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曾识干戈

  周毅走进房间，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气定神闲地看着闫啸海，“很抱歉，让你失望了，谢大勇已经答应借钱给我。”
  “一招鲜，吃遍天。你这一招倒是屡试不爽。”闫啸海又靠在桌子上，随手从桌上的笔筒中抽出一把塑料尺子在手里把玩。
  “天无绝人之路，想把我赶尽杀绝不是那么容易。闫总，你这次失去的是一块地，下一次可说不好是什么了。”周毅的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容，只是射向闫啸海的目光已经变得冷森森。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只差直截了当地告诉闫啸海：我要从你手里把雅致抢过来。
  闫啸海迎上周毅的目光，冷笑一声说道：“一块不值钱的地皮而已，赔本赚吆喝的买卖我向来没兴趣。至于你想从我身边把人带走，恐怕是太高估你自己了。”
  周毅冷笑着摇了摇头，似乎闫啸海说得话可笑至极。笑完之后，他微侧着头看向闫啸海，“如果你知道这次是谁告诉我谢大勇和王凤的事，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闫啸海面无表情，定定地看着周毅，缓缓说道：“如果这个人知道了是你陷害程兆晖，她又会怎么对你呢？”
  周毅脸色一变，笑容瞬间收敛，隔了片刻才问：“你有什么证据？”
  闫啸海哈哈一笑，随着笑声手里的塑料尺子“啪啪”两声折为数断。他把一手的碎片仍在桌子上，扬声说道：“周毅，看在你是个不错的对手份上，我提醒你，不是任何地方都有大树好乘凉，C市这个地方说大不大，但是浪高水深，没几分本事想游上岸不是那么容易，以后的路长着呢！”
  周毅被触到痛处，怒气上涌，再不能维持他的谦谦君子风度，腾地一下站起身就要发作。正在这时，工作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有人急匆匆地跑进来，一眼看到闫啸海和周毅两人正面对面怒目而视，被吓了一跳，“闫总，周总，你们怎么在这里？”进来的人是李敏，她嘴里虽然问着问题，注意力却完全没有放在两人身上，而是直奔桌前，从桌上一堆凌乱的文件资料里摸起一部手机放在耳边：“方总，您要的资料我查到了……”
  李敏话一出口，闫啸海和周毅同时大惊失色，齐刷刷看向李敏。
作者有话要说：  
  ☆、81、失信
  原来，这间工作室一直是负责会务工作的李敏在用。唐主任通知雅致原定出席庆典的宣传部部长更换为一位副部长之后，雅致便打电话给李敏尽快查一下这位新客人的资料。因为庆典马上就要开始，雅致资料要得急，便没有挂断电话，保持通话状态等着李敏的资料。李敏在翻查资料的时候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不小心被文件遮掩住。后来她发现自己手里的资料不齐全，就急匆匆跑到隔壁房间找另外一位会务秘书查找，忙中出乱地把处于通话状态的手机留在桌子上。
  闫啸海进来时，李敏前脚刚走。他和周毅都没有注意到桌子上的这部手机，但是他们的对话却一字不落地落在电话另一端雅致的耳中。
  “这位副部长是北方人，今年47岁，去年才调到……”李敏还在认真地告诉雅致她找来的资料，忽然耳中传来嘟嘟声，电话已经被挂断。
  门口传来高跟鞋急促敲击地面的声音，这个脚步声对屋里的三个人来说都再熟悉不过。他们把视线移向门边的同时，高挑的紫色身影已经占据了他们的视野。
  屋里的三个人表情各不相同。李敏一脸错愕，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周毅失去了他往日的镇定，眼神中充满慌乱。闫啸海靠在桌边，面无表情。
  雅致的目光落在闫啸海身上，慢慢向前走了几步。周毅冲过来拦在雅致面前：“雅致。”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雅致的视线越过他，声音冷得如千年寒冰。
  “雅致，你听我解释……”周毅仍然力争。
  “我不想看见你。”雅致的眼神移到他的脸上，像看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人。
  周毅无奈，叹了一声说道：“那我回头打电话给你。”说完，便走出去了。
  雅致走到闫啸海近前，搜肠刮肚地想着怎么向闫啸海解释，“啸海，我，我跟周毅在一起工作七年，我没有办法看着他一败涂地。”
  闫啸海仍然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看着雅致。
  “我，我……，”雅致几乎语无伦次，“我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我认识他很多年了，我真的没有想到……”她伸手拉住闫啸海的西装袖子，“我知道你一定会生气，啸海，对不起，我……”
  闫啸海微微侧身，挣脱雅致拉住他的手，从她身边走过，身影消失在门外。由始至终，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雅致几乎没有力气站稳。她努力用手撑在桌边，整个人都在战抖，心里像被人用刀翻搅一样痛楚。
