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曾识干戈

  她站起身，打开水龙头，掬一捧冷水泼在脸上，让自己清醒一些，眼前浮现出今天早晨程兆晖那一副憔悴无措的样子。
  还没有等到晚上，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段视频的男女主角，她都认识，男的，是她的男朋友程兆晖，女的，是那个不入流的演员苏红玉。
  十点钟，雅致脸色煞白地走进会议室。会议室里坐着的十几个人鸦雀无声。李敏早已叮嘱，大小姐今天心情不好，大家各自小心。
  雅致对于管理工厂原本是门外汉，全凭这一年多来的扎实苦学才摸到一点门路，所以每每与工厂的技术人员开会，她都会聚精会神一字不落地听着。
  工厂的工作进展很顺利，按照技术人员的汇报，设备升级已经完成，他们只需要与鑫盛那边再沟通一下产品设计的细节，就可以开工。
  以往每次开完会，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雅致的好心情都会溢于言表，今天会议结束时，她只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辛苦各位了。”说完，便匆匆离场。
  李敏和夏墨然对视了一眼，夏墨然便站起身跟上雅致。
  “雅致，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雅致脚步没有停下，冲夏墨然微微笑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进办公室。夏墨然关上门，走近雅致说道：“雅致，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面，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扛，现在不一样了，你在家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有很多人站在你身边，支持你。”
  雅致看着夏墨然满眼的关切之情，这些年来的委屈与心酸齐齐涌上心头，鼻子一酸，差点儿掉下泪来。
  她赶紧转过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又开口道：“是有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不过，我想自己处理，稍后我会跟你细说。”
  夏墨然见雅致的样子，不再勉强她，微笑道：“那好，你只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
  雅致深深点头，满怀感激地看着夏墨然：“夏叔，谢谢你。”
  夏墨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出去忙了。
  经过夏墨然的春风化雨，雅致一上午的愤懑和焦躁稍微得到一些缓解。可是，一眼看到桌上的那张光盘，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她忙将光盘收进最底层的抽屉里。
  她知道，她跟程兆晖已经完了。或许这个结果她早已预料到，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一种令她恶心的方式结束。
  她拿起手机给程兆晖发了一条短信：“我知道你的事，晚餐取消了。”
  短信刚刚发送出去，程兆晖的电话就打进来，雅致按了拒绝接听。
  半小时后，程兆晖推开门闯进雅致办公室。
  “雅致，发生了什么事？”他因为走得太快而有些气喘吁吁，同时眼神中又充满了不安。
  雅致冷冷得扫了他一眼，这一刻，她惊讶地意识到，自己对于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毫无感觉。
  “今天早晨，有人给我送来一张光盘，是关于你和苏红玉的。”她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的表演，很精彩。”
  程兆晖整个人僵在那里：“怎么，怎么会这样？”
  雅致拎起手包，冷冷地说道：“我中午约了客户，等我回来时，不想再看到你。”
  雅致走后，程兆晖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昨晚的画面在他脑中一幕幕回放。
  昨晚下班后，他和银行的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一起去了常去的酒吧，两人边喝边聊，后来那同事低声对他说：“有个美女一直在看你哦！”
  他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有个极妩媚的女子正盯着他看，见他回头，便冲他举了举杯，抛过来一个媚笑。
  程兆晖觉得那女子眼熟，仔细一想，好像是个演员，以前在别的场合曾经见过。他便冲那女子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认识的。”他跟同事解释道。
  那同事一脸坏笑地打趣他：“艳福不浅啊！”
  程兆晖笑笑，没有解释。男人与生俱来的虚荣感让他对这样的奉承欣然接受。
  后来，同事接了女朋友的电话要先走，程兆晖见时间还早，就说自己再坐会儿。这段时间，他过得不算顺利。工作上，受宏观政策影响，银行的日子不好过，尤其是他主管的大客户贷款，压力越来越大，眼见一年过去大半，贷款任务的三分之一还没有完成。
