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焕然一新,四处贴满了新年喜庆的对联,福字。
红玉仰着头,看着站在高高梯子上挂灯笼的长顺,指挥道:“歪了歪了……偏了……”
长顺看了眼旁边挂灯笼的长福,脸色阴沉的说道:“不会挂便放着,刷墙去!”
长福也不做怪了,稳妥的挂好红灯笼,飞身而下,落在齐景枫的身旁,拍着手上的灰尘道:“世子爷,墙上刷什么好?”
齐景枫面色温润,似乎也被府中的喜庆感染,眼底眉梢都染着浅浅的笑意,侧身询问着身旁的沈青岚:“你说呢?”
沈青岚苦思冥想,也不知刷什么好,温婉的说道:“你们决定,若是刷坏了,你们自个看着办。”说罢,挽着齐景枫的手臂,朝府中走去:“母亲一个人在将军府,过年了一个人也清冷孤单。我想要接她一同与我们守岁,可她说那是父亲的家,她要在那里等着父亲。”沈青岚情绪有些低落,过年都是一家团圆,可父亲生死不明,找人去刺探,根本就进不去东月国,连凤鸣都失去了消息。
“我想过去陪着她。”沈青岚知晓这个要求不合礼数,哪有过年媳妇去娘家过年?可心中舍不下秦姚,殷切的看着齐景枫,再三保证道:“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齐景枫放心不下,她每天半夜里,脚都会抽搐,他不在身旁怎么办?秦姚自个都是有身孕的人,怎得照顾她?
“我随你一道去。”齐景枫不容置喙道。
沈青岚左右为难,这两日庄子上、铺子里的掌柜管事都将账目交给齐景枫批示、对账,有的急着用。若是陪着她回将军府,事情又会给耽搁了。
沉吟了许久,沈青岚摇头道:“罢了,我这身子过去,反倒会劳烦母亲费心,给她送礼过去吧。”
齐景枫看着她眼底一闪而逝的黯淡,心神一动,揉着她细柔的青丝,笑而不语。
事情全部都张罗好了,安安静静的过了两日,到了除夕。
沈青岚站在院子里,看着一群小丫鬟们在玩堆雪人,与打雪仗,脸上露出一抹恬静的笑,垂目看着在一旁绣着小衣的红玉道:“你怎得不与他们玩?”
红玉咬断线头,看着窗外一个与长顺撞在一起的小丫头,羞羞答答的眼底泛着春水,撇了撇嘴道:“我去了,他怎得能尽兴?”
沈青岚笑着摇头:“吵嘴了?”
红玉神色一暗,摇了摇。长顺的母亲被长眉接回了京都过年,她昨日里抽空见了一回,示意她要孩子。可她现在这个情况,怎么要孩子?世子妃该怎么办?
她是个藏不住话,不善于说谎的人。当即被长顺母亲瞧出她暂时不愿意生,他母亲便掉脸子了。由最初的喜欢,到后来对她不冷不热。回来的时候,她听到长顺母亲与长顺在一旁说话,大致的意思是说她不是贤惠的妻子,可又碍于她是世子妃身边的红人,又不好休妻另娶。话里话外让长顺看到其他中意的女子,可以纳进门给她生孙子。
放下手中的小衣,看着沈青岚倚在炕头,一手执着古籍,一手抚摸着腹部,浑身透着温雅祥和的柔光。红玉更加坚定了心底的信念,世子爷深爱着世子妃,为了世子妃今生只此一妻。长顺若是心里头有她,断然也不会动旁的心思。若是没有,她也不强求,好好守着世子妃与小公子、小姐姐过也一样。
似乎扫去了心底的阴霾,脸上洋溢着笑容。看着长顺背手站在一旁,望着长福与陆姗堆雪人,淡淡的转开视线:“没有吵嘴,我若与他闹几句,他只当我是无理取闹。”
沈青岚失笑,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长顺看似镇定的在外玩赏,可心思却不在,那眼神儿没一会儿,便落在了红玉的身上。
浅抿了一口茶水,也知晓长顺的母亲进京,老一辈人见儿子成家,心中自是欢喜的,之后谁人不想着要抱孙子?今儿个两人不对劲,这症结断然是在孩子上面。
沈青岚岂会不知红玉的心思?放下茶盏,温和的说道:“红玉,你六岁便在我的身边,与我一同长大。在我的心中,早已视你为亲人。长顺是重感情的人,让他违背了母亲的意愿,他也难为。可他心中有你,又不舍让你委屈了,他也难做人。你心中想着我,我是欢喜的,可若是因此误了你的幸福,是我不乐见的。”
红玉抿紧了嘴角,没有说话。
“你有身子,我生的时候,你的月份还小,可以留在我的身旁。只是不做事儿,陪着我解解乏。”沈青岚宽慰着红玉。
红玉点了点头,继续做着针线。
沈青岚叹息,红玉就是一根筋的丫头!倔驴子!
