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醉如歌

还记得林柯临走的时候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的模样，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双颊凹陷呼吸困难，唯一与从前相同的，是那双永远闪着星光的眼睛，含着滚烫的热泪看她，然后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要她握住。
    她忍住眼里的泪水，双手捧住他的手。他却说：“如歌，我真的好舍不得好舍不得你，我真的好不想好不想离开你……可是，我好像，没有办法再陪你了呢……”
    隐忍的眼泪终究掉落下来，林柯却笑了，尽力清楚地劝慰：“如歌别哭，放心吧……除了我，还有一个人会好好地照顾你的……如歌，你去找他吧，去找他……”
    林柯拼力说完这句话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如歌浑身冰冷地站在床边，看着林宗辉一下子跌跪在地上失声痛哭的模样，心里却想着，林柯一定不喜欢这样吵闹的世界，他这么善良又这么阳光，就算是离开也必定是去了天堂。
    林柯死后，林宗辉变得更加沉默严肃了，却整日陷在儿子未死的幻觉当中，甚至连林柯的尸体和骨灰都毫不过问。如歌打理好林柯的后事离开了北京，却没有像他临终所说那样去找安月城。
    那场风波里，她的感情、她的态度，还有那晚面对林宗辉问题时的犹豫所伤害到的，是两个人。无论是哪一个，她都无颜再见，无颜面对他们的情感。
    车窗外终于下起了瓢泼大雨，如歌这才发觉自己的脸上不知何时已挂满了眼泪，映在窗户上已分辨不清是泪是雨。她慌忙将之擦干，车子也终于停了下来，她匆忙打开车门径直迈了出去。
    这丫头在想什么呢？
    安月城见如歌走进雨中，急忙跟着下了车，随手取下外套遮在她的头顶，气极地说道：“没看见正在下雨吗？想感冒的话上别处淋雨去，别让我看见。”说到这里顿了顿，终究还是放缓了语气，“等一下，车里面有雨伞，我去拿。”
    如歌愣在原地，眼看着从天而降的大雨在一瞬间就拍湿了他的头发，雨柱自耳际潺潺而下，可他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去哪了？”
    程海生的声音突然响起，她侧目看去，却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同样潮湿的头发柔软地贴在额上，略微加速的呼吸让胸腔一起一伏，手里却拿着她的手机面色严肃的问。
    如歌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程总监，我临时有些事情出去了一下，没有来得及和您说，实在对不起。”
    程海生的神情不变，心里却是一阵闷疼，她到底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当灯亮起的时候，他找不到她的人却在地上捡到手机时的心情？那是他很久很久以来都没有过的慌张。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她了，却仍是一副谦恭客气的样子，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如歌。”
    那边安月城取了一把雨伞过来撑在她的头顶，另一手不由分说地揽住其肩，冲着程海生一展笑容，“这位就是如歌的程总监吧？你好，我是夏醉集团的总裁安月城，很高兴见到你。”
    程海生不动声色地看看如歌肩膀上的手，连个笑都懒得奉上，“原来是安总裁，幸会”。说罢，竟一把拉住夏如歌的手腕，“走吧，一会还要去开会，再不准备恐怕要来不及了。”
    “哦……”
    “程总监还是先不要着急，如歌昨晚累着了，今早又淋了雨，就这么去开会恐怕会累坏身子。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看还是让如歌洗个澡休息一段时间吧。”
    “多谢安总裁的关心，只不过如歌是我的助理，她去不去开会还是我说了算，安总裁是个大忙人，就不必操这份心了。”他绷着一张脸，转而对如歌说：“走吧，快来不及了。”
    如歌点点头迈开步子跟了上去，却又被安月城抓住了手臂，顿时，三个人停在原地，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如歌夹在中间被两人牵着，心里不自在地要死。这安月城到底想干什么啊，她只是去工作而已，干嘛摆出一副“不能让你羊入虎口”的表情。
    “好了好了，安月城，我真的要去工作了，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吧。”她蹙着秀眉说道，安月城冷着眼睛看了看程海生，才慢慢地松开了手。
    程海生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拖着如歌便进了别墅。
    “总监，不知道我们是要去开什么会？”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和天鹏集团的洽谈已然进入了尾声，日程表上也并没有今早会议的内容。
    程海生走在前面一言不发，就像是没有听见如歌的询问，直至上了别墅的二楼才指了指一间客房说道：“你先去洗个澡，之后再说。”
    “哦……好的。”如歌点点头，吞下想说的话进了房间，心说这总监是怎么了，一张脸阴沉得比乌云还要可怕。
    心里虽这么想着，但如歌可不敢耽误分毫，冲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凉气便穿上浴衣走了出来，却被床上坐着的程海生吓了一跳。
    “总监……”她停下擦拭头发的动作，“总监你坐在这做什么？是不是开会要来不及了？”
    程海生正襟危坐着抬头看她，一身雪白的浴服遮至膝盖，粉嫩的小腿和颈子肤若凝脂，黑色长发微微凌乱地帖附在两颊，一滴滴水珠自发梢流下顺着脖颈淌进衣领。一幅活生生的美人出浴图让程海生登时乱了呼吸，放在腿边的手指不禁微微收紧。
    “总监，你怎么了？”如歌走上前去，在他凝滞的眼睛前挥挥手。
    程海生回过神，咳嗽一声以掩尴尬，避开目光说道：“坐吧。”
    这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不是说要去开会吗？怎么还神秘兮兮的……
    如歌心里嘀咕着依言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好，现在我们可以开会了。本次会议主要的问题共有三个，若有疑义请及时提出来，知道了吗？”
    “啊？……总监，你说的开会……不会就是我们两个人开会吧……”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程海生摆出一副“你大惊小怪干什么”的样子问。
    如歌眨眨眼睛，慢慢地摇摇头，“没什么问题，总监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