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欲望

黎明历8年，2月6日，1359时。
    北非，冰王子基地东北，黄泉军物资集散地。
    地面一跳，根根烈焰刺猬一般刺破草坡，能量战车飞了起来。前车轮飞在了它的后方，钢铁骑士头下脚上飞在它的前方。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战火缭乱的大地，忽然变得异常透彻、恬静、安宁。
    墨菲睁大了眼睛，在一片殷红中，看见云从他的身边飘飘而落。
    云扔掉眼镜后的模样很清秀，但她让墨菲记住的，永远不是她的清秀，而是固执，风信子一样的倔强。然后，他想起了他的女神，终于娶回家的女神。他感到了淡淡的哀愁和悲伤。
    他像一颗飞过天际的彗星，撞进了芬芳的草地。
    白色的和红色的风信子拥住了他。他挂在胸口的珍爱相机落在了很远的地方，幽邃的镜头闪着亮光。
    炮火仍然在不住落下，溅起一柱柱泥沙，直上云天。
    同僚的钢铁犀牛像是风，又像是切割光线的灰色暗影，从他眼角一个个浮光掠影而去。似乎有人在他耳边呼唤他的名字，又似乎没有。
    天空的浓云在翻滚，聚散离合。
    也许，这场渴望马上就要落下来了吧。
    这个干涸的沙漠，最渴望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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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历8年，2月6日，1332时。
    北非，冰王子基地西北，某地。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墨菲望着天空尽头翻滚的云海，轻声念诵。在他身边，是另一个圣堂武士，“也许你早不记得，你的姐姐这句最喜欢的话，但她的名字，就是从这里来的。”
    浩瀚沙海尽头风云际会，浓云如墨翻滚，很快吞并了大片天空。
    “你猜错了，墨菲。”零立在高高的沙丘之上，放眼眺望天空的阴霾，大地尽头闪烁着交战双方的炮火，更像是一场正在肆虐的雷暴。“我所学的知识，绝大部分来自云。没有她的影响，我不是我。”
    在那里，黎明军投入了新大陆与南美亚马逊基地增援来的绝大部分兵力，而黄泉军着相继投入了欧洲军团与西亚军团——一场胶着状态的势均力敌。战事发展到这一步，只怕交战的双方都没有想到，一场大会战竟然会以争夺冰王子基地三号堡垒的拉锯战而逐渐丰满发育起来。
    “包括你的谋略？”墨菲举起了他胸前的第三只眼，将沙海之上风暴即将来临前的一幕凝固成一张灰暗而蕴含力量的阴晦画面。
    “当然。”零笑了笑，“我只是继承了龙族先贤的智慧，而稍加利用。”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想起她，”墨菲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不知道她的墓前，是否还有人为她每天送上一朵风信子。”也许感到情绪的低落，墨菲找到了另一个话题，“看来，用不了多久会有一场雨。”
    “干涸的沙漠最渴望的渴望。”零将座前的能量面罩双手抬起，扣到了头上。咔哒咔哒，锁扣咬合的声音连绵不绝响起，哧的一声，能量面罩与铠甲扣紧了，“它是云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就像云是水的另一个名字——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兵形若水，避实而击虚。”零将目光转向了他的身边——沙漠雷暴特别行动小队，随他出生入死的十二名最得力干将。连日来的鏖战将十七名精确到了十二名，这场恶战之后，必然更少。“黎明军的死士们，地狱的大门已经张开，我们可以上路了！”
    钢铁犀牛微微发出喘息，继而怒吼，淡蓝色的离子流尾焰喷射，钢铁骑士华丽登场了！
    两道钢铁洪流蜿蜒着冲下沙丘，在空中滑翔出远远一段距离，重重旋进沙层，扬起卷卷黄龙，奔袭向了地平线战火稀疏之处。
    这是一个貌似异想天开的长途奔袭。能量战车提供了速度，争取到必然的时间，继而增强了作战的成功率。时间，恰到好处的时间，踏着致命的节奏，攻其不备，断其后勤线，以一点而破全局。
    此前，黄泉军在一号堡垒攻坚战中，遭受到了黎明军来自空中的突如其来打击。由于黎明军天空运兵梭的奇效，使得黄泉军设置在一号堡垒四周的伏击圈，形同虚设。
