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雪剑

白驹过隙，转眼夕阳归隐，暮色罩下。
    雨泽、无泪、莫呈轩相聚在茶道，互作介绍，相谈甚欢，不知不觉过去好些时辰。
    雨泽按捺不住，时不时观望天色，却是天色每降一分心头就紧张一分，逼近酉时心跳如麻，屏息凝神间隐隐能见心跳之声。茶杯端口贴着嘴又喝，便放下，放下又拿起碰到嘴边如此循环。
    无泪笑着道：“喂，你不是吧？干嘛紧张成这样？”
    雨泽放下茶杯，无奈道：“我不知道啊，平时也不觉得。可今天一想到要去见初夏突然就很紧张。”莫呈轩一笑，道：“今天是七夕佳节气氛与平时当然不同，紧张也是正常的。”
    无泪左右手各挪来一只茶杯摆在中央一并，道：“再紧张爬也得爬去！我为你跑腿送信脑袋可差那么一丁点儿就上下分家啦。酉时半刻马上要到了，你尽管去，接下来交给我和莫大哥！”
    整洁素雅的房内穿过透明的轻纱布帘，隐约可见人影，偶尔传来一阵清香。淡粉色的绣花罗衫，下着仙女素群，脸蛋嫩如白玉，颊面一对酒窝胭脂淡抹，绽放出两朵桃花白里透红，叶眉弯长，星眸闪动。星辰闪烁间，脖子上带着一根银制的项链一段一段，相继不停地闪动光泽。
    她轻轻合上盒子，整理完装束，轻步退出房门，悄悄来到后门。
    “站住！”声音粗厚沉重，应中年男子的口音。
    初夏心头一颤，转过身去，见着的正是箫月浩。“哥，你很讨厌啊，都快吓死我了！今天七夕人家好好的要去...”
    “哈哈！要去约会是吧！”走近一瞧，乍然一愣。“真漂亮！”
    初夏给看的羞怯，道：“哥，你不要取笑我。”
    箫月浩道：“哥说的句句属实！今天你不必偷偷溜出去了，大哥正在前厅等着我们呢，我们一起出去。”
    初夏喜出望外，“真的？太棒了！”兴奋地连蹦带跳拉着箫月浩跑向前厅。
    南宋时期当时的临安夜市十分热闹，衣帽扇帐、盆景花卉、鲜鱼猪羊、糕点蜜饯、时令果品，琳琅满街应有尽有。更具特色的是临安夜市在江南颇有盛名，夜市接早市，通宵达旦，一年四季，天天如此。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水门向晚茶商闹，桥市通宵酒客行；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行人熙熙攘攘，大街小巷车水马龙无一不描述着市井繁华兴旺。
    初夏挽着两哥哥手腕挤在中间，行步间一蹦一跳怡然自乐。
    箫月梵开口说道：“初夏，这些年大哥让你受委屈了。”
    初夏莞尔一笑，道：“没有啊，我知道大哥很疼我的呢！”
    箫月浩故作提醒，道：“你好像忘了去一个地方哦！”
    “啊，雨泽！”初夏埋怨道，“哥，你怎么现在才说，都过去一个时辰了，哼！”
    箫月浩道：“赶紧去吧，前头就镇东。”
    “哦！”初夏鼓起嘴巴，赶紧奔起步子向前跑，转身朝他们吐了吐舌头。
    箫月浩笑道：“大哥，咱们跟去瞧瞧未来的妹夫。”
    夜，深蓝的天空月儿在云中穿行，淡淡的月光洒向平地，微风徐来矮草频频浮动，倒一阵起一阵，偶尔传来树枝摇摆声。
    雨泽坐在矮草丛中静静等待，抬头相望凝视浩瀚天际。
    不远处一棵大树旁，无泪依着主杆打起瞌睡。念念道：“怎么还不来！”
    莫呈轩起身瞧了瞧，朦胧中一个身影奔向这儿，立马蹲下身子。叫道：“无泪，来了！”
    无泪陡然般惊醒，“哪里？”揉揉眼睛看向矮草处。
    初夏见雨泽静坐前头，叫道：“雨泽！对不起，我来晚了！”
    雨泽顿如甘霖逢春雨，起身扭转，几步奔去一把将她搂抱入怀里，兴奋道：“真急死我了，我以为你不来了。”
    突如其来的拥抱当真让初夏一阵不知所措，心间突然多一种依偎，也将他搂住。欣然一笑，道：“看你平时那么憨厚稳重，原来也这么不安分。”
    无泪一阵目瞪口呆，道：“哇，一来就是一个拥抱，太绝了！”
    莫呈轩道：“嘘，小声点，别被发现了破坏气氛。”
    突然一只手拍在无泪右肩，无泪目不转睛关注前方动静，表示对此毫无理会。
    这只手又拍了拍，无泪无奈的问道：“莫大哥，你拍我右肩干嘛？”
    莫呈轩全神关注盯着前方情况，头也不回，道：“我在你左边，拍你右肩干嘛？”
    此时又拍了拍，无泪回头硬是被吓了一跳，浑然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多上两个人。
    “唔~”
    箫月浩连忙伸手封口，道：“嘘！你们在这做什么？”
    莫呈轩忽叫道：“无泪，准备拉线！”
    他们坐在草地上迎合着微风仰望天际，诉说着心情彷佛神游在月空之上。
    初夏遐想着，道：“不知道牛郎织女今天见着面了没？”
    雨泽道：“他们见到了，虽然晚了些。”
    初夏会意言外之意，欣然一笑。
    雨泽道：“啊！我有东西送给你，先闭上眼。”
    草丛中的无泪、莫呈轩瞧见他打上暗号，两人同时扯动手中牵线，细线顿时犹如伏地游龙穿梭在草地中，瞬间解开串连的袋子连环扣。
    矮草丛间映来无数流萤生舞，星眸闪动，缓缓地浮动。极美的星夜，没有一朵浮云，宛如深蓝色的碧空，满缀钻石玛瑙般的繁星；辽阔无垠的夜空顿时撒满密密麻麻柔和的光芒，彷佛身在银河中沐浴。
    初夏站起身来，牵引流萤环绕，随波处点点乱花欲坠，远远观望似如出水芙蓉，白嫩的肌肤滴落沐露。
    此时天幕黯然失色，怕是牛郎织女坐卧云端喜看人间笑扑流萤。
    雨泽忽然抓起她双手，含情脉脉看着她眼睛。“初夏，我...”
