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了,朱七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闷,桂芬的影子像是长在了他的心里面。
鬼子“扫荡”过那一次就消停了,他们似乎明白,崂山不“幺西”,那里驻着一群真正的中国人,那里有他们的噩梦。
山上清净了,朱七更加思念桂芬了,他再一次辞别了卫澄海。
朱七先是去了丰庆镇,在镇上找到了龙虎会的一个外线兄弟。
朱七告诉他,自己要去烟台,路上有鬼子的关卡,有没有自己的人可以从海上送他过去?
那个兄弟写了一个纸条给他,让他去找螯山卫一个打鱼的兄弟,那兄弟有办法送他出去。
从丰庆镇出来,朱七沿着去朱家营的土路走了一阵,抬头看了看天,夕阳西下,云彩正在变黄。
眼前是一片枯黄的芦苇,一些灰色的野鸭贴着芦苇叶缓慢地飞。
朱七将枪从腰上抽出来,蹲下身子绑在裹腿里,跺两下脚,迈步进了毛毛糙糙的苇子丛。
钻出苇子,朱七刚看见刘家村南头的那条小河,迎头就碰上了一个人。
三叔?!朱七吃了一惊,不好,这是个维持会的人……想要藏到苇子里已经来不及了,三叔看见了他,嗓门一亮:“呦!巧啊,这不是南庄他七哥吗?来找刘贵?”朱七抬头打个哈哈道:“是啊,好几年没见着他了,过来看看他。三叔大清早的这是要去哪里?”三叔的脸红了一下:“去镇上。贵儿让我帮他去镇上交‘地保税’。”这个混蛋在帮刘贵做事儿?朱七一怔,看来刘贵是真的发达了,胡乱笑了笑:“那你忙着,我一会儿就回家。”三叔笑得有些尴尬:“听说他七哥在外面做大买卖?”朱七知道他是在说胡话,我在外面干什么谁都知道,你跟我装的什么糊涂?索性站住了:“三叔还在维持会干着?”三叔警觉地看着朱七的手,似乎怕他冷不丁掏出枪来:“早不干了……那什么,我干不来那样的活儿,得罪乡亲。不信你问刘贵去。”
朱七冷冷地看着他:“我回来了,你不会去维持会告发我吧?”
三叔摸着头皮笑:“乡里乡亲的,我哪能干那事儿?细论起来,咱们还是亲戚呢。”
朱七说:“我可知道抓一个抗日分子皇军发三十块大洋呢。”
三叔笑不出来了:“那是老黄历了……再说,你三叔是那样的人?现儿今我给刘贵干着管家,不缺这点儿钱。”
朱七盯着他红一阵黄一阵的脸看了一会儿,稍微放了一下心:“那就好,你忙着。”
三叔走了几步,倒头嚷了一嗓子:“他七哥,我要是再帮鬼子做事儿,天打五雷轰!”
刘贵家的朱红大门大开着,一个长工模样的人在往一口大缸里添水。
朱七咳嗽了一声。那个长工问:“先生来找哪个?”
朱七说:“刘大户在家没?”
刘贵应声出来,撅着山羊胡子一愣,扯着朱七就进了正门。
在挂着“积善堂”牌匾的堂屋坐定,刘贵撇两下嘴巴,眼泪哗地流了出来:“七哥,我娘,我娘她过去了……”
这小子也是个孝子,什么也不说,先提他娘,朱七拉他坐到旁边的太师椅上,安慰道:“七十好几了,是喜丧呢。”
刘贵哼唧两声,猛地推了朱七一把:“这些年你去了哪里?让我好找。”
朱七没有回答,笑笑说:“刚才我在村口遇上三叔了,我担心他去维持会告发我呢。”
“没啥好担心的,”刘贵摇着手说,“维持会解散了,小鬼子现在顾不上你了。三叔是个精神人,不可能再干那样的事儿了……他知道自己的命要紧。”“他现在当你的管家?”朱七舒口气,笑着问道。“什么管家,让他帮我管管帐罢了,”刘贵红了脸,“听你这意思,我当个财主你还不乐意了?先别废话,你这几年去了哪里?”朱七简单将自己的事情对刘贵说了一遍,最后打个哈哈道:“我是个被人掐了脑袋的苍蝇,到处乱撞……你行,不出三年,还真混成财主了。”刘贵不接茬儿,盯着朱七的眼睛问:“你在崂山见过定山没有?”朱七说,见过了,他没怎么着我,就是想杀了孙铁子。刘贵忿忿地横了一下脖子:“他还想杀我呢!你没去崂山之前他就来找过我,后来他又来了一次,把我娘给吓成了瘫子……那天我跑了。他们来的人可真多啊,全都扛着大枪,还穿着国军的衣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朱七岔话问。刘贵将刚刚搬到椅子上的脚拿下来,一个蹦蹿起三尺高:“上个月!这次他是下了‘死把儿’想要让我死,在我的炕上丢了好几颗炸弹呢……临走留了个纸条,让我把地全卖了,把钱亲自给他送到崂山去,不然我活不过腊八去。”朱七皱了皱眉头:“别怕他,早晚我收拾了他,真的。”
“嘁,你会收拾他?现在你跟他是一路人了,都在打鬼子。”
“不一样。我跟的是共产党的队伍,他跟的是国民党的队伍,两道劲呢。”
“可是他碰上你了,为什么不杀你?你的脸大?”
