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诱惑

第19章


回了宿舍,凌宜生把烟拿出来与大家分着抽,也分给了胡刀两根。
`胡刀烟瘾大,请求凌宜生把其余的烟卖给他。凌宜生就连盒子扔过去。胡刀显得极感激,当着众犯人的面说了凌宜生的一些好话,还许诺以后凌宜生有困难一定会拔刀相助。
`之后谢延深偷偷告诉凌宜生,胡刀是个无赖,不可太亲近他。凌宜生坦然道:"我有分寸,他敢惹我,也不会有好下场。"
`谢延深就不再细说,但从此却与凌宜生关系最好,哪里得了些好吃的,都会拿来与凌宜生一起享用。
`劳改农场其实与外面的社会也差不多,也讲究人际交往,到了这种地方,如果无依无靠,家里又没钱物接济,注定是要吃亏受欺辱的。
`农场犯人经常要被集中起来到操场训话。特别是上面有什么人要来检查之前,往往一训就是大半天。凌宜生很佩服这些管理人员的口才,据说领导之所以能成为领导,都是依靠做报告或训话锻炼出水平来的。
`又是一个早晨。这天,凌宜生发现情况有些不同,多了两个穿着整齐的年轻管教人员站在队长身边。蓝队长精神不太好,板着脸说了一下以后将由高个子接任的事,然后就走了。高个子拿出一篇稿子念了起来,讲什么没人听得进去。
`站得久了,凌宜生两脚一阵发麻,却又不敢乱动,眼睛盯着前边走来走去的两个人,希望他们赶快结束。正想着,后面有人动了他一下,听到胡刀细声地说:"要烟吗?"
`凌宜生这两天正憋得发了烟瘾,忙把手放到背后,动了动手指示意要。却不想胡刀是捉住了一只金龟虫,放在凌宜生手心乱爬,凌宜生吓了一跳,缩回了手暗骂一声。胡刀禁不住哈哈地笑了。瘦个子听到,指着胡刀说:"你过来。"
`胡刀没了声响,呆在那儿怔着不敢去,瘦个子过来,厉声道:"要我来提你是吗?"捉住胡刀的前襟,皮靴在他腿间一点,胡刀站不稳跪在地上,地上布满了碎砖瓦破铁皮之类的烂东西,胡刀咬了牙再不敢吭声。瘦个子骂了一阵,在胡刀身上狠狠踢了几脚,凌宜生打了个寒颤,替胡刀感到不平起来。
第40节:纸怎么会湿
`瘦个子踢完后也开始训话,训完了叫胡刀再跪两个钟头。凌宜生举起一只手,站出来说:"他的膝盖流血了。"
`高个子疑惑地看着凌宜生,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凌宜生指胡刀跪着的地方说:"你看那几张纸都湿了。"
`不知谁接了一句话:"他又不是女人,纸怎么会湿?"
`众犯人哄然大笑,管教人员也被逗笑。这一笑,气氛就缓和了一些,瘦个子和高个子对视一下,对胡刀说:"回去吧,以后要遵守纪律。"
`胡刀连连点头,回到工地,朝管教人员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
`凌宜生笑道:"人都走了,做给谁看。"
`胡刀也笑道:"人不走我敢这样吗?"
`凌宜生知道这种人下贱,一旦得势又是一副不得了的样子。不再理会胡刀,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到得煤堆跟前,才发现今天的煤特别多,要一天内装上车会把人累死,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凌宜生看了看那监工,他正望着别处,嘴里叼了支烟。凌宜生暗想这家伙不知有什么后台用不着做事。想到这劳改的地方也有高低贵贱之分,他不由伤心万分,拿起铲子拼命铲起煤来,由慢至快,渐渐转变成一种疯狂,脑子里只剩下绝望的念头。天空、农场、劳改犯、煤堆等等都是实实在在地存在身边,不是梦,不是电影,他想自己这一辈子注定要被毁了。
`凌宜生开始后悔以前的清高,在益州的时候,总是对身边的一切患得患失。也许人真要等到失去了以后,才会去总结以前的事物,才会去细想它真正的美好之处。
`二
`冬季的天空一旦被阳光染成了红色,所有的景物就变得明明朗朗,像从污沼中脱逃出来的心情,在这灿烂之中感受着片刻的美丽。
`但劳改农场的人却无暇体会这些,凌宜生每一次疯狂的劳动,都会宣泄出内心的一股悲怆。这天他正干着活,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凌宜生回头一看,见是原来同宿舍的谢延深,这人已分到了纸板车间,每天要去草场拉一趟草料。谢延深说:"你这样做,会把命搭上的。"
`凌宜生擦拭了一把汗,继续铲煤。
`谢延深说:"这里其实和外边一样,充满了复杂。没本事的人在外面也活得不轻松,有本事的人进了这里照常自在。你不要以为进了这里就万念俱灰,要学会等待。"
`凌宜生对这句话像是明白又不明白,停住说:"我看在这里最好的愿望就是减点刑早点出去,也还是带了一身劳改的气味,有谁瞧得顺眼。"
`谢延深哈哈笑道:"不见得,你这个人真是太迂了。"
`对这个"迂"字,凌宜生感到特别熟悉,以前有很多人都这样说他,现在听到却觉得新奇。难道真是自己的性格和人生观出现了问题?