    战术上的失败，造成链式反应，黄泉军此役丧失了南非军团大部分的战力。
    北非战事模式由此改头换面，从突袭与反突袭的奇袭作战进入了正规的大规模军团作战。双方调集全球兵力，交战规模像是滚动的雪球，越滚越大。战役在进入第三天，局势开始变得失控。这是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一幕，但没人愿意停止下来——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让他们身不由己。
    所以，必须有人来为这个势均力敌的微妙场面做出一点改变。于是，当一系列军事调整部署之后，真理先知亲临冰王子基地，零卸下了他肩头的重担，找回了他的心头热血——最钟爱的冲锋陷阵。
    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是一个吞金兽，战争物资的集散是必然的重中之重。连日交战的空前耗损，为零——这个战场之狐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狩猎机会。他敏锐的嗅觉，嗅到了战机。是谁在指挥黄泉军作战，这一点本该很重要，但因为元首阁下与冰王子阁下的存在变得不那么重要——黄泉军中拥有指挥才能的指挥官，没有一个人能够在战略与战术上与订书机和冰王子一较高下。
    战场之狐洞察了稍纵即逝的一线战机。破译的电码，为他提供了证实——从欧洲与西亚运送来的战争物资将在当地时间1400时抵达。
    这是沙漠雷暴计划的关键，但还不是全部。
    正像远古时代，龙之先贤娴熟运用的那些断粮截源的兵法那样，必然有一条隐秘的暗道捷径为兵法的实施提供便利——在沙漠雷暴小队向着黄泉军物资集散地进发的几分钟后，他们驰骋在沙漠下的一个巨大地下空洞里。
    一条水势浩荡的地下河，在黑暗中指向了远方。
    訇訇水声伴随着钢铁犀牛群发出的咆哮，寂寞地缭绕在空旷的钟乳石上空。幽暗的河面映射着十三台钢铁犀牛一路飞驰的倒影流光，沙漠雷暴小队在急行军十八分钟后，来到了目的地下方。
    费时三分钟，一座滑跃式翘板搭建成功，四十五度角，剑指大空洞的洞顶钟乳石群。
    钢铁犀牛在距离翘板前五十米处一字排开，然后逐次向着翘板发起冲刺。引擎全开，巨大而厚实的双排车轮摩擦河岸地面，在十米长的跑道尽头高高跃起，进入滑翔飞跃状态。在它身下，湍急的地下河泛着澎湃激荡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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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历8年，2月6日，1357时。
    北非，冰王子基地东北，黄泉军物资集散地。
    狼型兽兵与熊型兽兵是黄泉军最常用的装卸工兵，大多数物资集散地都可以看到这个兵种。另外，作为防御部队，狼型兽兵有着敏锐的听觉系统，他可以第一时间做出临战反应。可惜的是，这一次，狼型兽兵在面对从脚下地底下隐隐传来的异样响声，失去了正确的判断。
    地面在侧耳倾听的狼型兽兵脚下翻卷，自下而上出现的能量弹炸飞泥土与物资箱子，同时也将这个狼型兽兵的残肢碎体送上了一片狼藉的半空。巨大的能量战车前轮突现在漫天飞溅的泥土中间，威猛凶悍的庞然大物泛着金属光芒，从泥土之下斜飞升起！
    这是一个不需要准星而到处都是十环的射击靶场。
    十三台钢铁犀牛相继冲出地面，缭乱飞驰的身影出现在这个占地面积辽阔的物质集散地里。有的重重砸塌刚刚搭建好的物资帐篷，有的直接落在成堆的物资小山上面，还有的落在了物资堆与物资堆的狭长走道里。所过之处，爆炸掀起的一团团大大小小火球，升上了半空。甚至刚刚抵达物资集散地，正在卸掉货物的大型运输机也难逃一死。
    烈焰，顿时从这个物资集散地四下熊熊燃烧起来。
    火光与浓烟，熏红熏黑了大半个天空。
    凄厉的警报声，从集散地的四角疯狂鸣响起来，刺得人情不自禁捂住自己的耳朵。
    “大师！你带五人去东面，剩下的随我来！”零在小队通讯频道里发布他的命令。
    “不！我拒绝！”屁股下的钢铁犀牛倾左六十度，身体与地面几乎保持了一个三十度的夹角，飞速旋转的车轮在车轮与地面摩擦力很小的情况下，仿佛失去了控制横着滑出去六七八米远。突然变身采取扑击的狼型兽兵身在半空即完成了兽化变异，巨大的双爪恶狠狠[插进了草皮下。右脚在车体向右倾覆的一刹那，足尖点地，钢铁犀牛发生了一个摇晃，墨菲随即左脚点正，驾车冲向了这个狼型兽兵。