天幕暗了下来,大街小巷挂满了彩灯,亮如白昼。
燕王府上上下下都派发了新衣,全都穿着新衣裳,热闹的聚集在一起吃年夜饭。
沈青岚每个人都派发二两银钱,心不在焉的看着庭院里丫环奴仆们喝着小酒,做表演。齐景枫从晌午出门,便还没有回府。今儿个不想扫了大伙儿的兴,便提前开宴了。
红玉她告了假,回去陪长顺母亲过年。身边清清冷冷,想起了一个人在将军府的母亲。落寞的起身,撑着腰走出了前厅,远远的看着前方有人提着一盏灯笼走来。
沈青岚原本没有在意,随意的一瞥,旋即目光顿住,月光里一袭月白身影,修长的手指提着宫灯,穿过长廊下一排艳红的灯笼。放缓着脚步,就着身侧之人的步伐,朝大厅走来。
看着他身旁的妇人,沈青岚明白他晌午之后出门是去了将军府,将母亲给请过来。心中盈满了感动,一股热气涌向眼眶,酸酸涩涩,水雾模糊了视线。
“岚儿,外边冷,怎得出来了?”秦姚细细柔柔的嗓音响起,握着沈青岚的手,一片的冰冷。面色微变,连忙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披在沈青岚的肩上:“进屋子里去,冻得脸色都不好看了。”
沈青岚肩头一暖,回过神来,被秦姚拉着朝屋里走。回头看着齐景枫,他一身月白锦袍,衣冠胜雪。立于挂满红丝带的桂花树下,红光辉映下,如天边的红霞,风姿醉人。
嘴角漾着一抹极浅淡的笑,冲她点头,沈青岚心领神会,回头听着秦姚的数落。娇嗔道:“母亲许久不见女儿,这一见面便数落,哪有您这样的母亲?不该是将自个的女儿夸上天去,让姑爷好好疼惜么?”
秦姚竖着手指点着沈青岚的额角,笑骂道:“姑爷何时不曾将你捧上天了?你这没良心的丫头。”
沈青岚眉开眼笑道:“他都说我的良心喂狗了,哪里还有?”
秦姚静静的看着眉飞色舞的沈青岚,心底是喜忧参半,她哪里会不知沈青岚的苦?每次报喜不报忧,她暗中也有人探得消息给她。除了干着急,又不能为她做什么?既然她不想自个知晓,便权当不知。
收紧了手中的锦帕,慈爱的说道:“这回回来,等你生产后,我再离开。”
沈青岚扶着秦姚住在炕头上,让值守的丫鬟捧茶,就着秦姚身旁坐下:“母亲,您回去,莫要留在燕王府。”父亲出征,定然确保了母亲的安危。想必将军府比燕王府安全!