“你不明白,”朱七笑道,“我有几个好哥们儿压制着他,他目前还不敢轻易动我。”
“他早晚会‘插’了你!这我比谁都清楚。当年我鞍前马后地伺候他,他呢?”
“你不承认你现在混成这样是沾了人家的光?”朱七扑哧笑了。
“我沾他的光?我还说他沾我的光呢……也不是,我沾谁的光?应该是你和铁子的吧?你见没见着铁子?”
“没见着。”朱七的胸口堵了一下。
“见着了就让他到我这里来一躺,”刘贵将两只眼睛支成了螃蟹,“我想过了,既然熊定山想杀我,也想杀铁子,不如我们俩联合起来跟他干!铁子尽管不是东西,可是他总归跟我没有什么仇恨,他的胆量也比我大,身手也比我强。我想让他回来帮我……”打嗝似的一卡壳,“对了,刚才三叔都对你说了吧?我联合几个村里的财主成立了一个‘乡保队’,我们出钱,正愁没人操练呢,就让铁子来操练他们。”“孙铁子?去你娘的……”朱七将刚喝进口的一口茶水喷了个满天飞,“让孙铁子操练乡保队?你没发神经吧?他会什么?他操练你们打家劫舍,偷鸡摸狗?那还不如让……”将后面的熊定山三个字咽回去,正色道,“你这个乡保队没什么名号吧?”
刘贵纳闷道:“什么名号?就叫乡保队啊,保护各村各寨不受土匪无赖的侵扰。”
朱七说:“我的意思是,你们这个乡保队打的是皇协军的旗号还是国军的旗号?”
刘贵摇了摇手:“谁的旗号也不打,就是个民团。”
朱七微微一笑:“这就好。我还以为你也想当汉奸呢,”话锋一转,“共产党的解放区离这里不远吧?”
刘贵不屑地摆了摆手:“什么呀!去年还在莱州搞什么减租减息,今年就没有动静了,据说是拉着队伍上了大后方。前几天我一个兄弟回来说,连烟台那边的队伍都拉走了呢。”朱七吃了一惊:“他们的队伍不是还在烟台的吗?”刘贵翻了个白眼:“你不是就在共产党的队伍里干吗?连这个都不知道?早走啦,地盘让给国军了,国军把他们刚分给穷人的地又还给了地主们……哦,难怪你不知道,人家是正规军,你们是些胡子,无非是打着共产党的旗号罢了……”刘贵在一旁喋喋不休,朱七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心凉凉的……
“年顺,现在兄弟我是真的发了,”刘贵说得唾沫横飞,“我把焦大户在你们村后的那片熟地也买下来了……”
“什么?”朱七打了一个激灵,那片地在朱七的心里已经扎下了根,“你奶奶的,这下子你该满意了。”
“焦大户一家子全走了,他家老大在南京国民政府公干,据说人家搬到南京当老太爷去了。”
“贵儿,”朱七咽了一口唾沫,“我劝你别买那么多地,以后天下还不一定是谁的呢。”
“爱谁谁的!”刘贵气宇轩昂地拍了一下桌子,“老子纳税纳粮,奉公守法,哪朝哪代也折腾不着咱!”
