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在一起

周围都安静下来了，所有的人看着我，让我更想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红着脸，看着终于肯静下来听我言语的“哥哥”们，我急急说道：“我不是来这里享乐的，我是误入这里被你们带进来的。好，既然是误会，与你们说明白了，我就走了。”
    向外迈了几步，再一抬腿，却听一个响亮的喝响：“慢着！”
    这一腿就被这一声喝给生生压了下去。说话的人是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米堂的二层包厢内推开大大的隔扇说话。三十多岁吧，不能说英俊，但是面目深刻，有着成熟的魅力，举手投足间透着华丽。
    “怎能让你说走就走？既然进到了这里，你就要付钱才能走人。”
    “是你们误会把我带进来的，也不是我要的酒菜与这些人，一切都是你们一厢情愿的。”
    “那谁拉着你了吗？”
    “没……但是容不得我走呀，解释你们也不听，总之就是误解了。”
    “那就不是我们的不是了，是你没有拒绝，我们才以客人的形式带你进来的呀。你要走也好办的，只要把钱付了就好了。”
    “我没钱。”
    眯起了眼睛，那男子将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再回头招了一下。过来的就是那在门口处第一个见到的中年女人。
    “你是怎么看的？他身上穿的布料完全可以看出是无钱无财之人，何以轻易就带他入内，我们这里可不是普通的小尤院呀。”
    “是，是。是我花了眼，只顾看他眉清目秀气质非凡，虽也看到了衣服，却还以为是最昂贵的皴布，所以才……”
    颤颤的，那女人不停的解释，却让那男子一摆手给她咽了回去。看来这里爱打断他人说话的方式全是从这人所出呀，无理的家伙。
    “把他带到米泉厢说话。”再向后一摆手，从他身后上前两个巨汉，不容分说的推搡着我走入了米弄。
    被带入一个厢房，近处面对着那名男子，有点怕起来。
    他们不会说我吃霸王尤吧。
    “你说你没钱？”
    “恩。”
    “那你说怎么来解决呢？”
    “这个……”我还真想不出来。
    突然觉得不自在起来，寻找不自在的来源，吓了我一跳，竟是那男子深悠如潭的眼睛，射出了使人发怵的光芒，那光悠悠的，暗暗的，好像在算计着我不喜欢的事。
    良久，那男子笑了，很开朗的笑容。
    “那你就在这里做尤人如何？”
    我晕。
    “就为吃也未吃一口的饭菜，喝也没喝一口的酒吗？”
    “别忘记了，还有一群人的侍候服务。”
    “打死也不从。”
    “那做歌舞妓？”
    “想都别想。”我做那歌舞妓做够了。
    “那做招待？”
    我犹豫了一下。
    “要多久？”
    可能是我的错觉，他的笑加深了一分。
    “一年。”
    “欺诈！”
    “半年。”
    “呸！”
    “三个月。”
    “哼。”
    一下子，那笑脸冷了下来，像冰样，冻住了我的心。完了，赶情我碰上一个阎王。
    “你别得寸进尺，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容忍限度了。如若再不从，我不仅要将你打上一顿了事的，我还要将你送官。到时你在里面呆的时间也够你受的了。”
    “啊？那能问一下大概是多久吗？”说这话时虽也抱了破釜沉舟的心思，却已底气不足了。
    “哼，这我就无法奉告了，可是我只要在官人面前说上几句，想你要呆的时间不比我要求你工作的时间短。”
    “噢……”
    此时的我，心里完全没底了，动荡不安。怎么办？
    “你在这里工作，我也不会亏待你的。工钱也会照发于你，这也可以解决你现在的困境不是吗？你现在应该还没有落脚处吧。”男子面容缓和了下来，又换了一种语气。
    “恩，那，好吧，我同意，但是就做三个月，而且中途如果我有钱了，与你结完帐我就走人。”
    “唉，好吧。但是那工钱我只能三个月后一齐给你了。”
    “恩。”
    “你叫什么名字？”
    “陆钰。”随口诌了个名字给他。
    待了一会，那男子执笔写了一张条递到我手上，我一看：“保证书”。
    无奈的，在上面签了字画了押，就这样了。将“保证书”递上去时，我是极不舒服，而那男子笑得愈加阴邪，让我更觉后悔--我不会被算计了吧。
    一走出那道门，我立刻就后悔莫及。对自己无奈又气愤不已。
    为什么我就是对这种事这种人如此没辙？我每次每次一遇上这样的无赖不讲道理的人，特别还有一点点权势利益在手的人就是反击不了？总是连话都说不清楚。好多自己的权利都无法争取到，总让别人欺负、压榨。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是太多太多次了。
    思前想后，我有点恨起我的哥哥了。可能我的这种无能就是因为他。从小我俩就不是很亲近，还争吵打骂。每次如果有争端有分歧，回想起来，总是我让步，因为他的赖皮与那种可以不顾一切的狠心，我学不来。他曾经在大街上对我拳打脚踢、大打出手；也曾经丢下本应他拿的重重的提篮头也不回，虽然那时我也想走开，看谁拗过谁，但走出不到十步，还是我转身回去，提起了那重重的东西。想想眼泪都还能在眼睛里打转。
    擦擦眼睛，扼杀了还只是酝酿中的泪水。再如何，现在已经这般了，我只能接受这样无能的自己，就像我要接受好多无法接受的事实般。
    就这样，我在米庄里停下了脚步。每天接待客人，端茶倒水，引路带客，荐尤推人。