    钢铁犀牛车载能量炮射出的深红能量弹，准确无误命中目标。双爪扑击地面的狼型兽兵变成了一团香喷喷的狼形烤肉。
    墨菲厉声喊道：“伙计们，最危险的任务一向最荣耀，这次我们不能让冰王子阁下一人独得，让我们给他一个好看！”
    “那还等什么？干吧！”
    墨菲带头冲向了物资集散地的防御炮台。六台钢铁犀牛尽情倾泻着火力。
    这些形同虚设的防御炮台从混乱中逐渐醒转冷静，无所事事游荡在炮台阵地上的黄泉兽兵们连滚带爬进入战斗岗位，有的则直接兽化变异，形成奔突潮涌之势，在炮台阵地之前迎头截住六台能量战车。
    两股势力冲撞在了一起，一场肉与铁、魂与血的混战旋即发生。
    草绿色的污血飞溅，遮掩了深红色的能量弹。能量铠甲新添数道惊心划痕，肩头倒挂着面目狰狞的狼型兽兵；车前轮处另一个狼型兽兵因撞击而浮空；车身下，尚有数名狼型兽兵昂头举首，眼放异光，做出了扑击的姿势。
    能量重炮从天而降，咚的一声，整个地面都跳起来。那一瞬间草皮与地面都产生了足足半秒的严重分离。
    泥沙草叶横飞，硝烟里一身清洁的钢铁犀牛远远落在草坡的边沿，那些挂在车身上的零零碎碎都吹飞了。在他前面，就是防御阵地。另外五名同僚，被他远远抛在了身后。
    地面一跳，根根烈焰刺猬一般刺破草坡，能量战车飞了起来。前车轮飞在了它的后方，墨菲头下脚上飞在它的前方。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战火缭乱的大地，忽然变得异常透彻、恬静、安宁。
    墨菲睁大了眼睛，在一片殷红中，看见浓云在天空翻滚，爱与恨聚散离合。
    云端，一个无声的彗星拖着长长的尾迹，出现在他视野的深处尽头。转瞬，神兵天降的独特响声传来。彗星击中了防御阵地，巨大的冲击力像是雷霆的重锤轰击在大地表面。大地凹陷，一枚天空运兵梭出现在滚滚烟尘中。
    呜呜呜——！
    钢铁犀牛独有的蛮横的咆哮声在黑色风信子盛开的刹那，冲出了花瓣跳台。
    “我说队长，我们来得正是时候！”猎隼二号嚣张大叫，“给他们一个好看！”他的四吨重的钢铁犀牛就像一块超级大铁锤，砸扁了下面的核桃壳。防御炮塔严重向内凹陷、扭曲，里面的黄泉兽兵躺进了他们命中注定的铁棺材。
    “我已经在这么干了，击球员！”猎隼三号找回了曾经的热血，能量弹准确射进了观察口，这个闷骚的观察哨在一阵遮遮掩掩的地下狂欢之后，不情愿地春光乍泄，向天空彻底敞开了胸怀。
    “有没有人喜欢我的新面孔？我喜欢别人叫我犀牛怪！”猎隼四号的能量战车在空中发生了威猛的变形，与他身上的能量铠甲面目全非地纠缠在了一起。在这堆四吨重的铁块双脚重重踩踏大地的一刻，蒂亚戈军士长不可一世地操纵他的变形犀牛，双足奔跑跳跃在敌军阵中。他的背后，驮着变形犀牛的两个大车轮，看起来，超级威猛。
    “你是犀牛怪，那我算什么？”又一个威猛的犀牛怪出现在纷飞的爆炸火光中，猎隼五号用他永不停歇的奔跑奋起追赶同僚的战绩，“这些该死的小怪兽，来来来，让肖恩大爷一枪命中你的死穴！”
    “他们知道如何保护自己，而你们，更像是无法无天的疯牛！”强势归来的战场之隼，用他最擅长的冷静，制造一个个精确补射，垂死挣扎中进行自我修复的黄泉兽兵被一一点名，送往黄泉。“六号，你的站位有问题！”
    “没有问题，一号。”一个干练利落的女声沉稳答道，“有问题的是你的心态。战争，不分男女！”
    轰，轰，轰隆隆……大地在震颤，在跳动。深陷熊熊烈焰中的物资及散地，在一阵可怕的震颤中，发生了凹凸不平的地陷。
    燃烧中的各种物资跌进了随即出现的地下深渊，巨大地下空洞吞噬了地面。
    噼里啪啦的豆大雨点，箭雨般密集射落大地。
    暴雨，从天而降。
    奇袭战，以黎明军大获全胜而告终。
    “队长，这里有一个伤员！”
    “……该死，他要立即送医！”
    “墨菲？”猎隼二号抹去了能量铠甲上的水迹，胸口上的字迹显示，这个意识陷入模糊的伤员，竟然跟他同名。一个不祥的预感，在他心里升起。
    隼站到了墨菲的身边。他的目光在接触到血迹斑驳的能量面罩后的苍白后，浑身血液哗啦啦发出了冰块的声响，僵住了。
    “墨菲？”猎隼六号难以置信地从隼的身后走出来，她如梦似幻地望着能量面罩后的深情——他嘴唇蠕动着，发出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微弱声响——是我，明子。
    隼回过头来，明子的侧影深深笼罩在大雨里。
    天地在他眼中，只剩灰暗的斜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