“你听我说……”
“拉倒吧,”刘贵推了朱七一把,“你小子眼红了是吧?少来这套。”
“唉,你让我怎么说你呢?”桂芬的身影在眼前一晃,朱七不说话了。
刘贵的眼睛慢悠悠地瞟向窗户上的那缕阳光,阳光下,一株芍药开得姹紫嫣红。朱七将自己眼前的茶水喝干了,站起来摸了摸刘贵的肩膀:“本来我想好好跟你唠唠,这工夫你听不进去,我只好走了……还是那句老话,房是招牌地是累,按下银钱是催命鬼。凡事多加点儿思量不吃亏……”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多谢你经常过去照顾我家,等我回来,好好报答你。我六嫂,就是你二表姐大银子她的脑子出了毛病,你经常过去看看。”刘贵撵过去,一把拉住了朱七的手:“你咋说走就走?刚才我那是跟你开玩笑呢……”用力一攥朱七的手,“别走,咱哥儿俩好好喝点儿,有些事情我还需要你帮我拿主意呢。”朱七把手抽了回来:“我不是不想跟你坐,我这心里有事情,坐不住。”刘贵说:“你不想听听张九儿的事儿?还有你六哥……”“这些我都知道了,”朱七迈步出了门,“你好生生的,下次我回来再跟你好生聊。”
孤单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朱七望着瓦蓝瓦蓝的天,轻轻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轻得就像一粒灰尘,一阵风就刮没了。
一行大雁无声地往南飞……天冷了,大雁要去南方过冬了,朱七想,大雁也知道在哪里舒坦,我呢?
望着渐渐变成人字型的大雁,朱七忽然感觉这行大雁就像一个箭头,嗾嗾地往自己的心脏里射。
不行,我必须去一趟烟台,即便是桂芬跟着队伍走了我也要去,起码我也应该打听到队伍去了哪里。
三叔不会跟我玩什么猫腻吧?朱七略一迟疑,转身进了去螯山卫方向的芦苇荡。
就在朱七跟刘贵谈到少置买地的那一刻,朱老大被一个人喊出了家门。
这个人正是鬼头鬼脑的三叔。
三叔把朱老大喊到一条僻静的胡同里,笑眯眯地说:“大先生,我见过你家兄弟了。”
朱老大作茫然状,摇头晃脑地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我家哪个兄弟?”
三叔说:“是朱七。”
朱老大说:“玩儿去吧你,他早已经死了,跟着老宫被鬼子打死在苞米地里。”
三叔说:“跟我打马虎眼是吧?你说的那是张九儿。”
朱老大想走,三叔一把拽住了他:“大先生,我敬重你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所以我才专程赶来转告你一声的。实不相瞒,本来我想直接把这件事情报告给维持会,可是转念一想,你兄弟身上带着家伙,没准儿这一打起来就会伤人。不管是伤了谁,你兄弟这罪过可就更大了。所以,我想让你帮我一把,帮了我,也就是帮了你兄弟,甚至可以说是帮了你自己。你知道的,尽管大日本皇军现在战略转移了,可是这片土地还是大日本皇军的,谁也占不去。我这不过是在皇军走了的时候暂时收敛一下锋芒,等皇军回来,三叔我……不,兄弟我还是要投奔光明的。所以,我奉劝你也识点儿时务,配合兄弟一把。”
“我明白了,”朱老大装做恍然大悟的样子,猛一抬头,“你想让我怎样配合你?”
“这样,”三叔将脑袋往朱老大的耳朵边靠了靠,“就在家等着他,他一回来你就灌他喝酒,然后……”
“好!古人云……”
“古人云这些**玩意儿干什么?”三叔怕他又来之乎者也那一套,在他的耳边断喝一声,“这叫大义灭亲!”
