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棺材铺

回到家里已经接近黄昏，汉子把络腮胡子从肩膀上卸下来，才发觉背上的孩子有些异常。
    “壮子。”汉子把他放到床上，轻轻呼唤着。
    络腮胡子小脸儿铁青，紧紧闭着眼睛，没有一点儿知觉。汉子把手指送到他的鼻子底下，感觉出了微弱的气息。
    “坏了，离魂儿。”汉子大惊失色，飞快地冲出屋子向村外跑去。
    汉子又一次出现在场子的时候，那头倒霉的猪已经被肢解成了一块儿又一块儿血淋淋的肉。
    汉子顾不得垂涎这些肉块儿，径直跑到一个穿着黑色夹袄五十多岁的男人面前。
    “村……村长，”汉子气喘吁吁地说：“快……快去看看，俺家壮子离魂儿了。”
    村长的脸色有些改变，但没有汉子这么焦急。他随手摸起一块儿破布，擦干净手上沾着的猪油，匆匆的随汉子去了。
    此时，络腮胡子叉着两条腿，兴高采烈的骑在田里的一个坟头上。
    “孙子，好玩儿不？”
    “好玩儿，好玩儿，爷，再快点儿。驾……”
    络腮胡子一边喊，一边挥舞着手臂拍打着坟堆上的黄土。
    事实上络腮胡子并不知道自己正骑在一堆黄土上。他只记得小叔刚才带他看了杀猪，血腥的场面看得他心惊肉跳，然后他们穿过一片田野往村子里走。一个声音在不断呼唤他，他抬起头向远处望去，看到一个老头儿正站在田中央不停挥舞着手臂。
    他看不清老头儿的脸，只觉得老头儿身上的衣服好看，亮闪闪的，似乎在小店里见过，母亲告诉他，这么好看的衣服竟是给死人穿的。
    老头儿抱起他的时候，他的鼻子不禁抽动了一下。
    他闻到了一种古怪的味道从这个老头儿的身上散发出来，有些刺鼻。
    “孙子，我的好孙子，我的乖孙子……”老头儿乐得合不拢嘴。
    络腮胡子突然觉得这个老头儿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是谁？”
    “我是你爷。”
    “你骗人，奶奶说爷爷早就不在了。”
    “爷爷没骗你，爷想你，就偷偷上来看看。”
    “那爷爷还走吗？”
    “走，爷已经不属于这个地方了。”
    络腮胡子有些失落。
    “来，我的好孙子，爷让你骑大马。”老头儿趴在地上，弓起背让络腮胡子骑上去。
    络腮胡子的屁股刚刚沾上老头儿的背，所有的失落感一瞬间就消失了。
    远处的小路上现出了两个人影，走的飞快。前面走着一个穿黑色夹袄的男人，五十多岁的模样，络腮胡子并不认识，而后面的那个，正是他的小叔。
    “我的孙子啊，我的乖孙子，时间到了，你该回家了。”老头儿的声音有些悲凉。
    老头把络腮胡子从背上卸下来，轻轻拉住了他的小手，牵着他向村子的方向走去。
    村长和汉子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络腮胡子正猫儿一样的蜷缩在被子里，瘦小的身子不住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