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界-我是一只鱼

  “但是我总觉得我在那里见过那个地方呢，卖掉了，或许我永远都想不起来了。”蓝气馁的说。
  “拍张照片就好了呀。”
  “那不一样！我知道你比谁都重视那幅画的，我常常看见你对着它发呆，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你又迟迟不肯把它卖出去，事实证明它对你是相当重要的回忆。”
  我顿了顿，抱着满怀的希望试探的又问道：“那么我房间里那幅秋千的画呢？”
  “是这样的，”蓝疑惑的说到：“我常常重复着这同样的一个梦境：你坐在那个秋千上看书，而我在你身后的大树上睡觉。我依稀记得那棵树的树干光滑而温暖，好像人的皮肤一般柔软，树上的叶子是银白色的，很厚很厚，就像手掌一样。后来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过来微笑着说些什么，于是我们就离开了。后来我梦到一个很奇怪的夜晚，我看见那棵树开始发光，它的叶子一片一片凋落、枯萎、涣散。”
  有一瞬间我愣愣的看着蓝的嘴巴一张一合的。
  是这样的——他的记忆的确是这样的！
  我感觉久违的一种兴奋和希望的暖流慢慢涌了上来。有些东西可以唤醒他的记忆——那些沉睡了将近十五年的事迹。
  我知道蓝所描述的是水族精灵界最古老的一颗神树，它既不僵硬也不冰凉，反而摸起来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身体——那么的暖和。那是传说里创始者的水精灵温蒂妮死后变成的，她的肢体变成了树干，她的手掌和头发变成了树叶。一直驻足在水精灵国域的中心，茂盛生长，开着纯白的花蕾。每逢到了七月份的时候，灿烂的温蒂尼神树却开始枯萎，它的叶子纷纷落下，变成鲜艳的红色，遍地都是，最后演化成了红色的宝石——传说中那是她流下的血泪。
  七月份是她恋人的忌日。几万年前的这一天，她的恋人死于瘟疫。
  温蒂尼的爱人是一个温和的人类，传说中他并不像温蒂尼所期待的勇猛以及强大，却正因为那个凡人的学识和儒雅才让温蒂尼深深的爱上了他，就此难以自拔。然而上古时代并不给与这个世道安宁——因为精灵搬迁，无数对恋人被迫分离，而温蒂尼暴躁的脾气致使她不断的向上天抱怨，她从水中闹到了天上，天神最终下了一道旨意：让温蒂尼参与人类的战争，这样她就可以如愿以偿的见到她心爱的人。与此同时温蒂尼付出了一个天大的代价：她不能成为神，而是死后变成一棵树永远的孤独下去。
  最终她的恋人还是非常早的离开了她，而温蒂尼承受着提前太久的孤独一直寂寞下去。
  “好吧，既然是这样……”我说：“那就留着吧。”
  听完这些，蓝终于松掉脸上紧绷着的肌肉，开心的拥抱了我一下。
  一直到过了象征意义上的圣诞节，我烂好的心情总算完全平淡了下来，一个人在卧榻上静静的想了很多关于美国在机关的好多过去，那些足以写满一个人一生的日记的事情都在如雷鸣般的2006年豁然闪过。然而现在的我压根就没有回国的打算，尽管蓝已经是多么的迫不及待，而孑然一身的我却丝毫没有挂念华盛顿的理由。于是我决定用任何手段留下来，而且这并不困难。我从来没有那么迫切的想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永远的呆在圣赫勒拿不离开——同时还要抓住蓝的手，没有理由再放开。
  好了，尽管我的想法有点自私，但是对于人类的所作所为我都是有切肤之痛的。这个决定很明智，也是最保险的。
  五个小时过后就是2012年的第一秒钟，蓝已经把所有的行李都收了起来，房子整理得干干净净，地板上、家具上都一尘不染，柜子里的各式各样的大肚子酒瓶都被装箱封在了酒窖里等待它们的下一个主人。咖啡馆真真正正地陷入了停业的状态。室外的风开始暖和起来，没有像上个冬天的新年夜那么猛烈，让人胆寒。
  那天傍晚，蓝像是突然有了兴趣给我准备了一场惊喜。
  我感觉我走入了一个空旷的草原，耳边有呼呼的风声，有些鸟儿嘤嘤的叫着。蓝的双手轻轻的搭在我的眼眸上，一面反复的提醒我不许偷看。
  “好了，现在你数十下，然后再睁眼。”蓝凑到我的耳边轻声地说，他的双手逐渐离开了我的脸庞，我数到第三下的时候就已经听见他的脚步声在草皮上渐渐走远。
  五、六、七、八、九、十……
  等我默数到了最后一秒，“咻！”的声音就纷纷接二连三的冲向了夜空，五彩缤纷的花火绽放开来，在一片阴凉的幽蓝色星空如同绸带那样飞舞起来，然后又好像流星那样陨落到地上消失不见。这时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一根点燃的闪光棒塞进了我的手里，示意我去点燃我脚边的一个大红箱子。我感觉手心暖暖的，正是光的温度。于是笑着把手中的焰火轻轻一吹，那个大红箱子就亮起了金色。