`凌宜生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比如那位。"指指那监工,"当个霸王头儿,有人孝敬伺候,自以为得意,又有什么好光荣好炫耀的?还不同样是劳改犯,总不会等到出去了发一张劳改光荣文凭给你。"
`"你火气太旺,跟你说不到一块。不过,都是落难的人,算我管闲事劝你一句,在这里也要动用脑子,不是没有机会。光下力气是脓包,笨蛋。我亲眼见过几个累死的犯人,跟狗一样。"谢延深说完就走了。
`监工向这边望来,凌宜生铲起煤块往车上抛。
`做过一些天,凌宜生浑身又酸又痛,动哪儿哪儿痛。望了那堆煤山,感觉像一个黑魔向他狞笑。他心情乱乱的,这哪里是干活,分明是折磨人,这个地方确确实实是能够改造人的,让人产生害怕,思想彻底改变。想起谢延深所说的话,也有些疑惑,既然他已看透这个"社会",知道这里面的"混头",为什么至今还在纸板车间做事,也没有弄到一个监工的地步?凌宜生决定要找他谈谈。
`一连数天,都没有见谢延深的影子,等了几日,遇上一个纸板车间烧锅炉的来这儿取煤,凌宜生见过那人几面,问起谢延深的消息。那人略微一愣说:"哎呀,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呢。的确是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凌宜生更感到稀奇,心想不会是越狱了吧?又一想不可能,这么大的事整个农场都会知道的。
第41节:还是很机灵的
`那人也看出他的想法,说:"要逃出去不是件容易的事,也许是调到其它场地做事了。他这个人脑子还是很机灵的。"
`凌宜生想只有这种可能了,要见谢延深的心情更为迫切。
`秋季,天高气爽。
`蓝天之下的农场,一个一个的草堆直耸而立。
`这个时候是最容易发生火灾的季节,农场出火灾是惊天动地的,可以一连片把整个农场的草料烧个精光。一般情况下,劳改犯们也不会去放火,因为他们住的地方被草场团团包围着,一但草场着火,随时可能烧到自己。草料着火大多是从草堆中间自燃而起的,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农场都会组织犯人把整个农场的草堆就全部翻弄一遍,以防中间的温度过高发生自燃。
`胡刀想女人想得发疯了,捡到一张报纸,把上面一个女明星的相片撕下来贴在床头天天看。他对凌宜生说,这辈子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摸一下杜场长老婆的奶子。那女人,绝对称得上是个尤物。
`凌宜生此时对女人的感觉不甚强烈,那种生理上的冲动常常被疲倦代替。胡刀说,你若看到杜场长的老婆就知道,没有男人会不动心。
`听得久了,凌宜生耳朵里时常要钻进那个神奇女人的神奇之处,所有劳改犯都视她为神灵。终于一天,在操场上散会的时候,众犯人突然交头接耳起来,纷纷变得兴奋。胡刀用手一捅凌宜生,悄悄说:"瞧,杜场长的老婆来了,你看那胸部和屁股……"
`凌宜生向远处望去,真有个女人在向这边走来。那女人已经走近了,虽然不是十分的漂亮,但确实跟劳改犯们所说的那样,整个身姿体态都透着一股迷人的味道。那女人到得众人面前,微微启齿一笑,点头招呼一下,凌宜生心跳起来,觉得这礼貌是对他的,不知该如何举动,脚后跟碰到一张板凳,急忙把板凳端到女人面前说:"你坐吧。"
`因想不到该怎么称呼她,凌宜生只好不去看她,眼睛斜向女人背后的一处景物。听得女人说:"我不坐,我要去表妹家走一趟,改天你们都到我家来玩,我包饺子给你们吃。"
`这话并不是虚言和客套,凌宜生曾听说,她以前确给犯人们包过饺子吃。这回他想仔细去看她,女人却咯咯地笑着,轻盈地从众人身旁过去,那娟秀的背影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女人转过一处草堆消失而去,凌宜生收回目光,心里开始出现痛楚。
`立秋之后的风起得更大更舒展一些,农场平静的似一潭池水,凌宜生在这段时间得过三个表扬,屈指算算,大概可以减十来天的刑。凌宜生没有一点儿欣喜,反而更觉得时间的漫长,只不过他的烦躁渐渐变成忧郁,任何性子都是可以"磨练"的,改造改造,也就是这个意思。
`每天清晨来到农场的大晒坪上,凌宜生像曹操放眼江山那样纵眺远处,平原的广阔会让他的内心多少有一些豁亮,于是便想,人生起起落落,坎坷一点儿也许更能增加生存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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