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清朝

第103章


当时朝鲜的君臣也颇想“以夷制夷”,引进俄国来抵制日本,任命了一个俄国人阿来克西埃夫充任总税务司,又聘请若干俄国人担任朝鲜军队教官,管理朝鲜兵工厂,甚至在朝鲜财政部里面也设了俄国顾问。
  不过,日本很警觉。它花了几个月工走,使用外交手段把俄国收买。日、俄两国在1898年(光绪二十四年)4月,签订了一件《东京协定》,互相承认彼此在朝鲜与中国东北的“商业利益”。于是,所有俄国人在朝鲜担任总税务司、教官与顾问的,都撤离了朝鲜。
  倒霉的,仍是朝鲜与中国。弱者不自己发奋图强,只知依赖他人,结果总是一死。
  在甲午之战以后、庚子以前的几个年头,中国国运之艰史无前例。“睡狮”在列强的心目中已是奄奄一息的“东亚病夫”,静待送终、分尸。
  清廷于订立《中俄密约》及与此密约相连带的《华俄道胜银行合同》和《中东铁路合同》以后,似乎也深悔引狼人室,惴惴于东北即将为俄国所吞噬,于是想出了再引一狼,以敌此狼的办法。办法是赶紧请英国助筑一条由山海关外四十英里地点的中后所到达新民府与营口的铁路。
  经过多次接洽与波折,清廷的国有铁路公司与汇丰银行在光绪二十四年阳历lo月l0日立约,借款二百三十万英镑,九折实收,年利百分之四点五,以所筑铁路及其他铁路之资材收入为担保,到期如本利欠付,当由中国政府负责偿还。
  结果是,俄国直接与英国交涉,在次年4月28日,和英国签订了一个《圣彼得堡协定》,互相承认势力范围:英国允诺不向中国索取长城以北的铁路建筑权,或妨碍俄国的其他“要求与权益”,俄国也允诺不向中国索取长江流域各省的铁路建筑权或英国的其他“要求与权益”。
  这个《英俄圣彼得堡协定》,可说是日、俄《东京协定》的翻版,同时也是有关列强瓜分中国的企图的一项重要文献。
  孙中山在“中国存亡问题”中说,和英国作朋友是最危险的事,与其和英国作朋友,不如和英国作敌人。英国无法牺牲其敌人的利益,而很有办法于必要时大慷朋友之慨。
  我们不能怪英国之如此卖友媚敌、合伙分赃,只能怪清廷之一再瞎了眼,先请英国在东北抵制俄国,其后又请英国在山东抵制德国。
  德国自从威廉第二即位以来,极想在远东插足。它参加俄、法两国的干涉还辽,存心不良。在获得了对华借款的权利以后仍不满足,而处心积虑派专家到中国沿岸选择港口,在事实上把胶州湾测量得详详细细,然后静待机会。
  光绪二十三年十月初八,山东境内的土匪在曹州府钜野县的乡村打家劫舍,杀了不少老百姓,也杀了在当地传教的两个教士。威廉第二接到报告,认为机会已到。
  戚廉第二电令在远东的三艘兵船,立即向腔州湾移动,同时派遣胞弟亨利亲王率领一批舰队,陆续开往远东,向胶州湾集中。
  守胶州湾的章高元,在十月二十日这一天大叉麻雀(麻将),接到德国三艘兵船的带兵官棣德黎的一封信懒得拆,等到麻雀叉完才知道这封信是哀的美敦节,限他于四十八小时内退出胶州湾。
  他出去一看,胶州城内已经进了若干德国兵(全军共有六百)。于是,他“单刀赴会”,走上德国的兵舰,找棣德黎“讲理”,棣德黎留他在船上作为俘虏。
  山东巡抚李秉衡向清廷撤告,主张赶紧增募四营新兵,会同胶州湾已有的四营,对德军作战。清廷主张慎重,理由倒也充分:“新募之营乌合,适启(德国)戒心,毋庸招募。此事已饬总署与之理论,再定进止。”
  总署(总理衙门)这时的负责人是奕訢。李鸿章从欧美漫游归来,未能回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之任(巳由王文韶接替),这时被派在总理衙门“行走”(为总理衙门的若干大臣之一)。
  李鸿章向奕訢建议,请俄国向德国调停。德国于是先发制人,向俄国承诺赞成俄国以“中国北部”与朝鲜为俄国的势力范围,并且允许俄国于德占胶州湾以后,仍可将俄国兵船开入胶州湾停泊。
  俄国的回答是,德国不妨将中国沿海更南的一处地方租为军港。德国对于金门岛,本来也有兴趣。俄国同时却暗示日本。对德国的企图密切注意。(为了暂时讨好日本,俄国又特地将兵船从旅顺撤走,退至海参崴。)
  偏偏德国不肯上俄国的当,立刻向日本表示,无意租借金门岛,而且很愿意承认日本在福建省的特殊地位(因为福建省在台湾的对海)。这等于是,替中国把福建省划作日本的“势力范围”。