秦姚眼底闪过一抹黯淡,转瞬即逝,换上了笑颜:“请神容易送神难,景枫可说了我想住多久都行。住在将军府,我时常想起你的父亲……”
沈青岚就怕秦姚凄清的模样,连忙妥协。
秦姚眼底闪过笑意,与沈青岚说了一会子话,便离开了。
沈青岚拿着秦姚留下的平安符,稳妥的收进了腰侧的荷包里。看见齐景枫站在门口,笑着招了招手:“原来你早就背着我做打算了。”看着他走近,拉着他的手坐在炕上,抱着他的脖子,抵着他的额角道:“谢谢你。”
齐景枫笑着道:“若说谢谢,那我该说多少谢谢?”方才他收到母亲从燕北寄来的信件,沈青岚做了两身衣裳与两双鞋袜给她送去,穿着很合身,代她问候沈青岚。
沈青岚一愣,知道你话里的意思。沉默了许久,轻声说道:“若是可以,希望咱们第二个新年,在燕北。”
齐景枫眼底闪过一抹凝重,点头承诺道:“好,给你一隅安宁。”
沈青岚紧紧的收拢手指,尖利的指甲掐进了肉里,她都毫无所觉。眨了眨眼,企图逼回眼底的热气,却越眨越多,顺着眼角滑落,紧紧的咬着唇,极力的压制。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他的肩头,似乎灼烫了他的心魂,齐景枫收紧了抱着她的手:“我们一家人齐聚。”
沈青岚喉咙里似乎堵着一块石子,又闷又痛,重重的点了点头。
屋子里点着两支烛火,跳跃着橘蓝的火焰,齐景枫坐在烛火下,看着她的睡颜,久久的凝视。看着窗外扑凌扑凌飞来的信鸟,齐景枫起身走过去,解下绑在它脚上的竹筒,掏出里面的信纸,上面是巫医所在的藏身之处。
齐景枫立在窗前,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中闪烁着异样的辉光,沉声道:“长福,去准备,明日离京。”
“世子爷,您如今在京中是质子,不得随意离京。”长福神色凝重的说道,往日离开都是当天走当天回,而这次……
齐景枫摆了摆手:“去准备。”
长福见齐景枫心意已决,看了眼屋子内,点点头,着手去准备。
——
翌日,沈青岚醒来,已经在马车上。心中一惊,看着身侧的男人,手肘支着下巴,阖眼入睡。沈青岚心中安定,坐直了身子,紧靠着他,轻轻按着他的头靠在肩膀上。
齐景枫忽而睁开眼,见她醒了,笑道:“不睡了?”
沈青岚摇了摇头,心下觉得奇怪,这大过年的他带着自个离京作甚?且走的这样匆忙,都来不及与母亲告别。李凤姣年后也会带着孩子进京,局时她不在京中,李凤姣又没有去处。
“我们要去哪里?”沈青岚舒适的躺在马车上,马车行驶极缓慢,并没有颠簸。
齐景枫托扶着她坐起身,伺候她洗漱好,将温着的早膳摆好:“我们成亲将近一年,都不曾带你去远处走走。如今趁着新年,难得空闲,便带着你出一趟远门。”
沈青岚笑了笑,并不相信他的话。眉宇间有着浓浓的担忧:“我们这般贸然离京,会不会授人以柄?”
“无碍。”
沈青岚也不再说什么,一路上昏昏沉沉。转眼间,五六日过去,每次路过一个小镇,都是由陆姗与长福去购买食材,而后齐景枫陪着她下马车走走。
开始还好,越到后面越如坐针毡,极为难熬,沈青岚几乎都在昏睡。再次醒来,天色已经黑了,马车内放着两颗夜明珠,齐景枫就着清冷皎白的光辉,翻阅着医经。
忽而,马车一个颠簸,齐景枫立即抱着沈青岚,免得她倾身朝前方栽倒。
“世子爷,前方大雪阻路,马车过不去。”马车夫的声音传来。
齐景枫看着气色不太好的沈青岚,沉吟道:“周边可有客栈?”他们已经到了大越的边界,再走上半日,就到了西历国。
而他们要找的巫医,就在大越与西历国交界处的玉女峰上。
“老奴听闻这周边有一个小客栈,离这里有几里路。”
齐景枫颔首,让车夫赶马车去客栈。
到了客栈,沈青岚掀开车帘,一栋两层楼高的客栈,外边是木栅栏围起来,门匾上写着‘黑风山客栈’几个大字,两边挂着白色的灯笼。在晚风中晃动,说不出的诡异。
沈青岚心下有些害怕:“荒郊野岭的,这里怎么会有人入住?”
