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战争美英战俘纪事

第25章


国内战争中,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曾用阶级教育的方法改造了数以百万计的国民党军队被俘人员,这一成功经验,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可是,到了朝鲜,换了战场与对手,这一改造战俘的成功经验,便成了导致战俘们离心逆反的起点。事实证明,收容他国战俘,不是斗争的结束,而是斗争的继续,是由军事斗争让位于更深更广范围内的文化较量。文化,是不同阶层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由不同经济状况和历史传统所综合形成的观念性产物・。一种文化要想改造以至战胜另一种文化,决非易事,较量几十年乃至几百年而未能决出胜负的事实,在世界各地并不罕见。有时候,军事上的战胜者,常常会被战败者的文化所战胜、所同化。中华民族在历史上就有过多次这种对入侵外族的文化胜利。任何军事胜利者企图以自己的面貌改造军事战败者的文化,这样的尝试,不论多么执著多么顽强,很可能会是一种最徒劳甚至是最危险的尝试。古今中外,多少曾经是所向无敌的强大集团与政党,往往因为在这个问题上走入误区,最后导致了彻底的失败。所幸的是,改造西方战俘,毕竟是个局部性的问题。那时候,我们的党,我们的军队,有民主有集中,从善如流,尊重实际,尊重规律,出了偏差能及时纠正。正如圣人所言: 错而能改,功莫大焉! ,和平的主题,是一个崇高的主题,在特定情况下,它比阶级斗争的主题更有感召力和战斗力。党,我们的军队,有民主有集中,从善如流,尊重实际,尊重规律,出了偏差能及时纠正。正如圣人所言: 错而能改,功莫大焉! ,和平的主题,是一个崇高的主题,在特定情况下,它比阶级斗争的主题更有感召力和战斗力。 
                  
第64节
  1951年4 月发起的第五次战役,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先后投入数十万大军,虽然取得了歼灭美军及其仆从军82000 余名的巨大胜利,但未能达到预定的战役目标,打了个击溃战,没有歼灭敌人完整建制的大部队。当志愿军随身携带的粮弹耗尽而主动北撤时,替代麦克阿瑟接任“联合国军”总司令职务才42天的李奇微,起手不凡,看准志愿军因补给困难而无法持续作战的弱点,调集十三个精锐师的兵力,用摩托化步兵、炮兵、坦克兵组成“特遣队”,沿公路线向后撤中的志愿军穷追猛打,并截断了部分志愿军队伍的归路,使志愿军  部队一度陷入前所未遇的被动境地。
  五月下旬,志愿军终于顶住美军的大规模反击,稳定了战线。一天,在东部战线金化附近的一处密林中,一支后撤下来的战斗部队与第九兵团前指机关宿营在一起。
  刚刚经历过浴血鏖战和长途行军的指战员们,衣着褴褛,精疲力尽,有的在裹伤,有的不顾野地上满是露水,倒下就呼呼大睡; 有的从大路上割来被敌机打死的骡马的肉,挖无烟式防空炉灶煮熟充饥……没有歌声,没有笑声,甚至听不到说话声。自我入朝近半年来,还是头一次见到志愿军队伍出现这样的窘境。
  第九兵团政治部宣传部长张景华急于了解作战部队在撤退中的思想情况,带着我找到这支部队的干部。张景华让我临时为他作记录。同我们谈话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副营长,一个是教导员。张景华开门见山地问: “这次战役打得不理想,同志们有什么想法? 对上级机关有什么意见? ”
  两位指挥员沉默着,谁也不愿先开口。不开口就要打瞌睡,他们实在太困了,只好强打精神睁开眼睛。
  “你们营作为师的尖刀部队,打得非常出色嘛! ”张景华鼓励道,“当然,这仗打得很艰苦,很残酷,正因为这样,我们才需要调查各种情况,很好地总结经验教训。”
  副营长很年轻,额头上、胳膊上、小腿上,一身好几个地方缠着绷带,渗出斑斑血迹。上级领导人的话也许触动了他的心弦,睡意顿消,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们六个营干,牺牲了四个……”他边哭边说,“全营,有一大半人没有回来。这仗打得真窝囊! ”
  “开头的穿插倒很顺利。”教导员也提起了精神,接过副营长的话,“我们一夜工夫突进敌人纵深110 里,经历大小战斗9 次,打死敌人140 多名,俘虏敌人270多名……”  “哦! ”张景华情不自禁地惊叹了一声,催促道: “说下去,说下去。”“我们提前半个小时占领预定高地,卡住了敌人一个团的逃路。”教导员的脸色陡然一变,显得十分惋惜和沉痛,“本来说好4 个小时后主力部队就会上来,结果14个小时也不见踪影,我们死守高地,两面受敌,打得好惨好惨! ”
  “天天讲美国纸老虎,这回我们孤军被围,敌人可就是铁老虎了。”副营长擦去泪痕,发出了牢骚,“战前我们把敌人宣传得太差劲,大伙的思想上就有些麻痹了。抢占预定高地以后,累是一回事,多数同志对敌人的火力估计不足,不愿意拼死命修筑坚固工事,以为咬咬牙几个钟头就顶过去了。结果―――个小小山头,至少落下了上千颗炮弹和炸弹。要不是命令我们撤回,全营的人非给轰光不可。”“你们抓那么多俘虏,怎么处理的呢? ”张景华问。
  说到俘虏,副营长布满血丝的眼珠子似乎要弹了出来: “咱们的俘虏政策,实在叫人想不通……”
  教导员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冷静些,好好说。”
  “没关系,随便说。”眉清目秀的张景华看上去像个书生,毫无高级干部的威严,他不在乎副营长心情激动时所采取的反常态度。副营长喘着粗气,几乎扭歪了五官。结果还是教导员代替他说。
  “我们营是头一批渡过昭阳江的。一过江就按照预定路线向南猛插,一路上势如破竹。”教导员念过书,有文化,说话流畅,“敌人毫无思想准备,一顿狠打他们就溃不成军。团里给我们营配了一名英语翻译,两名朝鲜语翻译。只要用英语或者朝语喊一通话,告诉他们已经被包围,缴枪不杀,晕头转向的美国兵和李伪军就会丢下武器跟着咱们走……” 
                  
