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雪剑

第三十六章 雪翎翩舞红颜淬


柳茹絮显的很镇定,彷佛心中早已预知会有此事。
    谷梁游一道:“果真是你!你几日不归主公很是担心,命我出来寻你,现在看来絮儿妹子安然无恙,就请跟我一道回去吧!”话完,目光扫向身边男子淡无表情的脸上,不觉失声惊道:“箫月梵!”大有惊愕之意。忙道:“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
    箫月梵问向柳茹絮道:“他是谁?”
    柳茹絮道:“他是谷梁游一,来自东瀛的武士,扬言要击败中土各门各派,欲想在中土建立门派传教东瀛武术。初来之时在江湖打败不少武林好手,就此以为中原武林不过如此,后被主公十招击败,心悦诚服,归在主公麾下修行武功。如今他武功大有长进,是个棘手的人物。”
    谷梁游一听闻他人承认自己是个棘手的人物,嘴角触动,说道:“絮儿妹子,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动手杀了他,主公不但不会罚而且会赞赏你!”
    柳茹絮一步当先,指间备好柳叶针道:“我是不会让你伤害箫大哥的!”换言之,她不会杀箫月梵,别人也休想。
    谷梁游一蹙眉横眼扫到她眼睛,坚定眼神的中缺了以往冷酷无情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温情动。“你变了,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犹豫,你在恐惧。以前的你至少可以与我过上一百招,现在的你我根本不用动手。回去便罢,不回去,即使我不杀你,也难逃一死,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叱’的长声作响,是刃器与刃鞘摩擦的声音,箫月梵已拔出刀身大半。
    路上行人见到拔动兵刃,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江湖恩怨对决’,纷纷避开远行,大街上如大石落水溅起的水花一般轰然逃散,附近的江湖杂技班子慌忙卷走道具奔命。
    谷梁游一见此动作,赶忙守腿小步,紧握刀柄。便身旁听一个淡淡的声音,如他表情一样,没有任何语势声调“她是我箫家人,于你们无关。”说话之人正是箫月梵,刀身已横在他肩头。
    谷梁游一惊震的眼神,满脸不可置信,方才之间人影而来,脑颅中闪过快躲的念头,就觉肩头触碰到冰冷异物,当下又闪过一个念头‘为时已晚!’“明明然然箫月不凡!我谷梁游一远道而来,只为宏扬东瀛武术,不知中土高手如云,虽死犹荣。在我死后希望你能将我骨灰撒到海边,让我回归故里,箫月梵你动手吧!”双目垂下,临死不畏。
    柳茹絮赶忙叫道:“箫大哥且慢,平日里谷梁先生待我甚好,我求你,放他一条生路。”念及曾受他照顾,实在不忍心见他死在面前。
    箫月梵本没有杀他之意,只想让他带话回去,警告他们不要逼人于死地。收起尖刀转身回到她身边。
    东瀛武士比试,输者必死。谷梁游一先前败在主公手下未死很是惊讶,现在又败在箫月梵刀下饶他不死并不感到惊讶,混迹中土数年,深知中土武林讲究道义。“中土有一句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我亲会深意,意义非凡!我欠你们一份恩情,需要之日定会报恩。”鞠躬过膝。
    柳茹絮道:“谷梁先生,请起身。我呆在箫家这段日子虽然只有几天,但我想明白一个道理‘每一个人都拥有自己生命的主权,但它需要人去雕琢才会清晰可见’,以前我模糊的看不清楚,以为人生就是你恩我报,可以不分青红皂白替主公铲除敌人。现在看来是我错了,错的很荒唐,而且罪大恶极!我这双沾满血腥的手害了不知多少无辜之人家破人亡。既然已经知道错了,我想修正我以后的道路。请谷梁先生回去转告主公给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她垂下头,折身返回箫家堡。她黯然离去,心里清楚主公是不会就此了事,必然会找上门来,这就意味着要与养育她十余年生如父母的主公对立。
    世人皆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养育之恩无以回报!’