齐景枫安抚的说道:“不妨事,咱们只住这一夜。”
沈青岚也不想呆在马车上,看着透着阴森诡异的客栈,还是点了点头。
一行人进了客栈,客栈里的掌柜,正坐在柜台里打盹。
“掌柜的,要两间上房。”长福‘啪’的将银锭子搁在柜台上。
掌柜的瞬间被惊醒,看着几人的穿着,脸上堆满了笑意,立即亲自将人领到二楼:“这大过年的,原该生意冷清。可是天公不作美,下了几场大雪,断了路,挡了许多去西历国的人,我这客栈里头便住满了,还是前几日有一个客官退了房间,便只剩下这一间上房。”
齐景枫颔首,要了一间下房。
掌柜的歉意的说道:“下房也满了,小的这还有一间杂房,不过在厨房后面的库房处,不知这二位爷可介意?”说罢,看向了长福与陆姗。
长福打算拒绝,就守着马车,将就一夜。
陆姗捅了捅长福的腰身,冷声道:“可以。”
掌柜的安顿好齐景枫与沈青岚,立即将长福陆姗领到杂房。
齐景枫扶着沈青岚在床上坐下,伸手抚摸着桌子,手指上覆上了一层灰尘。眸光幽暗晦涩,将一颗夜明珠放在桌子上,清冷的辉光溢满室,墙角上都结着蛛丝。
沈青岚也闻到房间里充斥着阴湿的霉味,像是荒废了许久。但是客栈掌柜的说前几日有人住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二打扮的人敲门进来,提着一个火盆放在墙角,随即又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屋子里湿冷的气息被炭火驱散,萦绕着丝丝的暖意。阴湿霉味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幽冷的香气。
沈青岚没有多想,脱掉绣花鞋,躺在了床上。
齐景枫查看了四处,没有异样,便躺在了沈青岚的身侧。忽而,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叫喊声,沈青岚立即惊醒,坐起身来,齐景枫已经和衣立在床边。
“你先躺着,我去看看。”齐景枫快去快回,冲沈青岚摇头,那声尖叫是旁边相隔的屋子里传出,里面住的是一个商贾,带着两个美姬。
长福与陆姗也被引来,见齐景枫与沈青岚无碍,松了口气。“我们就在门口守着罢!”
陆姗想了想,点头道:“我去拿包袱。”
“你们坐在里头,外边冷。”沈青岚听着窗外呼呼作响的风声,皱了皱眉,不知这雪要下到几时。
长福也怕陆姗冷着,便没有拒绝。
就在这时,陆姗急匆匆的上来,眼底有着凝重之色:“包袱全都不见了!”
“不见了?”沈青岚蹙紧了眉头,那是他们全部的盘缠,若是不见了,这一路上敢如何是好?“可有找仔细了?”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似乎那一声尖叫,是刻意发出来,将他们引出来!
长福阴沉着脸,去了杂房翻找,几个包袱和箱笼,全都不见了。
齐景枫面沉如水,无波无澜。忽而,从袖中掏出一个金锭子,递给长福:“去点几样饭菜。”
长福猜不出齐景枫要做什么,不敢拂了他的意,立即转身去办。
不一会儿,掌柜的便亲自将饭菜端了上来,眯着眼笑起来,如同一个弥勒佛:“几位客官慢用,有什么需求,直接摇这个铜铃。”一双精芒闪耀的眸子,扫过床上的一个小匣子,脸上堆满笑意的离开。
齐景枫看了眼桌子上精致的膳食,让长福与陆姗一同坐下吃。
几人用完膳,沈青岚眼皮子便重得睁不开,一沾床便睡沉了。齐景枫也犯困,侧身躺在沈青岚身旁,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长顺与陆姗二人坐在架在一起的两条凳子上,强打着精神,背靠着背,陆姗实在抵不住睡意,道:“咱们一人睡半宿。”
“……好。”长福打着呵欠,应了一声,低垂着头睡了过去。
“咯吱、咯吱——”
沉稳的脚步,踩着木板发出的声音。
一阵桂花香飘来,散发着醉人的香气,陆姗彻底的睡死了过去。
门扉悄悄的打开,一道高瘦的身影,轻手轻脚的走进屋子里,缓缓的靠近床边。伸手朝小匣子摸去,忽而一道凌厉之气朝他迎面扑去。
黑影敏捷的躲开,伸手抱着怀中的小匣子,朝窗户口跳去。
“嘭!”
