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号公寓

于是，四个人稍作准备后带上妞妞出发了。林浩朋友的车子在前面带路，他们跟在后面，一路都是走高速公路，大概3个多小时后就来到象牙湾所在的贝丽岛。贝丽岛位于T市北面，20年前还是一处原始荒寂的小渔村，遗世独立却拥有美丽绝伦的风光，近几年被一些徒步爱好者发现并开辟出一条徒步和露营的路线出来。
    他们一行八人下了车，把车停在村子的停车场里，然后背上食物与装备开始翻越岛上的白象山，象牙湾就在白象山的另一面。林浩的四位朋友是两对年轻情侣，也是爱玩爱闹的，和安娅他们很快就混熟了，一路上八个人说说笑笑，虽然山路崎岖，也走得很是惬意。
    安娅和月娥走在盘山小路上，小路一面是葱茏的植被一边是陡峭的山崖，透过热带植物肥厚润绿的枝叶总能窥见崖底的大海，海浪声和海鸟的鸣叫交织在一起，如影随行。
    “真美，感觉好像普吉岛，但比普吉安静多了。”月娥边走边拿出手机拍照。
    “可惜现在天太凉，不能下水，不然去游泳多畅快。”安娅抹了抹额头的汗，虽然是深秋，但海边的紫外线还是很强烈，正午的气温一点都不低。
    “嗯，这里最适合就是拍泳装专辑。”月娥发现山崖上开了大片火红的朱槿，在蓝天下分外鲜艳夺目，连忙走过去拍了几张。
    “你们小心头顶，不要太靠近山崖，前几天下过雨，泥土疏松，可能会有滑坡。”顾宁远扭过脸对她俩说，然后又看向安娅：“还行吧？要把东西放点到我包里吗？”
    “没事，我还行。”安娅摇摇头，朝他一笑，两人目光相触间似有无形的丝线在缠绕，丝丝甜腻在她心头漫开。
    “唉，顾教授真体贴，怎么就没人问我要不要较少点负担呢？”月娥瞅着前面正和朋友聊天的林浩，明眸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你累了？把东西放点在我包里。”安娅说。
    “放你包里不就等于放顾教授的包里？”月娥叹气道。
    “那我叫林浩帮你。”安娅说完就想叫住林浩，却被月娥扯住了胳膊：“不用了，我不是真的累，只是……”月娥欲言又止，登山杖的尖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脚下的泥土。
    这时，林浩回头，看见她俩走在最后，便折回来说：“累了？要我分担点重量吗？”
    安娅见状忙说：“月娥累了，你帮帮她。”说完，她识趣地走到前头，让他俩在后面走。
    顾宁远见她走上来，就牵着她的手说：“你一路伴着月娥走，让林浩怎么有机会？”
    “你怎么不提醒我？我和月娥一起走惯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安娅小声埋怨道。
    “我好几次给你使眼色，你都没收到，果然是反射弧太长。”他眼里露出戏谑的笑意。
    安娅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讥讽她反应迟钝，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刚想损他几句，突然听到前面有人说：“到了！看到象牙湾了！”
    安娅和顾宁远急忙加快脚步，只见前方的地势已经开始向下，稀疏的灌木丛间露出一片深蓝碧海，粼粼波光在艳阳下就像无数细碎的火钻在闪耀，风中满是海洋的清新气息，闷热顷刻被驱散。顾宁远牵着安娅沿着山道下行，没想到下山的路比上山的难走多了，地形骤然变得陡峭起来，泥土因为之前下过雨而松动，看上去似乎是平的，但踩上去却会带着人往下滑。安娅走得很艰难，有几次几乎滑到，还好顾宁远用身体挡着她才不至于滑下去。
    “我们这样走的方法不行。”顾宁远看着脚下呈45度角的一段斜坡说。
    “那怎么办？”安娅气喘吁吁地说。
    “你先站着不要动。”顾宁远用登山杖探着前面的土，然后找到一块相对结实的地方，他先踩下去，固定好身形再朝安娅伸出手。
    两人用这样的方法一小段一小段地走，终于顺利地走下斜坡。安娅一路被顾宁远引领着，他低头凝视时的侧脸有种刚毅的魅力，宽阔的肩膀替她挡住前方的危险，沉稳的力量从他手臂上传来，令她有种无来由的心动—仿佛他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安娅走下去后回头看向后面的林浩和月娥，只见他俩也是走得同样艰难。月娥的身材比安娅高挑，平衡力没有她好，纵然被林浩搀扶着还是走得非常不稳，突然，月娥低喊了一声，身体直直地往下滑去，林浩搀着她的胳膊，被她带着一起跌倒。安娅看得心惊动魄，忍不住“啊”地叫了声。幸好林浩毕竟是警官，反应异常沉着镇定，在倒地的瞬间一手把登山杖插在土里，另一只手紧紧搂住月娥的腰，两个人靠着登山杖的力量稳住了身体。