    天山居。
    晨阳破晓而出,抬眼仰望万米高山,云海茫茫,朝阳斜射,云蒸霞蔚,肉眼目力所不及。
    后山平峰绝顶,四下云雾环顾,银涛滚滚,直插云霄;远处群山相逐,如电闪云屯,天兵乘云!两个人影手扣单刀,伫立许久,细细瞧来一男一女闭目养神,呼吸云霓,吐吞日月。
    两人张开精目,挥刀互拼,双刀触碰隐隐抖动,尉迟峰挑刀上格。头上盘旋云雾豁然消散,如爆竹砰然碎裂。意不犹豫,紧接着落刀而下,以右向左,劈向头部,盘算着演变下一式‘积雪封霜’,头、身、脚连砍二十一刀,封住进攻招式,让她处于被动。
    她料定有此一招,右手在左,举刀横在额头正待他挥来,手腕翻动,带刀打到最右侧,连同云雾被削去一层,彻底化解招式。脑中想好对策,先入为主,攻其中盘;出其不意,再攻下盘;始料未及,措不及防!一招尽破,拉回余力趁势反扑,砍向中盘。
    尉迟峰看清招式,乃是《雪翎一弑》第五重‘雪中鸿爪’连砍四十八刀,主攻中盘,只要砍中必定西归。见来时凶猛,收刀退守中盘,双刀触碰‘噹噹’连响五下,忽见她刀下沉,瞧架势是第六重五十六刀‘雪泥鸿爪’,能剁肉成泥,削骨成块。扫向下盘,左右各三刀,赶忙去挡。
    挥刀第六刀时,她刚劲转柔,一收一沾,依在刀身,倏地洗上三圈,由下至上。
    第一圈尉迟峰手臂由顺势转到逆势,第二圈逆上加逆,手臂翻转到极限,各个关节骨作痛,再不弃刃手臂必定脱臼。
    她知道师兄手臂转不过来,不转第三圈,打飞他单刀,单刀斜斜射向云雾,掉下山去。唇角微扬,单刀舞动,少许片刻,打完一百一十二刀方才停下。
    尉迟峰低眼瞧看衣裤,条条缝缝,遍体鳞伤,肉体外露。又惊又喜:“月灵师妹,你什么时候练到第七重‘傲雪寒霜’了?此招奋力全击,若是像我一样不慎被打飞兵器,岂不是体无完肤!还有首发两招的内劲刀势是大师傅教你的吧?月灵师妹你真厉害,大师傅也就练到第七重。唉!我真没用,练来练去昨天才练到第五重。”想到小师妹最晚入门,亦非天纵奇才,眼下刀法与大师傅彭金秋有过之而无不及,倘若再将刀法练的烂于心中必定闻名江湖,对此不免有些惭愧。
    少女年方十六,姓施名月灵,天山居众弟子中辈分最小,容貌出尘,招惹喜爱,仗着为众师兄弟宠爱有时候会调皮捣蛋。
    施月灵本想一一回答,竟不料他一口气说了好多,突然又自卑起来,只好先安慰:“大师哥,就你这样还能练好刀法吗?你也知道,第二重‘积雪封霜’内六式刀法,九十三招我练了一年半都没学成,现在我不是学成了么?要有恒心,不能气馁!”
    大师兄被小师妹说教,在她面前不仅没有成为榜样,反倒唉声叹气,自责埋怨。尉迟峰确实惭愧,当即露出笑脸赔罪道:“我这个大师兄不仅没有做好大家的榜样,反倒让小师妹为我担心了,真是不该!”语毕,抱拳一拱。
    施月灵瞧看精神奕奕,眼眉弯起月牙,笑道:“这样才是大师哥嘛!”
    尉迟峰笑着,好似一脸有事相求,说道:“月灵师妹,能不能教教大师哥,你怎么练的?特别是那两招内劲刀法,很是厉害!。”
    施月灵嘿嘿一笑,非常乐意的一点头,道:“大师哥你不要急嘛!大师傅说了,一到六重属于外式刀法,若能熟练运用,六重通变,亦能成为江湖一流人物。七到十重是内劲刀式,需要内外兼修,修内不修外则使不出刀式,修外不修内则使不出精妙威力,所以必须内外双修。第十一重是总纲,听大师傅说是十重刀法精妙的融合,就叫‘雪翎一弑’据说能诛杀神魔,只有师祖婆婆月如霜练成,非常厉害!”
