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墟之谜

chapter.64,凤驰楼(上)


西河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看到冉卿一个人孤孤零零地站在十字路口的雪地里。两只手被懂得乌红,却还紧紧地拽着手机,生怕错过一个电话或一条短信的样子。脸上的眼泪还没有干,在城市断电严重的微弱路灯下依稀可见。西河只觉得喉咙酸涩,想说句安慰的话就不知道怎么说,连忙摘下自己的手套给她戴上。
    “我哥哥不见了。”带着哭腔的喃喃自语,忽然才回过神来,一把揪住陆西河的衣袖,差不多用央求的口吻说,“我哥哥不知道哪里去了,我找了很多地方都不见。你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陆西河你知不知道?你帮我找一找可以吗?我找不到了。”
    被冉卿这样一揪,西河和青颜只觉得心里一疼。
    上前拉过她的手,要握在手里揉搓取暖,刚刚碰到,一股冰凉立即从手上传来,即便已经戴着手套,依然让青颜像是握住一块冰似的。平时那样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几时变成了这样孤零无助。像是一只在角冻僵的猫咪,对着一个走过的人,发出的无助的哀求。这样的声音和眼神,然后被人双手捧起来,整个人如同一块心疼的冰,“卿儿,不要急,不要着急。我们会找到你哥哥的。”
    “可是,我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不见。”
    “卿儿,你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等冉卿情绪稳定点,西河才问道,他首先要知道出了什么事,才能猜测出冉君的心理,然后才能判断冉君的去了哪里,他了解冉君,“是不是应为要去北方的事?”
    “嗯。”冉卿点头,“早上去上学,我就觉得哥哥的表情有点不对,中午时候他找来找我,说放学要我自己回家,然后放学我就没见到他。我找了许多地方不见,就自己回来。没想到我一进门就看到哥哥和妈妈在家里对峙,然后他们就闹了起来……”冉卿将今天所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冉君和母亲闹着跑出门,然后她自己跟着跑出来都没追到,找了很多地方不见人,打电话不接,她说“我很担心,可是我找不到他。”说完忽然补充了一句:“陆西河,我哥哥会不会想不通做出什么傻事吧?”
    这句话一出口,西河的嘴角挪了挪。有一种奇怪的眼神瞟了瞟冉卿,这小丫头心里在想什么,以他对冉君的了解,这件事虽然打击大,但还不至于想不通做出什么傻事吧。不过顿时心里也是一松,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那么冉君现在就只能在一个地方,那就是凤驰楼。回头揉了揉冉卿的脑袋,道:“放心吧,我知道冉君在哪里。那王八蛋,竟敢丢下我们美丽可爱的卿儿妹为他担心。”
    西河的口气,无疑是哄小孩子一样,不过听说能找到哥哥,冉卿也没去在意,倒觉得心里一暖,于是道:“你说真的,可是所有可能的地方我都找遍了。他会在哪里噢?”显然陆西河的推断还没得到小丫头的肯定。
    “凤驰楼。”西河说。
    “凤驰楼?”冉卿恍然大悟。
    凤驰楼,凉城最高的废弃大楼。这里涉及到两个条件,凉城最高的楼,废弃的楼。这座楼应该是凉城建筑史上最大的败笔,比凉城第二高的建筑楼还要高出十几层,据冉君所知,当时修建这栋楼的开发商,有意将这座楼建成凉城的第一标志建筑,却因为施工原因,导致楼盘倾斜严重,变成了危楼,当然这一工程问题,是在楼盘封顶之后才被发现。若不是因为危楼的原因,说不定这里将会成为凉城城市观光的最佳选址。
    但即便成了危楼,同样成为了凉城观光最佳选址。
    冉君站在楼顶的天台上,整个城市变得无限低矮。自己每天穿梭的街道,变成了深邃的沟壑,在这样电力不足的夜晚,稀疏黯淡路灯下铺满白色积雪的路面,犹如一条干涸的河床,所有游鱼和生物,都被这些沉积的泥沙掩埋。“当一条河干涸的时候,不管是曾经在这条河里如何横行霸道、如何至高无上的生物,都会变成风尘之中一粒沙土,并不是每只生物的遗骸,都有可能变成化石。”冉君忽然想到这句话,曾经站在这里说这句话的人是艾心愉,说完这句话,她又说:“所以我们不管是一条鱼,还是一只鳄,总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开这条河。而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比如朋友,比如笑容,比如童年,比如青春,都会被沉积的泥沙掩埋掉,并且变成回忆里的一粒尘埃,以后每当想起,或者黯然神伤,或者不禁流泪。所以,我们不要成为河里的生物,如果非要成,那就顺流而下,游到大海里。”
    “艾心愉,你又心事吗?”记忆里冉君还不能完全听懂那句话。
    “冉君,”艾心愉从眺望中收回目光,脉脉注视着冉君,“如果某一天我离开了这座城市,如果再也回不来、或者要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才能回来,到那时候,我们已经相隔了好久好久,那么,你会不会记得我?”
    “嗯。”点点头。
    “我下周一就要去省城上学了。”艾心愉说。
    “你转校去省城吗?”冉君问。
    “嗯。”艾心愉几乎没有的鼻音,“是我爸的决定。”
    “那很好啊!”冉君强颜欢笑,“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就应该去到外面更广阔的天空。凉城,毕竟还是太小了点。说不定以后我也会离开这里,去到一个更大更繁荣的地方、或者一个更小更清净的地方。总而言之,无论在哪里,我们心里都要有一片海,这片海里或者是牵挂、或者是希望、或者是梦想,但这片海,一定不是一条河。是这样吗?艾心愉。”
    “嗯!没错呢冉君!我这片海已经盈盈满载了。”
    记忆中,艾心愉的笑容在这里停住,犹如一片蔚蓝的海。冉君从回忆中走出来,站在雪地里。在这样昏黑的夜,一地的白像是一地的落花,抬脚踩出轻微的呻.吟。如今我也要离开这座城市,一直生活在这条河里,走出来才发现,那时候那些话语,是如此的真实又饱满。
    那么这就是我那一片海了吧?暴晒在雪地里的青春。这样一地的白,连黑夜都掩盖不了。
    冉君长长地舒口气,转身要离开这里。一转身,便看见楼梯口走出来的身影,是一个矮小肥胖的男人。这人一看到冉君,已经萎靡的精神顿时一阵,四周打量了下确定没有别人,就径直朝他走过来,“你就是冉君是吧?冉聪的儿子?”男人一走到跟前,来不及换气便说道。
    “你有事吗?”冉君皱眉。
    “这是我从杜氏内部挪出来的资料,请你务必要将这些文件交给冉总,你爸爸不能申请破产,这是一场阴谋。小君,拜托你了!”男人草草将一沓文件塞到冉君手里,慌慌张张地转身摸下楼去。冉君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冉君认识。不就是几个月前来家里,和父亲商议了一夜的男人,只是第三天就听说被警察缉捕了,怎么现在会在这里?冉君恍然,那晚仓促听到的几句话,呼啦一下从脑海里回映出来:
    “冉总,人命关天呐,您可不能再犹豫了。”
    “可那么做也是人命关天,这事容我再想想。”
    “冉总,来不及了,这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
    “可是……”
    那晚冉君匆匆起夜,然后又匆匆回去,后来的对话,便没再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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