    安娅呼了口气，心想还好有惊无险。
    这时，林浩已经扶着月娥慢慢走到坡底，来到平地，林浩刚想松开月娥的手，却被月娥拉着，林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牵着她的手朝大家走了过来。瞧着他俩扭捏害羞的样子，安娅和顾宁远不禁相视一笑。“看来，这小惊险比红娘还来得奏效。”安娅偷笑道。
    众人来到海边。海风轻扬，洁白如雪的沙滩如弯月般勾勒出一片蓝到虚幻的海洋，几株摇曳的椰树，数朵如水母般飘浮的白云再加上明朗的蓝天，像是自天地开辟之初便已存在，历经千万年的时光，仍保持着最初的纯净与安详。安娅尽管不是第一次来到海边，但看到这片海湾时还是有股无法自抑的冲动，想不顾一切地投入到轻轻起伏的海浪里。
    “哇，就像天堂一样！”同行的两个女孩子忍不住叫了起来，边叫边脱下鞋袜，卷起裤腿就跑到海水里嬉戏。男人们也纷纷把背囊扔在沙滩上，学着她们那样卷起裤脚奔到海水里玩了起来。
    “安娅，我们去拍照！”月娥早就取出相机，墨镜和草帽拉着她跑到海水里。尽管头顶的太阳很炽烈，但海水仍旧冰凉刺骨，她俩玩了一会，就走上沙滩拍照。月娥是专业模特，随便往沙子上一坐，头发一甩便俨然是幅Vogue或Elle上的夏季封面，谋杀了安娅不少的SD卡内存。
    “哎，你俩也过来嘛，我们四个人合照一张！”月娥兴奋地朝林浩和顾宁远招手。他们走了过来，四个人在月娥的指导下摆造型，一连拍了好多张，替他们拿相机的朋友忍不住赞叹：“你们四个真上镜，拍出来可以拿去做旅游杂志广告了。”
    月娥拿着相机笑嘻嘻地对安娅和顾宁远说：“我给你俩拍情侣照，但要摆个特别一点的pose。”
    “什么特别pose？我俩不是模特，可拍不出你那种水准。”安娅有些为难地看着她。
    “你俩站过来一点，刚好站在落日中间。”月娥指了指前面。
    安娅和顾宁远依她所言站在了落日前。
    “你们kiss，但是嘴唇要似碰非碰，表情要深情点。我特写你们脸部，这样落日好像就落在你们的嘴唇之间。怎样？有创意吧？”月娥扬了扬眉毛，神情颇为得意。
    安娅一听脸立刻烧的飞红，连忙说：“不行，太高难度了，我拍不来。”
    “别害羞嘛！拍出来一定很美，相信我，我已经是半个专业摄影师了。”月娥半哄半骗地说道。
    “不行。”安娅摇着头不肯答应，要她和顾宁远当着其他人的面接吻，她觉得实在尴尬，却没留意到身后的顾宁远悄悄对月娥做了个手势。
    安娅刚想走开，突然顾宁远拉住了她的胳膊，轻轻一扯，她便贴近了他。他手臂收紧，她被迫地仰起脸，还没等反应过来，他的嘴唇已经轻轻贴在她唇上，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他的嘴唇缓缓离开，此时快门清脆时地响起。
    “干得好，顾教授！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拍出来的效果相当完美！”月娥一边查看着液晶屏的成像效果一边笑道。
    安娅完全没想到顾宁远竟然会配合月娥一起胡闹，刚想埋怨他几句，月娥早就递过相机给她：“你自己看看，是不是很美？”
    安娅低头看去，她和顾宁远的侧脸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画面，他俩微微闭眼，神态自然而深情，脸上有股淡金色的柔光，背后是蓝到发紫的海天与幽艳落霞，而那一点璀璨的落日恰好停留在他们双唇之间，整个画面带着梦幻般的唯美与诗意。尽管有些尴尬，可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她见过最满意的情侣照。
    “确实很漂亮。”顾宁远的脸上露出少有的赞许。
    “你也是的，怎么就和她合起来胡闹？”安娅轻声嗔道，但心里却是无比甜美。
    “没有，我只是相信月娥的专业眼光和摄影技术。”顾宁远笑了笑，然后朝月娥做了个ok的手势。
    月娥调皮地向他俩做了个鬼脸，然后看向一旁默不作声抽烟的林浩说：“我和你拍一张吧？我们都没单独合影过。”
    林浩不知道正在思考什么，听月娥这一说，愕然地抬起头，他看看月娥又看看安娅和顾宁远，然后点点头，拧息了烟头，走了过来。
    安娅替林浩和月娥拿相机。月娥不断指导着林浩该怎么摆姿势，林浩出奇地配合顺从，安娅举起相机，看着取景窗里的他俩。这时，林浩看向镜头，眼神内有着无法言说的落寞和哀伤，和那晚在花园里他搀扶她却被她推开时一模一样，安娅突然有种错觉此时林浩看着的不是镜头而是镜头后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