    她越说越起劲,很幻想着尽早能练到这一弑,能像师祖婆婆一样扫遍天下无敌手,全然忘记守在一旁静听求教的大师哥。
    “月灵师妹?月灵师妹?”尉迟峰轻轻唤了两声才将她从梦境中拖出来。
    施月灵小舌一吐,知道自己走神了。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我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我就是这么想着忽然悟到的。《雪翎一弑》练过的师兄师姐都很清楚,招式多变而复杂又难练,不易上手,越是心急越练不好,反而会将练成的刀法忘记。我觉得它像一个女人心思一样,变化莫测,就是你们男人常说的‘女人心海底针’。女人啊,不是脸上笑的很开心,心底就一定很高兴,是需要用心去体会她是怎么样的,然后你就会明白。好比大师哥练到只顾如何练刀法,虽然练的很好,但总是很难有长进,因为大师哥不够用心!”
    尉迟峰抓着脑袋,大男人的能有几个了解女人心思?何况自小长在天山居尚未有过恋爱,一会儿女人,一会让刀法的听的稀里糊涂。蹙着眉头道:“我哪儿不用心了?我这不是天天陪你在练吗?”
    施月灵忙解释道:“不是这个用心啦,我是说用心,是心。好比我们刚才过招一样,我只要心里想着就可以随时把第五重变成第六重或是第七重,也可以不按次序的变化,这样应该懂了吧?”
    尉迟峰沉默静思,好似有些想明白,《雪翎一弑》刀法复杂多变,演到相近的招式的确可以随机变化另式,这点确实不如她灵活多变。
    施月灵看着大师哥默想许久以为还不明白,陷入冥思,脑中忽然灵光转动。“哈!有了,大师哥这回你一定能听懂。大师哥,我问你,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尉迟峰大惑不解,摇摇头道:“我又不是你,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施月灵嘿嘿一笑,道:“这样就对啦,所以你要用心来体会我。”说着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左胸上。意思便是说他用心去体会我的心,如果能了解,就能理解和掌握刀法奥妙。
    尉迟峰只觉得她的酥胸软软的,很有触感,彷佛似乎一下子明白了。
    施月灵瞧了瞧大师哥木愣脸上泛起微微红霞,怪问:“大师哥,你怎么脸红啦?是生病了么?”
    一缕朝阳射来,渗透云雾,红通通的。
    尉迟峰忙道:“哦!没、没什么,是太阳照的。时候不早了,过会儿还要去接待贵客,我们下山去吧。”
    “嗯!”
    ‘天目千重秀,奇花遍地开。层林尽染竹,峭壁怪石栽。丹桂飘香彩,清幽古寺斋。流泉飞瀑布,百鸟报春来。’是对天目山最实的写照。
    石梯层层递上,临近山门,两根石砌大柱矗立参天,石梯豁然开朗,又长又宽。走过山门,地处平坦,花白石板铺地,眼前又是一道宽敞的阶梯。至上而走,展现横长竖宽的演武场,前后左右四边房屋围绕。中央一尊石像洁白如玉便是开派祖师如月霜,姿态栩栩如生,眼眉唇角处处精雕细琢。
    山门前四名弟子站守,阅看请帖,引入内。
    “你们看,是他们。”莫呈轩指着前头披风汉子说道。
    雨泽道:“我原本以为他们父女只不过是顺道路过,想不到也是来受邀而来。想必是彭老前辈的故友吧!”
    苏绍道:“这可能性极大,我们也进去吧。”
    “请帖呢?”那人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说不出啥,守门弟子即忙一把推了开。“没请帖想来干嘛,白吃白喝吗?去去去。”每逢江湖喜事,有不少好吃懒做的家伙浑水摸鱼,这家伙够是愚蠢逮了个正着,聪明些的跟在别人身后倒也混了进去。
    穿过演武场,正前最大的房子便是大堂,莫呈轩成领头入门。
    堂内道贺声不时而来,笑谈风声。进门便见一群人围着三十多岁的男子不停道贺,他剑眉星眼,过桥短须,便是岳昂青。“几位远道而来路途劳累,暂且偏房休息,事后再向各位道谢。送几位前辈去客房休息。”看向一名弟子。
    莫呈轩上前送上礼盒,见礼说道:“晚辈逍遥谷莫呈轩替家师菁微真人岳师伯问好。”
    “莫师侄,客气啦!”岳昂青身旁弟子接过礼物退开“真人身体可好?”
    莫呈轩笑而答道:“有劳岳师伯挂心,师傅身体项来健康。”
    初夏站出身来,赔礼道:“岳师伯,晚辈箫月初夏,只因箫家人脉稀少,两位哥哥与舅舅留在堡打点事物恕不能前来道贺,望岳师伯谅解!”
