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血无痕

    萧溯正抱剑站在另一侧的山丘上，诸葛成看不出他的摄魂术是不是已经破解，如若不测遇到赤火侯后他的摄魂术发作，到时临阵倒戈未免使阵脚慌乱。诸葛成垂下目光，决不能让今天的行动生出半点意外！“少庄主你看！”卫勋突然指着翡翠宫方向，众人唰地一声齐站起来，只见那里山坡一侧人影缓缓移动过来，白色的阵营之后，竟密密麻麻地跟着黑衣、铁甲共近六百人！
    杨菲儿带着二百翡翠宫弟子走在最前方，她们的身后，跟随着三百黑衣赤火侯，一百铁甲大理武士，诸葛成的双眉微微蹙紧，来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多！杨菲儿站定在诸葛成的阵前大声道：“诸葛成，我们的人到齐了，今天我们必要杀灭武林！”
    诸葛成冷冷道：“口出狂言。你们残害武林同道，引起江湖腥风血雨，今天插翅难逃！”
    “废话少说！翡翠宫听令，冲过去！”杨菲儿大喝一声，身后的白衣齐飞，飘飘然洒满山陵。诸葛成身后的众武士也从后包抄过去，段正兴拔剑向天，喝令道：“冲！”铁甲武士飞奔而去交融在那一片刀光剑影里，段正兴骑马直杀向诸葛成，诸葛成举剑横档，两匹快马错身而过。“大理段氏连同长定知府上官贤增派援兵百人助你捉拿赤火侯！”身形交错间，只听段正兴低声快说了一句，诸葛成回头看去，果然发现杨菲儿倏然转身，绝魂雾已经扔向了尚且按兵不动的赤火侯。
    茗钰大喝道：“闭气！”赤火侯似有提防，皆掩鼻暴退十丈，众人没有想到茗钰虽然倾巢而出却仍留有后招，绝魂雾未能困死他们，却阻住了诸葛成等人马的去路。这一退赤火侯已有退出众人包围的势头，却不想此时从身后跳出一群人，拦死了他们的去路！
    细看时，只是一群老弱妇孺和一群村民。翠屏谷的白人们连同翡翠宫的老幼此刻全部聚集在这里，年壮一些的男人们扛着铁锹榔头这样的农具站在最前面，他们看着这黑压压的一群手中满是刀剑人，有的也在瑟瑟地颤抖。可是没有一个人退后，他们横挡在这群人面前，后面没有武器保护的人直接将手挽在一起连成人墙，一步一步地推进过来。
    赤火侯竟被这阵势逼得退后了一步。茗钰看着他们，缓缓道：“杀！”刀剑齐刺过去，前排的男人们抵不住兵刃一个个地倒下了，剩下的妇孺哭喊着，挽着的手臂却始终没有松开。“不许杀他们！”隔着那层紫色的烟雾，杨菲儿嘶喊起来，地势容不得他们绕过毒雾冲杀过去，对面一个个倒下的人用血在为他们拖延着时间。“我要杀了你！赤火侯，茗钰，我要杀了你们！”杨菲儿咆哮着，喉咙喊得嘶哑。
    茗钰回头看了看他们：“你们的戏演得很好，可是凡只承诺，未可全信，未可不信。我只是为求自保，是你们逼我杀人。”
    她的话音未落，杨菲儿早已流下泪来，他们只是一群可怜的老人和孩子，只是一群平凡的村民，赤火侯一剑可以结束一群人的性命，他们的命，难道只值这几柱香的时间吗！
    突然一声吼，一个人影箭一般地冲了过去，众人定眼看去，竟是萧溯，只见他看准正向着那妇人刺杀下去的黑衣人一剑劈下，那人竟顿时被萧溯劈成两半！萧溯转身一剑，身后扑上来的五人也瞬息被划断喉咙倒了下去。茗钰大惊失色，急挥出毒针向萧溯刺去，只听何妍大喊了一声“萧大哥小心！”不及将那救下的妇人拉起，萧溯的面容就痛苦地扭曲了一下。
    “萧溯，站起来，过去杀了那边的人。”茗钰淡淡地命令。绝魂雾已经退了，诸葛成率人冲杀过来。
    萧溯像是发疯的野兽，奔在前面的人被他一剑削断了枪尖，他冲到人群里左右挥剑，被他砍中的人嘶喊一声便被劈下了肩臂。何妍喊着他，可他却丝毫都听不见。人马被他冲散开一小部分，赤火侯趁机向那个缺开的空隙奔杀过去。段正兴快马上前横剑将他们挡住：“茗钰，你是刺杀明硕的凶手对不对！”
    茗钰去路被阻，看着他冷笑了一声：“你要为她报仇么？她已经死了。”
    段正兴道：“她没有。茗钰，你的赤火侯没能为你杀人灭口，此刻她已经赶到了刑场，无论是赵涵还是陈翰清，都不是你能杀掉的。你想以此区区三百人覆灭大宋，根本是梦！”
    茗钰目中露出惊异之色，她略一顿，狠狠道：“既如此，没什么可说了。赤火侯，杀！”
    三百黑衣冲向围住他们的人群，他们像是从地狱借来的绝望力量，哪怕是在自己倒下前的最后一刻都在用尽所有力气斩杀。两股仇恨在山间交织，这场恶战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壮烈。鲜血流淌在干黄的枯草上，刚刚冒出的新叶，叶尖的液体被血取代，大地充斥着温暖腥甜的气息，巨峰山恍如两个巨人，沉默地矗立，观看着这一场国仇家恨的厮杀。
