荷塘，门前栽着株枝叶茂盛的大塔松，水泥砌的院墙上面还攀附着花草，整幢房子浸在月色里，有些青涩的撩人风貌。
    新太太背景单薄，娘家根本没有富裕安排陪嫁丫头。老夫少妻又是第五房，完颜家根本没拜天地这道仪式，只由丈夫领着与一班亲友见过面，就算烙下这家的印子了。
    如今被归置在这静悄悄的院落里，周围尽是华丽的陌生，娇娇一个人儿拧着帕子，连哭的勇气都没有。
    “如梦，”竟有人在房中唤自己的名字：“我是克儿哥哥，如梦！”
    少女心中剧跳，愕然瞪着走进新房的人。
    “克儿哥哥！”胸中奔流的感情再是压抑不住，一头扑进欧阳克怀里：“克儿哥哥，我真想不到你会在这里！克儿哥哥，我不要嫁，我想回家，呜呜……”
    欧阳克知她嫁得委屈，想起秦二叔那个刻薄性子，不觉叹息：“好孩子，你爹也真是糊涂，老爷年纪大你许多，他怎么忍心把你嫁出去。”
    如梦得他安慰，眼泪细细地流。
    今日才听那些下人们嚼舌头，道这家的太太们日争夜斗，少爷小姐也都是难伺候的主，现下新添了姨娘，大伙儿都穷极无聊地等着瞧这一场风波鹿死谁手。
    欧阳克思己度人，替如梦揩干泪痕：“我也进到这里来做工了，以后有我顾着你，遇着什么委屈尽可与我说。”
    谁知女孩一听哭得更厉害，良久才憋红了脸道：“我是不能嫁的。如梦身子早已给了别人，爹他不知道就把我许配出去，如果被人发现我是活不成了的！”
    欧阳克惟恐自己听错了，眼前这个言之凿凿的女孩在说什么？这个纯得能掐出水的女孩是因为有了私情所以想逃婚吗？
    如梦惭愧地将头垂下，咬着唇说：“你去了学堂那么久都不回来，我就想着私下里攒一笔钱去上海看你。”
    “两个月前有几个洋人到西溏来画画，他和他们一道……”说到这里，少女的脸上浮出两朵红霞，连厚厚新娘胭脂都遮盖不住，声音却犹似蚊吟，几不可闻：“他们一班人在西溏呆了几天，都是好修养的人，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后来又传出消息，说要请模特，画画用，六块钱一天……我就瞒着爹去报了名。”
    欧阳克到底在大城市念过书，复旦美术系也兴过人体模特写生，虽然其后因为反对声浪太过汹涌遭禁，不过此刻他心中大概已经能猜到少女遭遇了什么。这样想着，不禁磨牙道：“那帮衣冠禽兽！”
    “不是的！”如梦着了慌，只是简单地觉得欧阳克误会了什么，忙不迭解释：“克儿哥哥，我并没有吃亏，真的！后来我去了才知道是要做那么羞人的事，我当然做不出。他们也没逼我，只是让我坐在桥墩子上头让他们画。我一连去了三天，都只那么坐着给他们画画，嗯，主要是给他画……我心里高兴极了。”
    “后来怎样？”
    说到这里，如梦的眼睛仿佛也亮起来：“那一天他们要走了，临走那晚包了我家临溏的小栈喝酒庆祝。我在一旁看他们说笑，又是开心、又是难过。”
    “那天他们喝到很晚，爹娘都去睡了。我扶着喝醉了的他上二楼客房，他一定喝得很多，不停地揉头。”
    “克儿哥哥你一定瞧不起我，我这样一个女子，只跟了人家几天就暗暗喜欢上别人，很不要脸，对吗？”
    少女情怀总是诗，欧阳克摇摇头，鼓励她说下去。
    “他离我那么远，平日也只是微微笑，话也不多说的。可当时我就坐在他旁边，那么近，近到可以偷偷亲他一下。”
    如梦脸通红，却在不知不觉间扬起嘴角：“他真的喝醉了，迷迷糊糊地就抱住我……”
    “克儿哥哥，我好怕。”女孩倏地抬起头，眼睛又湿了：“半夜里我逃回自己房里，心里乱极了，谁也不敢说。恍恍惚惚挨到晌午，出来时爹却说他们早就走了。”
    “呜呜，克儿哥哥，我是不是很坏，我是不能嫁的……”
    听了她的故事，欧阳克一时也没了主意，只能问：“那怎么办，如梦，你知道他是谁？你找过他么？”
    “没有，只知道他们是上海来的，那些洋人叫他‘保罗’。”
    “他是外国人？”
    如梦摇头，一双眼黑漆漆的：“不，他是中国人。”
    欧阳克沉下眼睛，把这毫无机心的女孩搂在怀里：“算了，你喜欢他，又……这样，你逃出去，跟二叔二婶道明白，尽量退了这门亲事。反正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还年轻，还有很美的未来在后头。”