  她心里再明白不过，她和闫啸海之间的感情建立在一个“信”字的基础上。为了让彼此相信对方，他们曾经走过千山万水。而一旦两人之间的信任被摧毁，一切都将化为乌有。闫啸海这样的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他信任的人出卖。
  “方总，您别急，闫总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现在典礼马上就要开始，您得赶紧去主席台了。”李敏看了看表，战战兢兢地说。
  雅致闭上双眼，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深呼吸之后，她抬首看向李敏，做出一个微笑，“我先过去了，这边你照应着。”
  闫啸海离开那间工作室之后，没有再回宾客席，而是直接去了停车场。身后想起庆典的开场音乐，他坐上车系好安全带之后，扩音器里传来雅致清脆悦耳的声音：“各位尊敬的来宾，女士们，先生们，……”
  马达轰鸣，黑色奔驰如箭一般驶离华拓文化街停车场。闫啸海在心里默念：雅致，再见。
  庆典一结束，雅致飞快冲下主席台，对方铸和夏墨然说道：“爸，夏叔，你们替我送一下客人，我有事出去。”她穿着那一身紫色中式礼服踩着十公分高跟鞋就奔向停车场，一边跑一边给闫啸海打电话。直到车子已经开出停车场，电话一直是无人接听状态。
  雅致先去了四海集团，赵昌明看到雅致的样子吃了一惊，“方总，你怎么来了？”
  “闫啸海回来了吗？”雅致一边往闫啸海的办公室冲一边焦急地问。
  “没有啊，他去参加文化街开业庆典了，应该跟您在一起才对啊？”赵昌明要小跑着才能追上雅致。
  雅致没理会赵昌明的话，径直走到闫啸海办公室门前，嘭地一声把门推开，屋里空无一人。
  雅致难掩失望的情绪，“他提前走了，你知不知道他会去哪里？”
  赵昌明一头雾水，茫然地答道：“他没说啊！”
  雅致一阵泄气，急匆匆离开四海集团，上了车向闫啸海家里开去。闫啸海有时住在市中心一栋高档公寓，有时到郊区别墅去住。她去了两个地方都是大门紧闭，没有闫啸海回来过的迹象。
  雅致累得筋疲力尽，坐在车里给闫啸海发短信：你在哪里？我很想见你。等了很久也没有回复，她开始仔细回想闫啸海可能会去的地方。自从上次付思韵自杀事件之后，他就很少再去诺丁堡画廊，雅致首先排除了这里。然后又想到几个地方，都觉得可能性不大。忽然脑海中电光一闪，她想到了粤都大酒店的CICI酒吧，那是她和闫啸海最初相遇的地方。她不知哪里来的信心，几乎可以确定闫啸海一定在那里，便发动车子风驰电掣般驶向粤都。
  由于是白天，酒吧没有营业，屋子里光线很暗。雅致走进去适应了一会儿才渐渐看清屋里的情况。酒吧里空荡荡的，看起来比晚上大了很多，整间屋里只有吧台边坐了一个人，烟雾缭绕中留给刚进来的人一个孤寂的背影。
  雅致走上前去，坐到旁边，轻声喊：“啸海。”
  闫啸海将手中的半支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不动声色地说：“你来了。”
  “以前没见过你抽烟。”雅致轻声说。
  “戒了很久了。”闫啸海转过脸看着雅致，她还穿着那一身紫色礼服，脸上原本精致的妆容虽然已经有些模糊，但仍然难掩她的俏丽。他站起身走到吧台旁边，按了一个开关，吧台上方的一排灯亮了，雅致坐在灯光下，美不胜收。
  “刚才一直找不到你，我心里很不舒服。”雅致悠悠地说。
  闫啸海只是站在吧台边静静看着雅致，过了半天才开口，“雅致，”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我刚才在想，你这么美，或许可以让我心甘情愿地被你出卖。可是我发现我很难做到。我爱你，可是，我无法再相信你。”
  雅致半晌无语，一颗心直往黑暗中沉下去，似乎永远无法着陆。
  闫啸海走近两步，灯光下，雅致在他眼中看到鲜红的血丝。以往的这双眼睛，总是充满深情和宠溺，可是现在，只有近似绝望的哀伤。“雅致，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是我这些年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什么名啊，利啊，得失啊，在我眼里都不及你重要，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无法接受你为了周毅出卖我。有一句话说得对，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你给过我快乐，但是现在你连本带利一起拿走。”他走到自己刚才坐的位置，将吧台上的半杯酒一饮而尽，眼中原有的一丝温度瞬间闪灭。“从现在起，你是你，我是我。”他说。
  闫啸海的话传入雅致耳中，她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座冰雕，彻骨的寒冷使她周身的血液凝结，连战抖的力气都丧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