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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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捺花会的时候是不需要捺三十门的!即使需要捺三十门,一般的人是舍不得的。更何况,花会这个东西里面还有许多奥妙,吴腊经过这些天的琢磨,也知道一些门道了。当然,这些窍门林新是不会懂,他也不会去琢磨的。譬如昨天,一个妇女说,昨晚她梦见自己家杀猪了,许多人都捺了“宋正运”,因为有一句花会签是这样讲的:“宋正运为宰相属猪”。可是,吴腊不这么想,因为他问过观音洞一个算命先生,他说昨天是蛇日,而根据易经的推算,花会讲究趋吉避凶,他们一般子日不开马,丑日不开羊,那么巳日是不能开猪的,因为猪跟蛇是犯六冲的。所以,在大家都说要捺猪的时候,独独吴腊让林新在属蛇的“龙江寺”上面捺了三块钱。结果,他们中了九十块的彩。
    却说林新既然成了这么个“跑封”自然慢慢地也就和花会坛的几个管事的混熟了。一次,花会集团的一个收洋,跟他闲聊,问他那天许多人都捺属猪的宋正运,为什么独独他捺了龙江寺呢,林新经不得别人的高帽子,几句话就套出了他的底,原来有个吴腊是他的军师。吴腊在文革中也是个风云人物,所以但凡有点活动能力的人都知道他,也知道这是个极有心计的人。
    这天,两人正在花会坛旁边的一个小面摊上吃面。这时来了一个年轻后生,看见林新就前来打招呼。
    后生:“林新哥,吃饭哪。”
    林新:“哟,夏江呀。来来来,一起吃。”说完一挥手,对那端面的服务员说:“再来一碗,鱼丸的。”
    那服务员:“好嘞!一碗鱼丸面!请稍等啊!”
    夏江:“不用,不用!”回头对着吴腊:“这位就是吴腊大哥吧?”
    林新:“是兮是兮!大哥,这是夏江,观音洞张一嘴的徒弟,也是咱溪北乡的亲戚。”
    吴腊:“哦,那个大队的?”
    夏江:“大哥,你不认识我,我可知道你的大名!说起来,你肯定知道,我是西山后大队的,我爸就是夏虎。”
    原来这吴腊的母亲就是西山后的人,只是母亲早亡,吴腊西山后也去的少了。这个夏虎,算起来也是吴腊的叔伯舅舅呢!
    吴腊:“哦!我知道,当然知道!还是亲眷呢!我该叫你爸舅舅呢!快,快坐下,以后你叫我表哥就是了。”
    夏江:“哎,表哥!”
    既是亲戚就多了几分亲近,夏江坐了下来,三个人一边吃一边聊起来。至此,吴腊才知道,夏江是花会坛的“巡安”,花会坛的“老师傅”原来是张一嘴的表弟。饭后,夏江就回花会坛去了。此后,三人就经常一起吃饭,渐成莫逆之交。花会坛空闲之时,夏江也经常到吴腊处玩,后来,吴腊就很少“亲临”花会坛了,他只让林新代他去捺花会,自己只在幕后牵线罢了。偶尔来一趟花会坛,也不在前面捺花会了,只到后面办公室里玩玩。先是找夏江聊聊,慢慢地跟花会集团的几个头头关系越来越好了,彼此称兄道弟,及至无话不谈了。
    这一天一早,林新又来到了花会坛,他一进门就有几个人围上了他。现在,林新也是花会坛的“知名人士”了,这时,后岭大队的学权、学刚还有正康等几个人就过来了。
    学刚:“林新,今天该捺哪门呀?”
    林新:“你问我,我问谁呀?”
    学权:“你跑的地方多,听到什么了吗?”
    林新:“我也不知道该捺哪门呢!”
    学刚:“啊呀,别卖了会关子!等老子赢了钱,给你喜钱!总好了吧?”
    林新:“你把我林新看成什么人了?都是自家人,我会拿你的钱的?”
    林新跟在吴腊后头,现在也学会他那一套笼络人的噱头了,他凑到学刚耳旁轻轻地说道“我听说昨晚林家阿婆梦见他儿子娶老婆了。”
    学刚:“那就是张万金啰。”
    林新:“不过,这老婆子倒是不捺花会的。”
    捺花会的人都知道,常在花会坛走的人,做的梦往往不准,为什么呢?因为这种人日思夜想的都是花会的门,今天梦太平,明天梦银玉,有时一夜两三个梦,到头来一个都不准,而那个不捺花会的人,心里坦然,做的那个梦是自然的事,所以往往会准。其实,这种事也不过偶然碰到一、两次,但是,中彩的人往往把它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自然相信的人就多了。
    众人见林新如此说,都深信不疑地把宝押在了张万金上了。
    林新后来又加了一句:“不过,观音洞张一嘴的签却是逢春状元为孔雀。”
    正康:“那不是陈逢春吗?”