  感情上，他一直在努力，可是总觉得跟雅致之间隔着什么，虽然雅致对着她笑语嫣然，可是他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爱情。
  酒入愁肠愁更愁。程兆晖低头喝着闷酒，不多时已有了醉意。这时，忽然一阵撩人的香气靠近过来，他抬头一看，刚才打过招呼的那个女演员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他身边。
  “程总，我是苏红玉，我们在翠宇华厦的开盘仪式上见过面，还记得吗？”苏红玉的声音酥酥软软，抓心挠肺。
  “当然记得。”魅惑的灯光，在体内灼烧的酒精，程兆晖没有拒绝走上前来的妩媚女人。“苏小姐最近有什么戏上演吗？”
  “最近在拍一部清宫戏，大概春节档会上吧。”苏红玉甜腻腻地说着话，身体又向程兆晖靠近些，一片白嫩的胸脯几乎已经抵在程兆晖身上。
  程兆晖面红耳热，转过头不去正视苏红玉。
  苏红玉嘴角微撇了一下，以略带忧伤的语气说道：“我们两个人都是自己在这儿喝闷酒，不如搭个伴儿吧，省得让人看着一副天涯沦落人的模样。”
  “苏小姐是大明星，怎么会跟我一样呢！”程兆晖自嘲地说道。
  “什么明星不明星的，都是表面风光，”苏红玉拿腔作势地说道：“想找个人说几句贴心话都难呢。”
  程兆晖本就不想推脱，见苏红玉这样说，赶紧应道：“那我今天一定舍命陪君子。”
  在苏红玉的软磨硬泡下，程兆晖又喝下几杯，神智已经模糊。苏红玉轻轻踢着他的脚，手指在他的腿上摩挲着，附在他耳边一边呵气一边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他鬼使神差地跟着苏红玉上了出租车，进了酒店，发生了光盘里的表演。
  在酒店里醒来时，苏红玉已经不见踪影。程兆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雅致会不会知道这件事？
  他急匆匆去昨晚的酒吧取了车，开到澜景苑等着雅致。待看到雅致完全不知情的样子，他总算放下一颗心，想着是自己多虑了，不过是一夜情嘛，过去了也就算了。
  直到收到雅致的短信，他才知道这件事还没有结束。看着雅致冷冰冰的眼神，他知道，他们结束了。
  方雅致是眼里揉不下任何一粒沙子的人。
  可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和苏红玉在酒店会被人录像，而且还这么快送到雅致手里。这看上去完全是一场预谋。
  程兆晖走出雅致办公室，给她发了一条短信：雅致，对不起。我知道无论我讲出什么理由，都不能使你原谅我的错误。但是，请你仔细想一想，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我是一颗被愚弄的棋子。
作者有话要说：  
  ☆、62、对质
  下午，雅致坐在办公室里，一遍一遍地看着程兆晖发来的短信，仔细回想事情的来龙去脉。
  录像的人如果想要威胁或者勒索的话，他应该直接把光碟交给当事人，而不是她方雅致。他的目的是什么呢？看程兆晖的样子，事先完全不知道有录像这码事，那么苏红玉呢？她应该是知道的，是她故意把程兆晖引到酒店，勾引他上床。可是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雅致仔细回想自己和苏红玉打过的交道。最早见过苏红玉的一次，是在诺丁堡画廊，当时苏红玉黏在闫啸海身边。还有一次，是在粤都酒店的大堂，苏红玉也是跟闫啸海在一起。
  难道这件事和闫啸海有关？
  雅致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闫啸海在晚宴那天送她回家的情景清晰起来。尽管她一直不愿意面对，但她知道，那天晚上她清楚地听到闫啸海向她表露爱意。
  会不会是闫啸海指使苏红玉去勾引程兆晖，促使我和程兆晖分手？雅致想到这里，心里一惊。她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觉得这个理由说得通，却又发自内心地不愿意接受。
  她没有想过是否接受闫啸海，可是她不愿意看到闫啸海以这种方式争取爱情，这是她无法原谅的。
  想了很久，雅致做出一个决定。她拿起手机给闫啸海发了一条短信：有没有时间见面？
  闫啸海很快回复过来：九点，CICI。
  雅致有点儿气闷：这人太霸道了，也不征求一下我对时间和地点的意见。
  闫啸海下车前对着后视镜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确定自己尽管年近四旬仍然仪表堂堂之后，才美滋滋地穿过粤都酒店大堂，向CICI酒吧走去。
  雅致习惯坐在吧台边，不过这次闫啸海在吧台边没有发现雅致的身影，他向酒吧里面看去，见她正坐在角落的位置，定定地看着他。
  他摆摆手，走到她对面坐下。雅致一言不发，只是一直盯着闫啸海看。
  服务生按照闫啸海的习惯，给他端了一杯只加一块冰的威士忌过来。
  闫啸海被雅致看得发毛，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确定自己没有什么失礼之处，笑道：“很想我吗？看个没完。”
  雅致白他一眼，冷冷道：“看你有没有做过亏心事，会不会心虚。不过，你这么狡猾，就算做了我也看不出来。”
  “那喝杯酒吧，说不定我会酒后吐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