    岳昂青心中作想,二十年前箫家几乎毁于一旦,眼下箫家就剩两段香火,年纪尚轻又要管理箫家的确不容易,即便是派出门下弟子前来亦也合情合理。“箫姑娘来了便好。”又看向其身后五人,问道:“这就好,他们是?”
    苏绍忽然站身来,抱拳见礼,道:“晚生苏绍,我们是朋友。自知阅历尚浅,今日前来实属开开眼见,倒是给岳前辈添麻烦了,日后还望岳前辈多多指教。”
    一举一动斯文儒雅,气质非凡,看了让人舒服。再瞧他人,尽是郎才女貌,其中两位依江湖传言好生面熟。道:“苏公子说的那里话,前辈指点晚辈是理所应当的事…”忽然瞧见门外翠烟门门主上官宇哲而来,忙说道:“诸位辛苦而来,恕不能招待,暂且客房歇息,待接任仪式开始,我会派人来通知。峰儿,送几位客人去歇息。”
    尉迟峰走近,抱拳对向雨泽,两人同时作礼,一同说到。“慕容兄,别来无恙!”“尉迟兄,近来可好?”
    岳昂青不禁诧异,道:“原来你们认识!”
    尉迟峰回道:“师傅,他便是我跟您提起过的慕容雨泽。”
    “原来竟是他,方才我怕错认,也就没认,果然英雄少年!正好,峰儿你们相熟,带去客房休息吧。”话完,岳昂青摆出手来请向侧门过道。
    尉迟峰引路,旁门而出,大堂屋后亦是四合建筑,房屋一座,两边过道,一合接一合,院院相连。领到一处四方院,四壁房屋两两相连。“诸位,此处僻静少有人打扰。若是闲来无趣,可从后门直出便是后山。我派山色天下闻名,想来是一大游山玩水的去处。我还有事要忙,告辞!”转身离去。
    众人纷纷谢过,打量四周安静祥和,听不见前堂的喧闹。
    苏绍道:“尉迟兄果然细心,想到我们会无聊,特意安排给我们这么好的地方。我想有人快憋不住了吧。”笑着看向湘筱柔。
    湘筱柔道:“你又知道啦?”挽上初夏胳膊,“初夏,咱们去后山玩!别理他们。”说着朝后山出发。
    众人呵呵一笑,山上幽邃奇妍,千树万枝,重峦迭峰,此躺而来不容错过,随同而去。
    某屋院,披风汉子不知从何处来,随着走道推入一间屋子,伊美美坐在桌边,一动不动。伸出手指在伊美美胸口来回一动,穴位开解紧绷的肢体顿时松懈。“这是你要的地形图,我给你画来了。”摆在桌上。
    伊美美揉了揉酸胀肢体,拿过地图打开,简单描绘了住所地形,图上标有卧房、书房、牌位堂、库房、储藏室、伙房,掌门彭金秋与坐下两大徒弟的卧房记载清清楚楚,也不知道他如何打探来的。“你说吧,要我偷什么。”
    披风汉子道:“天山居的武功秘籍《雪翎一弑》,你觉得它会藏在哪里?”后半句有意试探她是否真有些本事,不然自己去寻。
    伊美美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如果是你,你会藏在哪里?”见他不答,接着说道:“如果是我,一定会藏在我能接触到,而别人不能发现的地方。或者大家能接触到,却意想不到的地方。依我从地图上看,也就三个地方。这里、这里和这里。”手指点了三个地方,分别是彭金秋卧房、书房和牌位堂。
    披风汉子道:“难道就不会在库房或储藏室的暗门里?”
    伊美美道:“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会藏在这些地方?即便是必定会时常去察看,堂堂一派掌门去这些地方不会让人怀疑吗?”忽然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藏物之处。
    披风汉子道:“好!过会儿掌门接任仪式开始,守卫必然稀少。你的命掌握在你自己手上,希望不要让我失望!”转身退出房门。
    伊美美神色暗却,纠结该不该帮他偷,如果他是个大坏蛋拿来杀人,岂不是罪魁祸首!忽然与柴米油盐往日心酸,几经周折眼看就要过上好日子了。痛恨苍天害我家破人亡,又将这样沉重的包袱托在我这样一个市井小偷身上。不禁泪水夺眶而出,“美美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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