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曾识干戈

  闫啸海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现在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只我一个，不排除继续扩散的可能，你趁早做好准备。”
  雅致沉默半晌，心中已有计较，对闫啸海说：“我查一下，谢谢你告诉我。”
  闫啸海微微一笑，站起身说：“你忙吧，我回去了。”
  雅致查过文化街的账目，又找了邓经理单独谈话。邓经理本就存了贰心，见雅致找上门了，只是后悔没有早早给她通风报信，所以雅致稍一盘问，他很快和盘托出，把责任都推在绍康身上，撇清自己的干系。
  雅致看得出邓经理的为人，心里暗想这样的人在公司留不得，以后总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清除掉。
  经过仔细盘查，雅致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绍康的所作所为感到非常寒心。她原以为绍康经历过上一次行贿案的深刻教训，不会再轻易行差踏错，可是没想到不到两年时间，他又铤而走险，甚至赔上公司的利益。
  雅致强压怒火，让秘书把绍康请过来。
  “找我？”绍康还不知情，不情不愿地推门进来。他对雅致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
  雅致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待他坐下后，将一叠账册扔在他面前。
  绍康一怔，看看账册，又看看雅致：“什么意思？”
  “你翻到第126页，给我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雅致的语气充满不可抗拒的力量。
  绍康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账册翻开，找到雅致所说的那一页，正是文化街采购材料的部分。他心里一惊，明白东窗事发，稳了稳神才故作镇定地说道：“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得挺好的。”
  “啪”地一声，雅致又摔过来一堆文件，是购买材料的合同以及与文化街施工标准协议。
  “什么问题？需要我解释给你听吗？”雅致的语气中已掺杂了怒气。
  绍康把账册一推，扬起下巴说道：“你既然把文化街项目交给我负责，就是我说得算，你没必要干涉。”
  雅致强压怒火：“我把项目交给你，不是让你投机取巧，中饱私囊，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给公司带来多大的风险？”
  “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是我的，有什么风险，都由我来承担，跟你没有关系！”绍康咄咄逼人。
  “项目是你的，更是公司的，公司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我们付出多少代价！”雅致已经气急。
  绍康早就憋着一腔火，与雅致吵了几句后一发不可收拾，站起身说道：“付出多少代价？凭你也配说这句话，我上学的时候就开始在公司上班，公司有今天，都是我的心血，如今你一回来就当总经理，你凭什么？！”
  雅致没有料到绍康对于失去华拓总经理的位置如此介怀，她压住怒火说道：“我承认，你的确曾经为公司付出很多，但是你也曾经使公司濒临倒闭，我是不如你为公司付出的多，但当初如果不是我回来，如今这家公司是不是还叫华拓都很难说，至于你，不要说当总经理，就是想打工都不见得有人愿意请你。”
  绍康冷笑一声：“哼，你以为你自己就多么清白吗？你的底细我都知道，当初你在B市勾引你老板，被老板娘逼出来，才不得不回来，回来后你先搭上银行那个姓程的，帮你解决资金问题，利用完之后一脚踢开，现在又跟闫啸海打得火热，你怎么不把华拓开成窑子啊？”
  雅致怒不可遏，脸色煞白，站起身抄起手边的半杯咖啡就泼在绍康的脸上，颤抖地指着他：“你给我滚！”
  绍康本就在气头上，又被雅致泼了咖啡，仇恨的火苗在眼中“腾”地燃起。他抹了一把脸，狠狠看了雅致一眼，踹开椅子摔门而去。
  雅致浑身颤抖，怒火久久不能平息。她拨通李敏的分机：“在公司内部发一个文件，免去方绍康的副总经理职务。”
  李敏一直帮助雅致追查绍康偷换工程材料的事，所以对整个事件非常清楚，但是雅致的这个决定还是让她吃了一惊，不由得问道：“没有其它解决办法了吗？”
  “按照我说的去做。”雅致冷冷说道。
  闫啸海作为华拓集团大股东，很快收到绍康被免职的消息。他猜想雅致心里肯定不好受，于是约了她晚上去CICI酒吧喝酒。
  两人坐了半晌，闫啸海见雅致情绪低落，只是低着头喝闷酒，想了想说道：“有一件事告诉你，不知道你心里会不会稍微好过些？”
  雅致抬头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当初有人放出谣言，阻碍文化街招商，你怀疑是我做的，我一直没向你解释，其实，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人是绍康。”
  雅致惊住，握着酒杯说不出话。
  “绍康一直处心积虑对付你，只是你自己蒙在鼓里，你早该让他离开华拓了。”闫啸海继续说道。