    “克儿哥哥？”如梦被他的建议震住：“可是……”
    “不要紧，我看这院里的下人都不知躲到哪里偷酒吃了。完颜家的人也猜不到新娘子要逃走，人来人往的，你要混出去也不是难事，你就从后门走……”
    --------------------------------------------------------------------------------------------------------------------------------------------------------------老爷，新太太就在里头，这是同仁堂李掌柜为您配的……嘿嘿，保管老爷春宵一刻……”
    外面廊上人声愈近，欧阳克一着急就让如梦踩着自己的肩从窗户逃走，听到新房的门被人“嘎-吱——”一声从外面启开，便连忙躲在屏风后头，盼着进来的人见到新娘不见了出去寻时再趁机溜走。
    再说完颜洪烈这边在酒席上被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灌得一塌糊涂，临进门前又吃了一颗吕管家递的丸子，好家伙，刚走了几步就觉得下腹坠热。
    完颜洪烈遣走管家阖门上闩，醺醺然甩甩脑壳，眼前都模糊了。
    他“咕咚”一下压在凳子上，摸索着想倒杯茶喝。“呯呤嗙啷”摸了半晌，茶一滴没喝到，却想起内室的新娘子来。
    “出来。”完颜洪烈唇干舌燥，不耐烦道。
    他这一声唤得无意，听在欧阳克耳里却是突的一惊，只能继续躲着。
    好一会儿，两边都没了声，欧阳克更是只差屏住呼吸了。
    “嚓……呲嚓……”
    醉酒人歪歪倒倒的影子借着泊来的水晶灯投在屏风上头，欧阳克暗一咬牙，自己怎么这么笨，哪里不好躲，偏偏躲在一堵透明山水屏风后头！
    同仁堂到底是老字号，配置的丸子混了酒精气十足。这些年萎了的那些能耐心思，现在一气儿奔涌起来，激烈到快刹不住了！
    “你真淘气，躲在后面要老爷我亲自来捉么？”
    完颜洪烈的手突然搭上欧阳克肩头，他这样的年纪力气居然也不弱，借着酒意一拖一拽，就把藏起来的人儿锁在怀里头。
    “老爷！”欧阳克只觉得不妥，拼命挣起来。
    完颜洪烈眯起眼看他，虽辨出有异却难捺住腹下的冲动。尤其在拉扯中几乎碰到对方的脖子，完颜洪烈半醉半醒的，满脑子只想着先替自己祛了这把xie火再说。
    “嗯哼！”完颜洪烈抓住欧阳克的胸口一扯，后者整个人被他qi在地上压住。
    接下来就是令欧阳克彻底懵掉的撕裂声，他又气又痛，胡乱挥着胳膊挣扎：“老爷我是男的，我不是太太！滚！滚开！”
    胡子扎到背上的感觉那么清晰且耻辱，欧阳克后来一生都不曾忘掉那样的weixie，身上的男人被yu火指使着撕破了他的唐装，shi靡的口舌不知饕足地啃咬着他的肌肤。
    完颜洪烈红着眼把欧阳克从粗糙的地毯上半捞起来，大掌钻进衣裳箍起他的下腹，急不可耐地扒掉裤子，bo发的yu望交gou似地顶着欧阳克，“哼哼”地喘着粗气。
    “混蛋！你要做什么！不要……”
    不得其门而入的男人清醒了一点，然后又怒起来，好像察觉到被愚弄和忤逆了。定一定神，五指在对方tun部使劲一掐——
    “蔼—”
    欧阳克发出惨呼，在来不及阻止的瞬间，完颜洪烈的shuo大已经挤进来，卡在那里，撕心裂肺的痛！
    “嗯哼……哈碍…”
    那东西还想往里钻，欧阳克忽然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扭身挠在完颜洪烈脸上，膝盖顶在他胯部。后者痛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怒吼：“他妈的什么东西？！”
    门被“砰”的一下撞开，忽然有女人的声音刺穿耳膜：“啊呸！这是怎么回事？”