第65节
  “跟着咱们走怎么行?!”副营长又插上了话,“穿插任务时间紧迫,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带着俘虏就会捆住手脚。当时有好些班排干部都主张就地处决他们,因为这些敌人暂时给打懵了,并不是真心想投降,一看咱们的后续部队没上来,不是逃跑,就会操起家伙再跟咱们于。”
  “事实正是这样! ”教导员一脸悲愤,接着说,“我和营长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怕留  下他们会招祸。可是,想到俘虏政策,想到战场纪律,咱们一点都不敢含糊: 不打,不骂,不杀,不侮辱人格,不搜腰包,坚决按照政策要求办。我们让放下武器的敌人集中起来,点过数就让他们自动往北走,遇到志愿军的大部队再接受统一收容,负伤的俘虏也给包扎安顿好。他们丢下的枪炮没法带,我们就把枪机、弹梭和炮栓卸下丢进山沟里,想等到打完歼灭战以后再来收拾。哪里会料到我们的主力部队给敌人堵在半道上,不能按时完成对敌人的合围,结果这些俘虏一个也没有带出来。那天拂晓,在穿插路上最后一次战斗中,有二十几个美国兵刚放下武器向后转,不知道他们又从哪里搞到一批枪枝,返回头来撵着我们的屁股打,我们营长就是给他们打死的。天亮之前如果不占领预定高地就要误大事,我们又不敢恋战,大伙儿气得嗷嗷叫,悔不该对这批混蛋手下留情! ”
  “要是能抽几个战士押送一下就好了。”张景华喃喃道。
  “我们营在强渡昭阳江的时候伤亡不小,”副营长解释,“一路上又不断减员。作为尖刀部队的战士,一突入敌后,个个都成了过河卒子,这样的精兵一人顶十人,个个得当车马炮用,怎么抽得出来让他们去押俘虏?!”
  “当然,也怪我们太大意。”教导员痛心疾首,“我们应该想到这些俘虏刚刚放下枪,并没有消除敌对情绪; 我们还应该想到,战场上是很容易搞到武器的,不能对他们太放手,至少可以派几个战士就地监视他们,等我们全营走远以后再让战士跟进。唉! 总而言之,我们对战俘太讲仁慈,从制订政策到执行政策,都有些右倾。”
  “这话就说得不够全面了。”张景华摇摇头,表示异议,“制订政策是从大局利益和长远利益出发的,执行政策必须有坚定性。碰了钉子出了纰漏可以分析研究找原因,但不能怀疑政策; 你们对俘虏讲宽大,虽然吃了亏,但是我相信,你们的行动肯定会产生好影响的,至少敌人说我们抓了俘虏就杀的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两位指挥员沉默了,看不出他们是服从了张景华部长的劝导,或者是在继续憋气。  “还没有想通吗? ”张景华追问了一句。副营长依然不说话。
  “首长放心! ”教导员说,“不管想不想得通,反正往后再碰上这样的情况,照样执行命令就是了。”  二  整个第五次战役,分前后两个阶段,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实际动用兵力达11个军4 个军团。如果担任穿插任务的部队以每个师一个营估算,大约也有几十个营。这些尖刀营大部分都抓到过俘虏,但大部分俘虏都没有带下战场。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