  雅致回过神来：“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闫啸海微微一笑：“早对你说，你也不会信我，说不定还会以为是我挑拨你们姐弟关系。”
  雅致无奈，闫啸海说得没错。她叹一口气，娓娓说道：“其实，绍康之所以令我伤心，不只因为他是我弟弟，还因为，”她顿了顿，又轻叹一声：“有一个人，让我觉得无法面对。”
  闫啸海略一沉思，问道：“是你父亲？”
  雅致沉默不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萨克斯乐手吹起一首忧伤的蓝调，氤氲的灯光笼罩着雅致，反射出凄迷的光晕。
  一个浑身是刺的女人，当她收起锋利，现出孤独彷徨的时候，竟然是比任何人都惹人怜惜的。
  “现在，他应该真的相信我是回来报复他们，夺回华拓的。”雅致苦笑。
  闫啸海努力克制自己想把雅致拥入怀中的冲动，低声说道：“雅致，不要为难自己。仇恨是最没有意义的情绪，它是你一切不快乐的根源，你和你父亲之间，彼此牵挂，彼此疼爱，只因为中间隔了一层仇恨，所有情绪都变得不真实。人生在世，总活在过去的仇恨中，就会忽视了现实中值得珍惜的情感，伤了又伤，是永远走不出的恶性循环。直到有一天，你尝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滋味，才会醒悟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没有意义，真到了那一天，一切都晚了。”
  闫啸海缓缓说出一番话，雅致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心中似乎忽然开了两扇门，强烈的日光照射进来，却因为亮得太通透，她一下子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放的地方，一颗心悬在空中没着没落。
  她想努力厘清自己的思路，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大脑也停止了转动，只是喃喃地说：“是这样的吗？”
  离开酒吧后，闫啸海将雅致送回到澜景苑楼下。雅致的酒意褪了些，眼中泛着光彩。下车前，她对闫啸海嫣然一笑，轻声说道：“或许，你不是个坏人。”
  “仅此而已？”闫啸海探过身来，深情地看着雅致。
  雅致避开他，推开车门下了车。闫啸海没有下车，只是按下车窗，看着她。雅致手扶着车窗，弯下腰慢慢说道：“你太聪明，有点儿可怕。”
  闫啸海一个愣怔，雅致已经转身袅袅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70、绝决
  周毅辗转得知于兰沁到了C市。凭他对于兰沁的了解，早知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但她这么快来到C市，而且行动得隐秘而低调，周毅不免心下一惊。几经盘算后，他决定去见于兰沁一面，摸清楚她打得什么算盘。
  拨通于兰沁的电话后，于兰沁的声音异常平静。她告诉周毅，她住在他们上次一起到C市参加企业家峰会时住得那间海景别墅。
  周毅在傍晚时分来到别墅，于兰沁亲自出来为他开门，将他引到客厅。她穿着一身鲜红的丝质睡衣，手里握着半杯红酒，醉眼迷离。
  周毅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于兰沁斜靠在沙发上，幽怨地说道：“我多想恨你，可却恨不起来。”
  周毅的眼中满是冷漠，缓缓问：“你为什么来C市？”
  “因为你在这里啊！”于兰沁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周毅。周毅忽然感到毛骨悚然，眼前这个女人已经病态得不可理喻。
  他深吸了一口气，以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兰沁，我们已经结束了，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
  “不，周毅，”于兰沁忽然站起来拉住周毅的胳膊：“我不能让你被方雅致骗了，你为了她到C市来，可她根本就不爱你。”
  她转过身从茶几下层拿出一个盒子，“你看！”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叠照片。她跪在地上，将照片都摊在茶几上。
  周毅看得清清楚楚，照片都是雅致和闫啸海在各种场合出双入对的身影。这些照片的确戳到了他的痛点，可这不是他和于兰沁谈判的问题。
  “这些和你没有关系。离婚协议你签过了吗？”周毅问。
  “离婚？哼哼，”于兰沁冷笑：“我为什么要跟你离婚？周毅，我那么爱你，我给了你我的一切，你竟然要跟我离婚？”
  周毅无奈地叹一口气，走上前去：“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们不可能再一起生活了，离了婚，我们都能有各自的生活，对你我都好。”
  “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不能？”于兰沁忽然站起来，扑到周毅身上，歇斯底里地嚎哭道：“我们可以的，我们可以的！你说，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我真的可以改，周毅，不要离开我……”
  忽然，她像想起了什么，几步跑到窗边的书桌旁，拉开抽屉拿出几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