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号公寓

35 第三十五章 金 鱼


顾宁远说到这里,回头看着她,黯淡的灯光交织着窗外的树影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孤寂而瘦长的轮廓。“你不知道当时的你有多冷酷,你说‘或许以后还能是朋友’时的笑容比刀子还利,把我捅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劫波尽渡般的倦怠与神伤。
    安娅被他说得胸口阵阵发堵,她以前一直觉得他的意志就像钢铁般坚不可摧,她已经习惯了依赖他,觉得他的肩膀足以承受一切,可是她没想到他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而击倒他的正是自己。过了许久,久到保安忍不住走到窗口前朝他俩张望,她才吐出:“对不起”三个软弱无力的字,匆匆地跑出了保安室。
    她急速地走着,她知道自己此刻绝不该逃离,但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以及面对自己的偏见和自以为是。她像是个闯了祸的小孩般,看着一地残破,吓得六神无主,只得出于本能地奔跑。她在心里不断鄙夷自己,但脚步就是停不下来,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住了她,她撞入他的怀中。
    顾宁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好了,别跑了,我再追下去的话,保安会以为我是企图对你不轨的不法分子。”
    安娅的肩膀被他紧紧勒住,脸压在他胸/前,他剧烈的心跳声传来,像潮/涌般撞/击着她,将她连日来的酸楚和眼泪都撞了出来。她扯着他的衣摆发不出一句声音,只能任凭泪水汹涌而下,就算那天和林浩坐在江边也没哭得那么厉害,仿佛她的眼泪只有在他的怀里才有存在的意义。
    顾宁远的手抚上她的脑后,她的发丝在他指间穿过,绕成缠绵的一圈又一圈,他的脸贴着她的脸颊,低低地叫了声“安娅”失而复得的喟叹在他的胸腔里振动着,在无比夜色中听来,格外清晰。
    不知道哭了多久,待到她觉得呼吸困难的时候,他才稍微松开手臂。他替她抹去眼泪,拂开脸上粘着的发丝,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一个不小心她又会在他眼前消失般。“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整整两个月都不和我说一句话,如果今天不是那封信,估计你一辈子都不会理我。你都不知道我这两个月是怎么过的?”他抵着她的额头轻声埋怨。
    “你不也是一样?你也没和我说过一句话。”安娅小声应到。
    “因为你每次的眼神都那么冷,我不敢开口。”
    “因为你的眼神也同样傲慢。”她有些委屈地反驳。
    “那么,我放下我的傲慢,你放下你的偏见,我们从头再来好吗?”他扶着她的脸,让她抬头看着自己,温柔深邃的眼神一如那晚在星月下般动人,只是还多了一份坚定与深沉。挫折打磨了他们的棱角,但也让他们有更好的弧度来契/合彼此的灵魂,误解在他们心上留下伤痕,但也让他们在伤口中认清--爱情不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悸动,而是一场艰苦绝卓的修炼。
    她回抱着他的腰/身,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黑暗中,寂静的花园内,他们就这样安静地相拥着,如同初遇,又如同久别重逢,即使长夜凄冷,但已别无所求。
    深秋的阳光沉敛而明澄,落在窗前鱼盏里泛起细碎的光,惊动了躲在睡莲下的鱼儿,鱼尾一摆,搅起微小波澜,映得满室的都是摇曳波光。安娅趴在书桌上,静静地看着鱼儿,时不时用指尖隔着玻璃触摸它的轮廓,心里有说不出的自在欢喜,仿佛就这样看着它能看一辈子。
    “你再这样盯着它瞧,它会有心理障碍的。”顾宁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正捧着本《莫奈画册》在翻页,妞妞窝在他身边打盹,下巴搁在他的腿上,一脸满足。
    “胡说,鱼只有7秒钟的记忆,7秒钟后它就会忘了我,哪来什么心理障碍?”她把下巴搁在手上,一脸满足。
    “7秒钟的说法只是徐志摩为赋新诗强作愁的艺术手段,没有任何科学根据。实验证明,鱼的智商极高,它们拥有长期记忆能力和复杂的社会结构,当然也会有心理障碍。”顾宁远淡淡地反驳道。他穿着烟灰与暗紫交错的毛衣坐在光影里,发梢上染着一圈烟雾般的暗光,白皙的面容明明暗暗,如同一副笔触跳跃的印象派肖像
    “既然它的心脏那么脆弱,为什么你还要送给我?”安娅不满地扭过脸,他说得她好像只哥斯拉似的,会把鱼都吓出心脏病来。
    “为了让你更好地理解‘时空液态超流体’概念,光子在时空中穿行就像鱼在水里穿梭,时空或许就是一种流体,只不过它的粘度接近零。你最近的新文不是在写时空旅行的题材吗?这或许对你有启发。”他看着画册,头也不抬地说。
    “我说你能不能浪漫点,不要开口闭口都是物理,难道你谈个恋爱都要用物理公式来证?”安娅有些郁闷。昨天他送了一个养着睡莲的琉璃盏给她,盏内还有一尾小小的金鱼,非常别致漂亮,她开心了一整晚,没想到他送她礼物的目的是为了让她丰富物理学知识。
    “求证恋爱的定律比求证物理公式难多了。”顾宁远阖上画册,走到她跟前,弯下腰说:“那我就换个浪漫的说法,我想和你去莫奈的故居看莲池,但你最近又没有假期,所以只能送你一盏睡莲聊以安慰。”
    “你想和我去吉维尼?”安娅惊喜地看着他,她一直对那个油画般的小镇充满神往。
    “我想去很久了,以前工作太忙一直抽不出时间,现在有大把时间,可是就轮到你没空。”他伸手揉着她的发丝,语气有些无奈。
    “嗯,过一阵子,等星海杯评委会的判定结果下来,我应该能请到假。”她踌躇了一下说。
    “那个结果还没出来吗?”