    可是，因为这副长相身材，常常令人误会非常，以为我也是尤人一个，总被拉去陪客，还偶尔受到侵犯、侮辱。这里的客人形形**，脾气也各不相同，要求在这里做事的人也要八面玲珑，会拍会捧，会耍会闹，还要会要钱。这恰不是我的性格，也不是我愿意去学去做的，自是吃了好多苦。
    一句话，这里的活，真不是人干的。
    这一天深夜，我将自己当臭皮囊扔到了床上，衣服也没脱，就拉过被子胡乱的盖在身上。半睡半醒间，听到好像有人在说话。迷迷糊糊的四处看了下，没见到有人进来，就接着垂下头想睡过去，却还是被细微的响动吵得睡不着。
    “这是哪里？”
    “嗯？”
    “这是哪里？”
    “恩……”
    “你是谁？”
    “恩……”
    “我怎么还活着？我不是撞墙自杀了吗？”
    “恩……”
    “为什么你会在我的身体里？”
    “恩……，恩？”
    我猛一激灵，噌的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
    “谁？谁在说话？”
    “我叫良辰。你是谁？”
    这回我听清了，是一个男声，听起来年龄不是很大，因为很清脆有力。
    “我？我是……。”
    想来，从可莹身体出来后，我都被大家叫为钰儿，再也没有叫实钰的必要了，那我的全名要叫什么呢？
    “是什么？”
    “我叫钰儿。”
    “钰儿？”
    “是的。”仔细的听着声音的出处，四处寻找，却就是不见人影。难道是魂魄？记得他刚刚有说‘自杀、活’？
    “你在哪里！出来。”
    “我就在这个身体里呀。”
    “什么？”我吓得动弹不得。
    不会吧，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是的。”
    我扑通的坐在床铺上，完全无力了。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在我转移“阵地”之后，能碰见宿主保持灵魂清醒的。
    “你……，你怎么还醒着？”
    “我倒想问，我怎么还活着，而你为什么在我身体里，还有为什么我支配不了身体？”
    “我不知道。”
    “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进入你的身体，我就是莫名其妙的来到你的体内，见你被人丢到坟场头上流血，为了活下去，我就跑出那里，不想来到这里后遇到些麻烦就先在这里待下来了。至于为什么你的灵魂还活着，是因为命不该绝吧，而你支配不了身体，则是因为有我在的原故吧。”
    结果没有听到有回声了。
    仔细的辨认倾听着，却没有响动。难道我幻听？
    “你接受不了了吗？说话呀。”
    “你接受得了吗？”是一种不置信的语气。
    苦笑着，我回答。“能不接受吗？都这样了，而且这不只一次两次了。”
    “你还有过这种经历？”
    “恩。”
    “问一下，你是姑娘吧。”
    “是的。”
    “多大？”
    “二十。你呢？”
    “十四。”
    “什么？”我差点掉在地上。
    “你看起很像更大的孩子呀，怎么才这么小。”
    “不用怀疑，我十四。”
    这么肯定，也只能如平常事接受。
    “能问下吗？你，可能我这样说不好，我也猜测过，你……是为了什么自杀的呢？有什么想不开的吗？”
    “……”
    “为什么不说？”
    “你的猜测是什么？”
    “嗯，接受不了打击绝望而自杀？”
    “谁自杀是接受得了打击不绝望自杀的？”
    竟然被这个小鬼这样把话咽了回来，好生气。我也是为了照顾他的想法才用含蓄的方法说的呀。
    “你是被人赤条条的丢在坟地里的，身上还有一些隐私处的伤，你说我能猜测些什么？”
    “那你猜对了，何必还要问？”
    我哑口无言。
    这小鬼，怎么如此成熟的心智与说话态度，好像小小年纪早已经历世事苍桑人间百态。声音虽然清晰响亮，认真去听，却是老沉而无生气，那是绝望的语调，没有希望的念向。从心底里升起的冰冷漫延开来，让我后怕难过。这源源不侵蚀内心的感觉是什么？如此黑暗、如此悲伤、绝决。黑得连仍然点亮着的烛光都没入了进去。
    止不住的，我浑身大幅度的颤抖赶来，像抽风了般，*声响起。心脏被什么给卡住了出入口，血液无法循环了。难道这就是真正想要自杀的人的内心吗？
    “你冷吗？”
    冷冷的声音响起。
    “求求你，别再卡住我的心脏与呼吸，我承受不住了。”
    “你在说什么？”
    他不了解，不了解他的黑暗影响了我，我的灵魂在萎缩，在走向黑暗。
    “不要，不要。”
    疯狂的，我抖着手，伸向了胸口。我在寻找，寻找我的救援。我心里显现出了好多人影，好多话语。那是我最牵挂惦念的人们。
    求求你们，给我点力量。
    终于，右手抚摸上了那胸口的玉佩，一股汹涌澎湃的暖流从手、胸口涌入，阳光洒落了心灵的世界，驱散了乌云，恩泽了我的心田。慢慢的左手抚上了右手，紧紧相握，惺惺相惜。
    好温暖，好舒服，好想哭。
    “这是什么？竟如此的光亮美丽，有着阳光样的温度。”
    “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怎么会长在我的体内。”
    “它随我而来，伴我一起，也将伴我一生吧。”
    不再追问，良辰安静下来，一切恢复了平静。
    不想这样沉默，这样会堕落入另一种黑暗吧。
    我打起精神，笑着，也不知是给谁看的。
    “良辰，你好，从今天起，让我们和平共处吧，请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