    初夏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等待着，似乎已经感受到他柔情似水般的绵绵情意。
    无泪激动地说道：“这个笨蛋啊！一口亲上去啊！”
    雨泽小鹿乱撞，许多次好不容易过了喉结的话又被咽下去，彷佛空气都将他塞满。心下一狠，决议道：“我...”
    草丛中瞧见初夏脚尖点起，身子微微向前倾斜，这一举动大出意外，看得无泪等人目瞪口呆。徐风一阵飞来，遮住月色，朦胧间人影渐渐模糊，萤火虫缓缓的连成一片，星光闪烁胜如悬河。
    乌云遮月，无泪恨不得冲出去，生怕错过一场好戏。
    耳边微风起伏，传来缕缕琴声，似如展翅欲飞的恋蝶，迎合着灵动的流萤轻轻流淌，又宛如深在浩瀚悠远的夜空，一种情韵令人沉浸在每个音调下，挖掘出一颗埋藏在深处的心灵。
    尘缘中琴声已不能用吟与美来描述它的神奇。
    拨开乌云，月色微露，淡淡的浮光下，一名男子衣发随身舞动，扶完琴曲，起身赔礼微笑，道：“在下闻风吟，方才打扰两位雅兴，还望见谅。”形似文弱书生，文质斌斌，三十来岁。
    初夏有些羞怯，微微低下头。
    雨泽瞧去顿觉一股独特的气质让人奋感舒服。回礼道：“在下慕容雨泽，多谢先生抚琴相伴，解我心结！”
    一曲琴声嵌人心扉，牵心燃情，调调恰如其分引起心弦共鸣。
    闻风吟一点头受谢，转身向友人，道：“书生，既来之不妨送他们一卦。”
    友人一身八卦道袍，年貌约三五上下，一戳山羊小胡，手掌旗子上写草堂算卦。呵呵笑道：“在下草堂书生，两位算卦否？”
    初夏心下盘算未来，大胆一步迈前，道：“先生，如何算！”
    草堂书生道：“测字，面相，手相，八字，星象，解梦等。”
    初夏联想道：“今晚是七夕，就用星象算吧，没有星星能成吗？”
    草堂书生笑笑道：“是够刁难，却也不难。”布袋中掏出一个圆盘，圆盘上密密麻麻刻着细小难懂的文字，上有指针不停移动。举头仰望寻找方位直至指针停下，又寻一遍，掐指一算。眉间略略微皱，道：“思量仅在一念之间。”
    两人疑惑不解之际，无泪好奇的奔过来，道：“哇，什么思量仅在一念之间，说的这么玄乎，不会是说不上糊口瞎编的吧？”
    “无泪不可胡说！”莫呈轩见礼道：“我来介绍，这两位是我师伯。分别是‘三清妙音’闻风吟；‘草堂神算’草堂书生。”又分别依次介绍：“这位想必两位师伯已经知道了，这两分别是箫家堡的箫月初夏和枫无泪。”
    闻风吟点头应过。
    草堂书生作礼，回问道：“呈轩，你怎么也在这？”
    莫呈轩道：“他们是我朋友。方才一卦，师伯您就慷慨开口，说解下吧！”
    草唐书生道：“草堂就是草堂不能破例，泄露天机必遭天谴。故事终归会发展，何必现在就说破，若是预先知晓故事结局岂不是毫无意义意义可言？作为局外人，我只能告诫你们思量仅在一念之间。”
    无泪道：“我怎么越听越玄乎，草堂先生能否算我一卦，怎么算都行！”
    草堂先生呵呵一笑，心知他不信，欲要亲自一试。道：“好，不过我草堂书生一天只给人算一卦。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否则不算。”
    无泪心下琢磨着，一口气连道：“好，只要不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奸yin掳掠、坑蒙拐骗其他神马都行！”
    草唐先生笑道：“我自然不会让你去做违背侠义的事，日后等我想到了自会找你。”顿了顿，“既然你答应我便替你算下一卦！”走近抓起手掌纹理一摸，从上到下扫视面孔。笑着点点头道：“三日后必有喜事！”
    “喜事？什么喜事！是不是桃花运？还是富贵登天？”无泪喜问道。
    草堂书生一转身远远离去，笑道：“呵呵，天机不可泄露！”
    闻风吟抱起琴辞行道：“各位后会有期。”
    无泪望了望，道：“真奇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莫呈轩道：“师伯们向来如此，虽是江湖奇人，却很少走动知晓的人不多。”
    初夏站出来怪问道：“无泪你怎么会在这？刚才你们都看见了？”