  德国的外交也够厉害,它决不忽视英国,告诉英国说:中国也曾经劝它另租一处山东以南的港口,它不肯(意思是,不愿侵犯到英国在上海以及长江流域的特殊地位)。
  于是,清廷在光绪二十三年十月二十八日接受德国惩凶、抚恤、立碑、建教堂、赔军费、革李秉衡、独占山东全省的建筑铁路权与开采煤矿权、租借胶州湾为军港等等条件。
  次年二月十四日,又和德国订立《中德胶澳租界条约》;其主要内容是:(甲)租期九十九年;(乙)德同有权造炮台、港口,及其他;(丙)一百里以内海面,德国军队(兵船)自由活动;(丁)湾内湾外所有岛屿划在租借范围以内(以阴岛、劳山湾、齐伯山岛、笛罗山岛为界)。
  所谓《中德胶澳租界条约》,所包括的不止上述“租借胶澳”部分,而夹进了筑路、开矿与“外资、外料、外人”等等特权。
  筑路,是筑两条铁路,均以胶州湾为起点、济南为终点。一条经由潍县、青州;另一条经由沂州、莱芜。
  筑铁路的公司定名为“德华公司”。“中国应将优待其他华洋公司办法,给予德华公司。”换句话说,凡是中东铁路公可所已获得的若干特权,这德华公司依样享有。
  铁路左右三十华里(总共六十华里)以内,所有的矿山准许德国商人开采。
  所谓“外资、外料、外人”,是指的德国资本,德国材料、德国人才,有优先被中国政府或私人购买与聘雇之权。
  这条约的末了一条规定,倘若德国在九十九年期满以前将胶州湾退还中国,中国应偿付德国各项费用,并另以一地租借德国。
  这条约订立以后,德国擅自把青岛宣布为一个自由港不抽关税,使得中国只能于洋货由青岛再运入内地之时,始能抽税,损失了不少税收。
  德国而且简截了当,称胶州湾为“保护领”,归其海军部管辖,完全漠视了中国的主权。在上海及其他各地的外国租界之中,外国领事虽则享有对其本国人作为被告时的裁判权,但相当尊重中国官方对中国人作为被告时的“会审权力”。德国在胶州湾,却指定其所派的行政官(青岛区区长与李屯区区长)主管华民的诉讼事务,不容中国官方置喙。另外设立一个法院以主管德国人民及第三国人民的诉讼。
  至于“德华公司”的设立,威廉第二竟以敕令德国商会的方式行之,比起俄国之以招股方式组织“华俄道胜银行”更不客气。这公司筑路的办法,威廉第二也是用敕令规定。(这一次,是下令给公司。原则上华人可以入股,算是优待华人。但华人总股份如不超过十万两以上,不得选派人员参加创办工作。)
  铁路虽则是由德国商会招股开筑,德国政府有权于六十年以后收归(德国)国有。末了,威廉第二似乎良心未全泯灭,加了一条尾巴:“山东省”可以于二十年后买还这两条筑在该省的铁路。(不说“中国”,而说“山东省”,大概是预料到二十年后中国已被瓜分而不存在,“山东省”云云已是德国所“保护”的一个无国之省了。)
  关于开矿,威廉第二也以敕令方式告诉德华公司,倘若该公司于五年以内在铁路两旁各三十华里内发现矿山,统归该公司专利。该公司可以投资创设一个或数个“殖民地公司”,只准招募德、华两国人民的股子,主持开矿事务。华人总股份如不超过十万两银子以上,也不得参加创办工作。就煤矿所产的煤而论,公司应让德国海军优先使用。
  如此咄咄逼人的作风,表现出威廉第二比他的祖父威廉第一幼稚得多。祖父的助手俾斯麦,早被他于1890年赶下了台,于1898年郁郁而死。作为他的左右的,只是诺诺连声的几个庸才而已。
  俄国见到德国这样容易便抢得了胶州湾及山东省境的筑路开矿、投资、买料、保荐顾问之权,也向清朝进一步要求租借旅顺、大连、辽东半岛,及建筑哈尔滨与旅大之间的铁路。
  俄皇尼古拉斯第二当面告诉中国头等钦差大臣许景澄,限中国在光绪二十四年三月初六(3月27日)以前签约。光绪皇帝接到许景澄报告,召见李鸿章、张荫桓二人,二人毫无办法,君臣相对流泪,终于如期签约。
  这三月初六所签的《中俄租借旅大条约》,一共九款。主要的内容是:租借期二十五年;大连定为俄国商港,外港可行各国商船,内港保留一口,只准中、俄两围兵船出入;旅顺定为军港,一概不许中、俄两国以外的兵船出入;中国准俄国造一条铁路,把中东铁路与大连湾或营口连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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