    林新:“所以说嘛。反正,要是逢春中了,你们可别忘了到观音洞还愿哦!”
    正康:“那还用说!”
    有几个人舍不得钱,就只捺了一门“张万金”,另外正康、学刚等几个人就另外加了一门孔雀陈逢春。
    谁知上午开出的门居然万金和逢春都没有。气得学刚直骂娘。有几个不死心的中午也不回去,在小面摊吃了碗面,下午又捺了这两门。哎,奇怪了,下午真的开出了逢春!那几个先回去的恨得直跺脚,中彩的直后悔捺得太少,也是直跺脚!
    学刚、正康几个叫人赶了个彩旗,第二天一早,就送到了观音洞,彩旗上书飞“佑我生财”四个大字,红地金字,好不威风!另外还抬了猪头,这就是林新说的“还愿”,意即感谢菩萨庇佑他中了彩。林新趁机大肆宣传,花会老板还指派了夏江在旁推波助澜,信誓旦旦说是他抽的签。经这两人一唱一和,大家都深信不疑。
    晚上,吴腊一个人在办公室值班,这时夏江和林新来了。两人提了几样小菜,三人就坐下喝酒。一边喝一边聊着白天的花会,兴致高得很,酒过三巡。
    夏江:“表哥,这是老板给的封。”说着把一个信封递给了吴腊。
    吴腊连忙退却:“不行,不行,我又没做什么!”
    夏江:“老板说了,你一个点子值千金啊!”
    吴腊得意地:“哈哈哈!这个么,小菜一碟罢了!不足挂齿!”
    林新:“我们司令这样的点子多了,你就多学着点吧!”
    夏江:“那是当然!在表哥面前我们可是打滚还得加劲呀!”
    林新:“我们这辈子是赶不上喽!慢慢学吧!”
    夏江:“表哥,这个么,你守着,再多给我们出点点子吧!”说完,把信封放在了桌子上。
    三人继续喝酒。
    由于有了观音洞的花会签,而且花会签时不时的会中上一个彩,花会坛的生意越来越好了!通往花会坛的路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林新还是每日必到,而且时常会带来一些“消息”,吴腊鉴于农村花会带有较大的迷信色彩,所以,县革委会已经下了通知要求各公社进行制止。但是,花会之灾已经泛滥到各个公社大队,波及几乎每个家庭,加上无政府思潮的影响,想要一下子全部肃清谈何容易!有的公社花会閙得比较厉害的,公社就组织了巡逻队前去驱赶,花会坛也是“师公有法妖能遁”,他们从地上转到了地下,场地也频频调换,以此对付巡逻队。
    这天,吴腊正在办公室里,林新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
    林新:“司令,不好,快拉巡逻队到花会坛去,今天,不知谁说昨天梦见了白马,许多人都捺了朱光明了。”
    吴腊:“不能改了?”
    林新:“这个筒昨天晚上就封了,已经挂出来了,不可能换了,今天要是再捺下去就要倒坛了!”
    吴腊:“你不早说!”
    林新:“现在马上就去还来得及!我先走了,你马上让他们过来。”说完,匆匆跑了。
    吴腊立即到门口一声招呼,不一会儿就聚起了十几个人。吴腊附在队长耳边耳语了几句,队长连连点头,随后吴腊一挥手这十几个人就出发了。
    却说林新先一步到了花会坛就大声嚷嚷起来。
    林新:“不好了!不好了!巡逻队来了!”那夏江早就等在那里了,听得林新叫嚷,知道计已所得,马上跟着嚷嚷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巡逻队来了!”顿时,几个“巡安”和“稽查”就叫起来:“不捺了,不捺了!巡逻队来了!”那两个“收洋”和“看洋”的马上把收钱的盒子一盖,站起来就走了。那些没有捺进的一看这个架势,无可奈何只好拿了钱退到一边去了。花会坛的人顿时全部撤到后面去了。临走撂下一句话:“等巡逻队走了马上开筒!”
    正在此时,巡逻队到了,花会坛的人都不在了,只是一些群众围在那里猜测今天的花会会开什么门?