“大义灭亲,大义灭亲,”朱老大转身就走,“你也别在这儿呆着了,我兄弟很机灵的,别让他看见你。”
“光宗耀祖就在此一举啊大先生。”三叔来回瞅了一眼,老鼠似的钻出了胡同。
朱老大蔽在自家的门楼后面,感觉三叔走远了,将长衫往腰里一别,撒腿往胡同北头跑去。三两步冲到胡同北头,朱老大看都没看,一步闯进了一个院落。卖豆腐的老钱正挑着担子要出门,一见惊惶失措的朱老大,连忙搁下担子拉朱老大进了屋子。朱老大上气不接下气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对老钱说了一遍,末了说:“我估计年顺是去了刘贵家,你快去刘贵家找他,让他赶紧走!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不要回来了,方便回崂山的话就回崂山,不方便的话就带他去找朱老六,让他六哥送他回崂山!”老钱点点头,挑起担子疾步出了门。
老钱抄着村后的小路找到刘贵家的时候,朱七刚刚出门,老钱来不及对刘贵说什么,挑起担子就上了那条土路。
也算是凑巧,老钱将托板上的豆腐甩得没剩下几块的时候,一眼就望见了正要往芦苇荡里钻的朱七。
刚喊了两声“兄弟”,朱七就看见了他,一怔,站住了。
老钱不由分说地将朱七拉进苇子,急匆匆将前面的事情告诉了朱七,朱七一下子气笑了:“哈,这个王八蛋……”
朱七对老钱说:“你先回去告诉刘贵,让他注意着点儿三叔。然后就去找我六哥,你知道的,我六哥也在打鬼子。我今天不走了,就在苇子里等他。他来了你就让他去洼里村南边的那片苇子找我。”老钱跑了几步,丢了担子又回来了:“我看你还是别在这里等了。一来是你六哥这当口不一定在哪儿,他们的队伍到处走,二来是三叔很精明,他如果抓不着你,就明白是咋回事儿了,你呆在这里不安全。”朱七想了想,开口说:“那你也得去找我六哥一趟,告诉他抓紧时间除掉三叔,这个混蛋继续在这里晃荡,对乡亲,对我们家都没有好处。”老钱说:“那行,我这就去。”见自己的豆腐没剩几块了,老钱索性掀了托板,挑着空担子走了。朱七在当地站了片刻,一闪身进了苇子深处。
在苇子里走了一阵,天忽然阴了下来,淡青色的天光掠过山峦,在苇子丛上面的天空聚集,像一群要去远方的老人。
朱七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经常跟朱老六在这片苇子里捉迷藏、挖鸟蛋,累了就躺在苇子稀薄的泥地上睡觉。
那些陈年往事此刻竟然越来越清晰,鲜活如昨日刚刚发生一般,没有一丝时光的尘埃。
我六哥也走上打鬼子这条路了……朱七闷闷地笑了,那么胆小,那么老实的一个人现在也学会杀人了,呵呵。
一些灰色的光线小心翼翼地照进了芦苇荡,偶尔飞动的鸟群撕裂了光线。鸟群远去,光线重又复合起来。
三叔这个混蛋,朱七骂出了声,我以为小鬼子快要完蛋了,他会老实一些,谁知道他竟然还是这么扯淡……朱七将别在腰上的枪抽出来,在身边的苇子上噼里啪啦地砸。不行,老子得杀了他,不然我家又要出麻烦!朱七猛喘一口气,转身跳到一块干松些的草地上,先睡上一觉,天一黑就去找刘贵,让他带我去杀了三叔这个混蛋。干闭着眼睛躺了好长时间,朱七也没能睡着,脑海里一会儿是娘,一会儿是桂芬,一会儿是四哥、华中、左延彪、郑沂、大马褂,一会儿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朱七坐了起来,娘的,闲着也是闲着,这就去小路上等着,没准儿三叔回家经过那里,我直接“插”了他拉倒!朱七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刚刚站稳,就听见很远的地方有人走动的声音。朱七提口气,嗖地钻进苇子茂密的地方。那些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有好几个人在扒拉着苇子往这边走,哗啦哗啦四处乱撞。朱七意识到这是来找自己的,这群人好象没有目标,东一头西一头。朱七半蹲在一个低洼处,静静地等待这几个人找过来。哗啦哗啦的声响离这里越来越近,有人在低声嘀咕,朱七已经走了吧?找这么长时间也没找着,恐怕已经走了。又一个声音呵斥道:“闭嘴,当心他就在你的身边!”
听口话,朱七明白这几个家伙应该是维持会的人,三叔也应该在里面吧?
朱七的心异常平静,老子不管你们是几个人,既然来了,老子就打发你们个满意,全当棺材肉去吧!