  “咻！咻！”连续好几声破茧而出的烟花立刻涌了出来，我看见天空上形成了一个银白色的巨大的物体，蠕动，最后变成了一条巨大而生动的小白龙，窜来窜去。
  正对面的海面上倒映着这场璀璨的烟花，扬起了轻碎的涟漪。
  蓝轻轻的拉住了我的手，他的五官被光火折射的一闪一闪的。“这是从中国进口的烟花，果然是最棒的！”
  我的心微微一动，说道：“即使小时候就生长在中国的大院子里，我也从来没看过这么漂亮的烟花呢。”
  “你喜欢就好，”蓝说：“要喝酒么？”
  我点了点头，然后接过了蓝递给我的一大杯盛满红色液体的酒杯，轻呷了一口。
  天知道我永远不该喝那杯东西……
  
                  
第一百零三章 JUA
  我清楚地记得醉酒的第二天早晨；当时我是被肩膀得一阵凉意给冻醒的，清晰的水迹在我的衬衫上绽开了花，浅色一片，深色一片。那已经是2012年元旦的十点半，窗外雷声轰隆隆的作响，乌云滚滚，仿佛热锅里煮开的水，翻江倒海的。我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看见咖啡馆的里里外外一片空寂，才猛然想起昨天夜里发生了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或者说，那是一场可怕的意外。
  “要喝酒么？”隔天夜里，站在烟花月色前的那个单薄的男人很自然的问出了这句话。与此同时，他看向攥在自己手里的另一杯同色的液体，眼眸瞬间变的透明，然后就这么深深的陷下去了。于是他扬起杯子，终于咕噜咕噜的把辛辣的老酒灌了下去，如同喝的就是一杯普通的白开水。
  那些酒里面一定掺了什么特殊的东西。
  当一股奇怪的味道碰触我舌尖的时候我就这么想。
  但是我没有选择深问，纯粹的抱着蓝不会加害于自己的信心，抿了抿嘴，将杯子里剩下所有一眨眼就吞下了肚子。冰冷的酒液滑入了口齿之间，强烈的辛辣逐渐转换为暖暖的气息在血管里蔓延开来。我感受到一阵舒坦的快感，就在享受的时候，却意外的碰到蓝一闪一闪捉么不透的眼神。“雨迹，你……想……想家了么？”我清晰地听到蓝的话锋中途一转，尽管只有那么一秒，就足以证明他的意思被扭曲了。
  出口的不是“不知道”，而是一句斩钉截铁的：“不想。”我发现我的舌头变得有些笨拙，完全不是我想要表达的意愿。
  不过是一时嘴快而已，我这么安慰自己。
  “不想？”蓝惊讶的看着我；“哦。”结果他闷哼了声，估计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念家的人，因此言语之间有点泄气。“想起来我离开美国已经有整整五个年头了，每次听到机场有飞机起飞的声音，都会想那些乘客是不是去美国的。这次总算可以不用继续猜测了，明天9点的飞机一定会抵达纽约。”
  “我可没打算要回去。”
  糟糕！我感到我的面色逐渐苍白。我怎么说了这些？！难道刚才的也不是意外么？我看见蓝忽明忽暗的神情，指甲缝里都开始冒出阴凉的冷汗。
  “为什么？”他的心情显然因为这几句话变得很糟糕。
  我意识到自己不该再乱讲话了，于是急切的想闭上了嘴巴——可惜我的舌头一点也不受控制，一连串压在心底的话连珠带炮的都涌了上来。“蓝，很多事情你都不了解，你知道现在的美国变成了什么样子么？还记得库拉么？上个月她几乎可以说是空白的葬礼刚刚举行，刚，从小到大你最好的铁哥们两三天前被研究院跑出来的怪物袭击，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医生说他活不过一个星期。美国的飞机场和港湾已经被封锁了，只有人进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走得出北美洲。”
  说完这些，我看见蓝的表情完全呆滞，如同中了电击一样。酒杯哗啦的掉在了地上，玻璃片碎了一地。
  “不是还有——”
  “你想说少爷和约翰他们是么？”我接下他要说的话：“很遗憾，整个美国现在都无能为力，机关的人员几乎倾巢而出，警察局和军队牺牲的人都已经可以再列一个院子的烈士坟墓。话说回来，这种情况都已经持续了一年有余，现在似乎只有越演越糟的虐势。”
  “现在的美国简直是人间地狱。”最后我总结了现在的时势。
  蓝整个人瘫痪在地上，似乎不敢相信我所说的每一个字，他的双唇颤抖着，干裂，缓缓的，他已经没有表情了。
  “我要回去——”
  “不行！”我冲口而出，这是我目前为止说出来唯一符合自己心意的话，然而，它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