    巡逻队装模作样的东找找西寻寻,吆六喝五地转了一通,那些捺了花会的群众巴不得他们快点走,好早点开筒,所以一个个老老实实地,并不冲撞他们,巡逻队问他们花会坛的人去哪儿了,一个个都推说不知道,巡逻队知道问不出结果,转了一圈就走了。其实他们自己也知道其中奥妙,只是都不说罢了。
    巡逻队一走,花会就拔筒了,一开筒,“朱光明”三个字郝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只见站在最前边的一个小老头高叫了一声:“中了!”就倒在了地上。众人慌忙围了上去,有的抬头,有的提脚,有的掐人中乱成一团,许久,老头才苏醒过来。老头一醒来,看看周围的人,笑着说道:“怎么啦?围在这儿干嘛呀?我中了!中了!昨天梦中菩萨告诉我的!我中了!哈哈哈哈!中了,中了!”说完推开众人,甩开膀子大步走了,一边走,一边高声叫道:“中了!中了!哈哈哈哈!中了!中了……”这个叫李进的小老头,那天听人讲今天花会会开“朱光明”,把自己的棺材本——十块钱,全拿来押进去了。陪回来就是三百块钱!老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居然晕了过去!从此他就疯疯癫癫地,整天叫着:“中了,中了!”就这么癫了几年,死了——这是后话。溪北乡从此多了一句歇后语“李进中彩——癫了!”那是套了《儒林外史》中的故事说的“范进中举——疯了。”一语而来的。
    这一次吴腊救了花会坛的驾,老板自然不会亏待了他,从此更把吴腊当作了智囊。
    第三十四章 匪夷所思
    如烟的往事,像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地在丽珠眼前闪过,想到周凤的死,丽珠禁不住潸然泪下,一个情同姐妹的女友,就这么走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今天白天,那个小戴和博书又来找过她了。他们怎么也都认为周凤是自杀的呢?
    早上,小戴和波束,在她家和她“聊天”。
    波束:“阿姨,我们现在就是有一点弄不明白,这个周老师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呢?”
    丽珠:“这个……你说,我怎么知道呢?”
    小戴:“您是她的知心朋友,我们认为周老师有可能会跟您透露她的心迹。所以……”
    丽珠:“不错,是知心朋友,但是,既然你们都已经认定阿凤是自杀的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小戴:“不,不,不,我们也还只是在推测。您想想看,您是第一个进来的外人,情况您也都看见了,门、窗都丝毫无损,屋内也都没有搏斗的痕迹,吴书记对周老师的死,也非常悲痛,他甚至不让尸体送去解剖。而她的女儿晓凤,更是看到现场就昏过去了。而且,根据我们的勘察,目前,我们也还没有发现什么可以证明是他杀的证据,当然,这不能排除他杀的可能,现场也确实存在一些疑点,我们还在继续勘察,不过希望阿姨您先不要透露这点信息,以免打草惊蛇,好吗?”
    丽珠:“好的。”
    波束:“阿姨,我们想了解一下,周老师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排解不开的事情?”
    丽珠:“好象没有啊,那你们让我再想想……”
    小戴:“好的,好的,您想到了什么情况,请随时和我们联系。好吗?”
    丽珠:“好的。”
    ……
    丽珠觉得,周凤的死,确实蹊跷,难道真是吴蜡所为?好象又不大可能。可是,周凤为什么要自杀呢?更是不可能!丽珠想来想去,竟然越想越想不明白了。
    县公安局刑侦科办公室里。
    朱辉、小戴和博书又坐在了一起。
    朱辉:“小戴,你那边溪北公社有什么情况吗?”
    小戴:“收获不大,这个吴司令在溪北人缘好像还挺不错的。他手中有权,倒也挺关照地方人的。”ωω_∪МDtxt_còМ=>提供ūМd`tΧt电子书下載
    朱辉:“哦。”
    小戴:“不过有一个叫李阿婆的老太太,跟我说了这样一件事。”
    朱辉:“什么事?”
    小戴:“她说,吴蜡小时侯,有一次,他向李婆婆要一个大南瓜,李婆婆没有答应,结果,吴蜡竟把那个南瓜挖了一个洞,在里面拉了一泡屎。”
    博书:“真是太恶作剧了!”
    小戴:“李婆婆说,‘三岁看到老’。吴蜡这个人,她最了解了:顺了他,他这个人最好说话,天大的难事,他也千方百计帮你办了,拗了他,你就别想安生!她说吴蜡这个人是个很执拗的人。”
    朱辉:“好,这对我们了解吴蜡的性格、为人处世,都是有用的。还有别的吗?”
    小戴:“哦,对了,有个最要紧的事,差点忘了。”
    朱辉:“什么事?”
    小戴:“李婆婆好象叫吴蜡是‘这个左撇子’。”
    博书:“太好了!”
    朱辉:“激动什么?这只能说,我们已经更接近我们的推理了!推理仅仅是推理,重要的是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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