    无泪道：“那是当然，我给你介绍，莫呈轩莫大哥，没有我们两帮忙哪来满天萤火虫。”
    “呵呵，箫姑娘有礼了。”莫呈轩抱拳。
    初夏退了一步躲在雨中身旁，轻声回道：“莫大哥，好！”
    无泪见她羞怯，道：“好啦，好啦，不逗你啦。刚才正好乌云把月亮遮住，我们四个想瞧也瞧不见。”
    雨泽问道：“四个？难道还有外人吗？”
    无泪眉头一跳，道：“也并非外人，倒是你未来的两个舅子。”
    初夏惊道：“我哥？”四下一望，他们正站在不远处，又惊又羞。
    箫月浩道：“大哥，我们过去吧。”
    走到近处，初夏迎上前，依依介绍道：“我大哥箫月梵，二哥箫月浩。我朋友慕容雨泽...”略略低了低头，仍是有些难为情。
    雨泽见礼道：“箫大哥！箫二哥！”
    箫月浩上下一番打量，笑道：“果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箫二哥过奖了！”雨泽瞧了瞧箫月梵面无表情，好像十分不高兴，“萧大哥你...”
    箫月浩道：“大哥一直是这样的，请不要见怪。大哥没阻拦你和初夏说明还是认可的。”
    初夏急了，扯了扯箫月梵衣袖，道：“大哥啊，人家跟你在说话呢。”
    箫月梵道：“跟我来。”转身走向一块空地。
    雨泽跟走数步，见他转过身来，缓缓拔出刀刃。
    “拔剑！”
    雨泽大致明白其实，想要试探身手，有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初夏。“箫大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出招吧！”心想相距三丈之远，足以时间拔剑。
    “拔剑！”
    无泪暗暗叫坏：这小子太过自负，若要动真格拔剑机会都没有！
    初夏心知大哥用意，急道：“雨泽，你就拔剑吧！”
    雨泽一点头，只听剑身与剑鞘磨蹭声，一片银白亮光照亮周围。
    箫月浩观望道：“不知道能不能接...”
    话犹未尽，雨泽身子后仰右脚后撤一步，剑提到胸前，喉颈间已架上刀尖。
    在场所有人都没瞧清箫月梵何时出现在雨泽面前，何时出的刀。
    莫呈轩不可置信地问道：“这就是‘绝代风华’吗？”
    箫月浩道：“不，大哥只用了‘惊鸿步’。”
    箫月梵一眼瞧遍他全身动作，收起刀转身离去。
    初夏急忙奔去很是担心，问道：“雨泽，没伤着吧？”
    雨泽摇摇头，冒出几滴冷汗，回想之际不知如何去形容他的快。
    箫月浩走来，笑道：“不错，很多人尚未作出反应就已经倒下了。天色不早，初夏，有话快说吧！”
    初夏舍不得离开，却也无奈沉思片刻，道出四字：“早些休息！”一转身跑了去。
    箫月浩一拱手：“各位告辞！”
    箫家堡。
    七夕一日，难得有时间闲来休息。书房中灯火通明，见人影阅书疲倦哈欠连连。此人年询四五，天庭饱满，满脸大胡。揉揉眼睛，合上书籍，书面写着‘阵图解说’。
    端起茶抿了口，见到正面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群峰飞鹤图’顶峰之巅有一老者蹬足尖峰，手握玉箫扣于背，纵眼瞭望占尽群峰，缠绵云雾仙鹤飞游，穿云越峰，一轮明日照射四方。
    画中题字道：
    秘林隐中雾，茫茫白胜雪。
    录鹤峰回转，红尘仙风逝。
    尽沧海，伊人回眸相隔仙云尘峰。
    在卧云端，依雪索绕，琵琶一曲，过千年！
    此缘朦胧，千年待一回！
    箫声雪，忧忧未静。
    中山日，可否再续轮回？
    举着眉头浸入沉思细细默想，再看首字恍然大悟。惊声念道：“秘秘录尽在此箫中！秘录？天宗秘录！”
    图中苍白老者双手扣背，站在巅峰观望飞鹤，手握玉箫。
    箫！箫月赋脑海闪过一念头，豁然起身，顿时欣喜若狂，大笑道：“哈哈，匡复箫家百世名誉，定可在我手中威震天下！”
    收拾心气，低声念道：“岳父，您在天之灵可以安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