    完颜洪烈疼得蜷在地上打滚，欧阳克提起裤子，只见三个光鲜亮丽的妇人和几个家人闯进来立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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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真是作孽！你们几个，还不去把老爷扶起来？！”二太太梅若华做作地嚷嚷，别开眼，仿佛这屋子的景况是世间最最污秽的似的。
    “你给我闭嘴，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要把客人们都招过来？”大太太包惜弱白着一张精致的脸，一句话出口，语气里的威仪却令人不敢违逆。
    转身对站在一边的三太太韩晓莹说：“你去把孙大夫请来，记着，不要声张。”
    “是。”三太太瞅瞅坐在地上狠狠发抖的年轻人，遵照吩咐出去了。
    “爸爸！”包惜弱身边的青年忽然抢身冲过来，与早就吓得失了人色的吕管家一道把完颜洪烈扶到床上。
    “康，要不要帮忙？”因为听了吕管家的通报而急匆匆赶里的完颜家人，根本没法估计到事态的不堪，把“不是外人”的郭靖也带进这院子来。
    “不用。”完颜康又气又恨，望着床上“不争气”的父亲，忽然一个冲动拔出□□冲过来指着欧阳克：“你这该死的东西！”
    “不要冲动！”郭靖迅速将他的手握住，低声规劝道：“别把事情闹大。再说现在是文明社会了，别动不动拔枪。”
    这一切来得太快，欧阳克仿佛被推在急浪上，从一个深渊卷进另一个，脑子空空的做不出任何反应。
    听见有人咆哮便本能地抬起头。
    “你……”
    完颜康的讶异并不能帮欧阳克从噩梦中解脱出来，彼时有人蹲过来，把一方蓝格手帕递到他咬出血沫的嘴边。
    “擦擦。”郭靖说，将帕子进一步凑过去。
    “唉？”郭靖一扬眉，修长的指骨伸到欧阳克眼前，区区一枚袖扣都光可鉴人，尤衬得这众目睽睽下的不堪肮脏污秽：“是你呀？”
    脑袋还抵在谁的枪口上，欧阳克斜睨一眼，也不知是谁在这里假惺惺，“啪”地挥手拍落那帕子，恶狠狠盯了郭靖一下，撑着地就要站起来。
    “嘶——”
    背后衣裳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彼时完颜洪烈是发了狠的，连蹭带咬地嘬在他上头。
    欧阳克挣得也厉害，指甲划、胡子扎的痕迹现在都肿起来，被风刺得疼。
    “你叫什么？在谁手底下做事？”
    药性未过，完颜洪烈□□擎得忒直。包惜弱用手绢给他擦了汗，嫌恶一眼，随手扯下被子掩在他上头，回头望着欧阳克。
    未得回应，欧阳克半屈的背一下子被人拗住，抵在后脑勺上的枪却被收了回去：“你不是复旦的学生吗？怎么回事！”
    “哎哟大少爷，原来你们认识呀？”梅若华挤挤眼，像只兴冲冲的斑鸠似地睨一眼包惜弱，接口道：“难不成是大少爷的朋友？”
    对上母亲质询的目光，完颜康长眉一轩，一出口却有些微愤然：“只在公学里见过，并不算认识。”
    “哦~我说呢。”
    欧阳克耳内嗡嗡作响，□□适才撕裂的痛一寸寸蔓延上来，使他每一根骨节都簌簌发抖。
    “蔼—”
    完颜康才要放手，却被欧阳克整个人返身扑过来，不要命似的捶他打他，嗷嗷叫唤着，神色骇人：“放开我！你给我放手！王八蛋……”
    “啊！”
    这下轮到完颜康惨叫一声。房子里的人拖的拖、拽的拽，像扯疯狗似的把康大少的手臂从对方口中解救出来。
    完颜康凝视那两排入肉三分的血印子，脸色越来越臭，额上的筋突突地跳着。忽然就排开众人，将被捆住的欧阳克狠拽过来，拽住衣领就是“啪啪”两个耳刮子：“敢咬我？！”
    “别打了……”欧阳克“啐”一下吐在郭靖脸上。
    见他嘴角都咬破了，辱极恨极得喘着粗气，像是要把这屋子里的人都吃掉似的。
    郭靖只是一笑，仍是用那蓝格帕子拭去脸上的秽物，站起来偏头挑一眼地上被擒住的人：“伯母，还是先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