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禁忌

晨雾中，众人无语前行。
    偶尔能听到山中传来野兽的嚎叫，露水打湿了衣服，脚踩在湿滑的草上，一步一个趔趄。
    这条路张瑞年还认得，就是他们被林二爷抓来时，走过的那条路，他们来到一棵树下，大胡子挥了挥手，手下的喽罗们就举着枪，示意张瑞年等人沿着树干爬上去。
    爬树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在树冠上，还是那条空中走廊，破损的地方已经被修补好，一天之后，他们又回到了这里。
    土匪们也一个挨一个地爬上来，有人带路向前走，张瑞年等人则被夹在了当中，大胡子在后面压阵。
    看着他们熟练地在空中走廊里穿梭，张瑞年这才明白，这条天路就是土匪们进山的通道，昨天他们打蜂巢吃蜜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林二爷带着的一伙儿绺子路过此地，于是产生了这段经历。
    林二爷也夹在队伍中，他低垂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跟在张瑞年等人的后面，大胡子在他身后得意地发号施令，令他羞愧不已，昨天晚上，正是由于他偷偷去找这个大胡子，才令事情泄露的，他没想到，这个跟随了他数年的忠实手下竟然会被满天红收买，他昨天见到大胡子，刚一张嘴，就被这家伙给出卖了。其实想想也不奇怪，他觊觎大当家的位置，而他的手下人则觊觎他的位置，他可以为利益搞火并，他的手下就可以为利益出卖他，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很具有讽刺的意味。
    沿着天路一直往深山里走去，看到白头峰就在眼前，这条路正是通向天池脚下，而后就迎来了它的尽头，从这里下来，迎面是一棵高大的杉树，这棵大树可谓是高耸入云，横在众人面前好似一根参天巨柱，这树的腰围之粗让人惊叹，再向上看，只见茂密的枝叶直入云端，从他们的角度来看，看不出这棵树的高度和与之相邻的山峰之间有什么高度差，据张瑞年估计，此树至少有上百米的高度，这样的参天巨树，其根基的直径至少要在十米以上。
    树下有一块空地，杂草丛生，张瑞年在草丛中看到了人的头骨，他环顾四周，黑色的泥土中，不时地露出一截白骨，看来这里曾经死过不少人，这些被土匪杀死的无名人士，最终只留下零星的骸骨。他听到身后有人吸鼻涕，原来是李茂才被这场景吓得已经开始小声哭起来。
    他们被带到大树跟前，发现满天红已经等在这里，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袍，脸色苍白，精神萎靡，看得出是一夜未睡，王金龙见状不由得暗自冷笑，因为跟在他身后的大胡子，精神上也有同样的状况。
    满天红见人已经带到，挥手示意大胡子动手，大胡子接到指令，二话不说，过来就把林二爷和张瑞年等人依次踢倒，让他们跪在地上，张瑞年等人早已经被绑得像粽子一样，跪在那里根本无法动弹。
    谁都没有说话，满天红抬头看看天，天还没亮，她从包裹里取出一根香，点燃之后捧在手心，而后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很小，不知道说的是什么。这根香的味道很奇怪，不是香气，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很快地，他们就感觉一阵凉风吹过来，可是抬头看看树梢，上面的叶子都没有动。
    女人感到那风因她而起，顿时变得兴奋起来，她举着这根香绕着大树不停地旋转，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嘴里念叨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寂静的山林里，就听见她不停地说着：“神之使者，速速降临！神之使者，速速降临！”
    张瑞年跪在地上，也感觉这阵风来得甚是诡异，空荡荡的山林里，别的地方都没有刮风，只有这棵大树下，凭空吹起阴风，莫非这女人真能通灵？他不停在心里默念：宁愿让他们拔枪，也别真的出现什么妖魔邪祟。灵异的事情他虽然见过不少，但是每桩每件都情况各异，应对起来也没什么把握。他临走的时候，已经把背包背在身上，水火心像球就在包裹中，此时他正在积蓄力量，要是老道盼不来的话，他就准备自己动手了。
    满天红绕树转了几圈，不仅没有累，而且更加亢奋，风声越来越响，吹得她手中的香火头异常明亮，随着她疯狂的脚步跳跃，就像林间游荡的鬼火。林间空地上，弥漫着那种奇怪的味道。
    就在她围着杉树跳跃的时候，就感觉空地上的光线更加暗了，张瑞年抬头一看，只见半空中漂浮着两个巨大的白色身影，它们绕着大树缓缓盘旋，发出像小孩子笑一样的叫声，听着这声音很耳熟，等到它们靠近的时候，张瑞年看到它们长着苍白的人脸，这才意识到，原来满天红口中所谓的“神之使者”，指的就是人面枭。
    两只人面枭绕树盘旋而下，在低空中追逐着满天红跳动的脚步，那女人举着手在前面跑，两个巨大身影尾随其后，看上去就像是在放风筝，最后，当她停下脚步的时候，那两只人面枭就一左一右站在她的肩膀上，收拢了翅膀。
    这两只大鸟直立起来大约一米多高，展开翅膀飞翔的时候，翼展足有三米左右，土匪们见到它们，都流露出异常敬畏的神情，他们谦恭地侍立在满天红两侧，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喘。
    满天红肩膀上扛着两只大鸟，两条腿虽然微微发抖，但是依然精神亢奋，她喊了一声，土匪们闻讯齐刷刷地跪下，向着她和两只大鸟顶礼膜拜，不敢抬头，只见满天红两眼上翻，露出眼白，她捧着香，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咒语，可是张瑞年看得清楚，那两只鸟之所以停靠在她的肩膀上，是因为受到了那股奇怪味道的吸引，因为它们不时地把头凑过去，贪婪地嗅着香头中飘散出来的气味。
    “看来她也不能通灵，而是欺骗。”张瑞年心里想道，利用信徒的迷信，她可以制造威望，只要能提供不可思议的现象，她就是人们心中的神。不过，既然一切都是人为制造的，那也就不必再担心什么，和人打交道的话，总能想到解决的办法的，人面枭虽然诡异，但还是害怕子弹，他不久前和这些鸟交过手，并不怕它们。
    他还在想的时候，就听见满天红发出一声低吼，此时她手中的香已经烧尽，正用手指指向自己所在的方向，两只大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来，发出凄厉的叫声，张瑞年知道，满天红要对他们下手了，他攥起拳头，暗自积蓄着力量，随时准备爆发。
    人面枭在女人肩膀上拍打着翅膀，而后一前一后腾空而起，向他直扑过来，张瑞年看准时机，正准备挣脱绳索，做最后一搏，就在这关键时刻，猛听得头顶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块黑色巨石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