    “没有,虽然评委们认为我提交的证据有一定说服力,可是天剑的交稿日期和我只差了一天,而且寰泰传媒那边也力挺他,证明他没有抄袭。评委们无法判定,现在只能拖着,最后如果判定不了,就只有同时取消我和天剑的名次以示公平。”安娅伏在椅背上叹气道。
    “那么,你有问过老魏吗?他有没有把你的稿子给别人看过?”顾宁远问。
    “问过了,魏主任说绝对没有,他说虽然他和徐子菲很熟,但绝对不会做出卖自己下属的事。他不承认,我也没有办法,毕竟他是我的大领导,我总不能和他撕破脸。”安娅皱了皱眉说:“可我还是怀疑魏主任,那时候他老催着我要稿子,明明离交稿时间还有2个月,他就迫不及待地要我交稿。评委会却说我的交稿日期和天剑只差一天,天剑是在截止日期的前一天才交稿的,也就是说魏主任晚了整整两个月才替我交。我追问过他,他说是因为他工作忙忘了,所以才晚了交上去。”
    “这个说法很勉强。”顾宁远皱眉。
    “没错,我也觉得很勉强,可正如你所说凡事得讲证据,我现在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把稿子交给了天剑或者是徐子菲。”安娅看向窗外,满心惆怅。
    顾宁远想了想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求证。”
    “什么办法?”
    顾宁远俯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听完后,不禁微笑:“这个办法不错。”
    “怎样?等这事查清楚了,你就陪我去巴黎。”顾宁远挑了挑眉。
    “你就不怕我去了巴黎一时把/持不住,直奔香榭丽大街,然后买上一堆爱马仕,卡地亚什么的,把你的卡都刷爆了?月娥常说巴黎是女人的天堂,男人的地狱。”安娅故意逗他。
    顾宁远低下脸,捏着她的下颌笑道:“刚认识你的时候可不知道你那么喜欢名牌。”
    安娅的脸朝后仰去,脱离了他的控制,乌黑的长发划出一道柔媚的弧线,嘴角俏皮地弯起,眼神狡黠得像只猫:“因为女人是善变的,和物理公式可不一样。”
    顾宁远定定地看着她,眼瞳映出琉璃折射的波光,像是有火苗在燃烧,他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低低地说:“女人确实是善变的,你变了。”
    “变成怎么样了?”她问。
    “变得更妩媚,更让人……”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的嘴唇已经印在她的唇上,缠/绵/火/热,迷/醉又痴/狂,像是要把之前分离时的遗憾尽数给补回去似的,却仍旧觉得不够。
    安娅被他吻得目眩神迷,心慌意乱,双手先是无措地垂着,然后慢慢地环上他的腰/身(以下省略100字,大家请自行脑补~~~~(>_
    恍惚中,安娅像是听见鱼儿在水里跳跃的声音,“啪”的一声轻响显得室内越发静谧幽深,唯有他俩急乱的呼吸声在回荡,听得人面红耳赤。突然,门铃声毫无预兆地响起,莽撞地打破了这一室的缱绻绮丽。顾宁远把脸埋在她的颈脖间,喘着粗气,他的呼吸和体温炙/热得让人颤/栗,安娅僵着身体,抱着他就像抱着座随时就要爆发的火山般。
    过了半响,他咬着牙说:“真讨厌,放长假谁还来找你?”说完,他愤愤不平地放开了她。
    安娅红着脸扣好衣扣,然后才走去开门,只见月娥和林浩拎着几个大大的购物袋站在门后。
    “哟,没打扰你们吧?”月娥瞧着安娅的脸,又瞄了瞄屋内的顾宁远,娇笑道。
    安娅尴尬地笑了笑:“什么呀?快进来坐。”
    “不了,我们来就是问你们有没有兴趣一起去象牙湾徒步兼露营?”月娥举起手里的购物袋,只见都是些露营用品和食物。
    林浩看向屋内的顾宁远:“我有几个朋友也去,他们四个人一辆车子,我开自己的车,所以想叫上你们,刚好坐满一辆车。”
    “去露营?好啊,反正我也是在家闲着。”说完,安娅看向顾宁远:“一起去吧。”
    顾宁远点点头,然后对林浩说:“把妞妞也带上吧,它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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