那几个家伙好象都长了“雀古眼”,哗啦哗啦地从朱七的身边走过,看都不看这边一眼。
朱七有些失望,这帮人里面没有三叔……歪头看去,四个人,一水儿的黑绸褂子。
朱七忽地跳到了他们的后面:“嘿嘿,哥儿几个,回头看看我是谁?”话音未落,枪响了,四枪全打在脑袋上!三个连晃一下都没晃,一头扎进了泥浆,一个回了一下头,不相信似的瞪了一下眼睛,头顶上喷出鸡冠花样的一溜血柱,扭着身子瘫倒了。朱七迅速跳过去,三两下抽出四把自来得手枪,重新跳回了刚才藏身的地方。四周除了被枪声惊起的飞鸟,什么声音也没有。朱七一手攥着刚缴获的枪,一手提着自己的匣子枪,朝着去刘家庄的方向,狼一般地钻。苇子刷刷地往两边倒,仿佛水被刀锋掠开了一道口子,刀锋走过,裂口很快就消失。
天继续阴着,一忽儿就落下了小雨,小雨很快就变成了豆粒般的大雨,落在苇子丛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朱七钻出苇子,箭步跃上了河沿。
站在河沿上,朱七左右一打量,刘家庄湮没在一片雨中,分不清刘贵家的方向。
朱七沿着一条稍微宽敞些的路跑了几步,脱下褂子将四把自来得手枪包了,夹在掖下,一缩脖子钻进了一条胡同。
刚钻出这条胡同,朱七蓦地站住了,三叔正狗撒尿似的单腿支地,在一个门楼里跟刘贵嚷嚷着什么。
朱七的心一提,忽地贴紧了墙根。
雨声里,三叔大声喊:“我这不是为你好吗?朱七是个干什么的?他出身胡子,还杀了不少日本人!就他这样的,你跟他继续联络能得好儿吗?三叔我这就够讲义气的啦,要是换了旁人,不一遭连你也告了?”刘贵也在扯着嗓子喊,声音粗得像破桶:“你明知道我跟朱七是兄弟,你还在我这里干着,你咋就办了这样的事情?我不管你说他什么,我就是不答应你祸害他!”三叔还想说什么,刘贵跳起来,一把将他掐到了地上:“叫你再狂气!你不知道我们两家是亲戚?他六嫂是我表姐……”朱七“啊哈”一声,提着枪慢慢走了过去:“贵儿,七哥我又回来了。”
刘贵猛一抬头,整个脸就像一个吊死鬼:“亲爹,你咋还不赶紧走?维持会的人到处抓你……”
朱七没理他,将枪筒慢慢顶在三叔的脑袋上,目光就像一只饿虎在打量猎物的喉管:“三叔,麻烦你把头抬起来。”
三叔甩着满是泥浆的脑袋,脸上的雨水跟泪水混做一团:“大侄子……不,七兄弟,你听我解释……”
“我没那些闲工夫听你胡咧咧,”朱七一把将他拽倒在泥浆里,踩住他的脖子,一字一顿地说,“你为虎作,作那什么……作汉奸!”对准他的脑袋就是一枪,“这一枪是为我们老朱家的,”对准他的胸口又是一枪,“这一枪是为我那些死去的兄弟,”用脚将他掀了一个个儿,对准后背又是一枪,“这一枪是为你吓唬我们哥儿俩……”满脸泪水,冲刘贵凄然一笑,“最后这一枪,我应该这么说吧?”
刘贵将两条胳膊扎煞成了上吊的羊:“蝎子,你杀人了,你杀人了……”
朱七从三叔的背上抽回脚,一把将枪揣进腰里:“没你什么事儿,人是我朱七杀的。”
刘贵哆嗦一下,伸出双手猛地将朱七的身子扳过去,就势一推:“赶紧走!”
朱七回了一下头:“你也走吧,刚才的事情你没看见,你啥也不知道。”
刘贵叫声“亲娘”,弓着腰扎进雨线,一眨眼就不见了。
朱七冷笑一声,胡噜一把脸上的雨水,轻唱一句“西北连天一片云”,转身出了胡同。感觉还没走几步,雨就停了,天光在一刹那亮了起来。眼前赫然是一个巨大的牌楼,朱七这才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窜到了自己家的村前。我咋糊涂了?这么狼狈?不就是杀了几个汉奸嘛……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朱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害怕,自己这是跑顺腿儿了。往日的一些情景走马灯似的穿过眼前……太阳出来了,仿佛是从西面刚升上来,黄忽忽的没有一丝活力。牌楼背面带着被雨水冲刷过的痕迹,夕阳照射下,仿佛一道道井井有条的鼻涕。
朱七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拔脚折向了村东头的那条沙土路,他知道,这当口那条路才是最安全的。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连以往匆匆跑过的马车都没有,夕阳西沉,晚霞染红了远处朦胧的山谷。
暮霭从山谷中升上来,悠悠地横在半山腰里,被火红的晚霞映照着,氤氲而迷幻。
多么美的景色啊……有硝烟从脑海里泛起,朱七的心莫名地忧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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