    落日的余晖倾洒在尸横遍野的山谷，赤火侯剩下五十人仍在顽抗。诸葛成喊道：“茗钰，你还不束手就擒么！”茗钰冷冷地看着他：“叫你的人退开，否则，你会后悔的。”人群之外忽然响起一个喊声：“诸葛成，你若不罢手，休怪我无情！”诸葛成应声看去，突然大惊失色！
    秦芸梦困在一人的手中，那人的长剑架住她的颈项，正一步步带她向诸葛成的包围圈逼近过来！“诸葛成，你不是很爱你的妻子吗，不是为了她的安全不惜将她逼回长定吗？若不是我为防万一派人尾随萧溯见到了她，如今就真要被你们一网打尽了。怎么样，少夫人此刻在我手上，你放不放我们离开？！”
    诸葛成神情一震，转而看向秦芸梦。此刻她已被推到人群中间，只要诸葛成一声令下，这满山倒下的人死去就失去了意义，赤火侯正在一步步退后，诸葛成的人马停顿下来，看着他们渐退渐远。茗钰高喝一声：“萧溯！”萧溯豁然停下厮杀，翻身跟进过来。“用你的剑架住她。”茗钰指着秦芸梦，“不许让任何人接近她。”萧溯机器一般从黑衣人手中接过秦芸梦，何妍大喊起来：“萧大哥不要！你把她救过来啊！”
    无济于事。萧溯恍如木偶，听不见除去茗钰命令之外的半点声音。
    “表哥，”秦芸梦忽然挣扎了一下，对着诸葛成道，“我们的孩子很好，我叫他川儿。”
    诸葛成纵马前进了一步，目光焦灼起来。秦芸梦泪水滑落：“赤火侯是江南武林的大敌，不要放他们走。我死在萧溯剑下，总强过落入他人之手。表哥……”她看着诸葛成，双唇动了动，像是还说了一句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突然间她向前一步，萧溯的剑锋没入她的颈项，鲜血沿着剑身一丝丝地滑下来，她的身子向后倒去，跌靠在萧溯的胸膛上。
    “芸梦！”诸葛成嘶吼一声，策马狂奔过来！萧溯似被这血和喊声震醒了，他低头一看，忽然惊呼道：“秦姑娘！”茗钰神色也猛地一变，她没有料到秦芸梦竟会在萧溯的剑下自尽，人马奔涌过来，所有人都疯狂地冲杀，她看见萧溯缓缓地放下秦芸梦站起身来。
    毒针急射出去，却忽见一个淡色的人影闪过，何妍扑过来挡在萧溯身前，一声低吟，她的身体也缓缓地坠落下去。“何妍！”萧溯抱住她，茗钰知道萧溯的摄魂术已经破解，此时发射毒针是为了取他性命。何妍栏身挡住，唇色瞬时变得铁青：“萧大哥，你一定和我当初一样，中了摄魂大法。她要你去杀人，我不能让你再错下去了。”“何妍你别动，我帮你逼毒！”萧溯说话间翻掌运气向何妍背后推去，何妍拦住他摇头道：“来不及了……萧大哥，我一直太傻、太傻……其实，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她无力地笑了笑，脸庞依旧那么纯净，“是你告诉我，喜欢一个人却不说出口，他就会跑掉的。萧大哥，”她轻轻拉下他的头，凑在耳边轻声道：“我喜欢你……”
    萧溯的神情凝住，何妍轻轻散去的呼吸如同利剑穿透他的胸膛。他把何妍抱起来紧紧地贴住自己的胸口，剑眉下泪水滑落。他忍住颤抖，像何妍对他说出那句话一样，缓缓侧头贴著她的耳朵：“何妍，萧大哥也喜欢你。我喜欢你！”
    他倏然拔剑而起，光一般冲进厮杀的人群。茗钰长袖挥出，毒针突然在白绫的掩护下射出来，围杀的人仰面倒下去，萧溯大喝一声，突然将剑直刺过去！茗钰避已不及，举剑与萧溯对刺过来，只听一声闷响，动作凝滞下来，厮杀像是失去了声音成为凝固的画面。萧溯的背后茗钰的剑尖显露出来，可是茗钰的身上却同时插入了两把利剑！她的剑比普通长剑更长三尺，此刻对刺，萧溯被她纵贯了肩胛，可是萧溯任由她把剑刺入自己肩下却依然朝她心脉挑去，可是剑只刺入一半就被一个坚硬的东西阻挡住了，诸葛成站在身后，保持着与萧溯同样的姿势，他们的剑锋在茗钰心脉中相撞，直线一般刺穿了她的胸膛！
    血从嘴角缓缓溢出来，茗钰抬头看了看笔直的竹林指向的天空，那里没有苍鹰飞翔，也没有湛蓝旷远的天幕，她的嘴角微微地扬起，却至死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尾声
    ###尾声: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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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又是十年。十年，朝廷可以建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乞丐可以变成富可敌国的商贾。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人，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