齐景枫手中银丝一出,窗户突然关上,撞击在黑影的头顶。银丝缠绕在他的腰间,黑影浑身一缩,便钻出了银丝的束缚。
齐景枫衣袖挥动间,银丝幻化成虚影,载满了杀气,直取他的头颅。
黑影轻笑了几声,似乎在逗弄着齐景枫。来回跳动,似乎在玩着跳绳。
齐景枫丝毫不见恼,手腕一抖,银丝瞬息万变,一分为二。一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绕住黑影的脖子,一根捆绑住黑影的双腿。
黑影身体一僵,怒道:“你使诈!”浑身散发出黑气。
齐景枫立即屏息,指尖拨动间,银丝骤然收紧了几分。黑影毫无影响,伸长了脖子,龇牙笑道:“这想困住爷?”两根手指夹着银丝,银丝泛着黑气。
齐景枫用力一拉,黑影淬不及防,被齐景枫拉到跟前,夺过他手中的小匣子,洒了药粉在他的身上,黑影防备的挥出一把幽蓝的粉末。齐景枫点着他的胸前一个穴道,黑影吃痛的张着嘴,两眼一闭,倒在了地上。
“绑了,扔出去。”齐景枫收回手,一旁昏睡的陆姗和长福精神的睁开眼,拿着银丝捆绑着黑影,拖着下楼,黑影的脑袋一下一下的撞着楼梯,嘭的磕在地上,看的掌柜的脸上的肌肉抖了抖。
“东西交出来。”长福看了眼黑影,威胁意味十足。
掌柜的双腿发抖,看着地上昏迷的黑影,立即从柜子里捣腾出几个包袱,递给长福。
长福看了眼掌柜的,一脚将黑影踢飞,重重的砸落在雪地里。
掌柜的双目圆睁,浑身发颤,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将黑影从雪地里挖出来。
“你们这黑店,下次若再敢黑爷,爷就直接将你们都活埋了!”长福撂下话,提着包袱,回了二楼。
沈青岚面色凝重的坐在床边上,今夜不知是纯粹的劫财,还是京都里派来的人。方才从这黑影的身手看来,是善用毒。
齐景枫能制住他,是投机取巧,利用他的毒毒晕了他。否则,一般的手段,根本制服不了他!
长福将包袱扔在桌子上,冷声道:“这人是谁?既然会缩骨功,又满身的毒气。”
经他一提醒,齐景枫原本舒展的眉头,也紧皱了起来。眼底闪过一抹惊诧,见此,沈青岚便觉得情况不妙:“你知晓他是谁?”
“这里离玉女峰只隔了一座山头。”齐景枫淡淡的说道。
长福心一沉,就是隔了黑风山!那么……那么……脸色变了几变,想到他方才的举动,梗着脖子说道:“属下方才将他踹出去了。”
齐景枫眉头一皱,颇有些头痛的扶额。
巫医慕容清云是隐世家族的人,与纳兰卿的家族并列,纳兰家在医术的造诣极高,慕容家却是善于用毒,而曾经名扬天下的便是缩骨功!而更不为人知的是慕容家能知人前世今生,可却命都不长!
齐景枫方才有怀疑,便没有下杀手,让长福扔出去。没料到还当真是慕容清云,他的性子倒是与传闻相驳。
沈青岚眼皮子一跳,方才之人是他们一路上要寻找的人?只是,他的癖好太过古怪。
——
翌日,一行人洗漱好,下楼便发现客栈已经人去楼空。
沈青岚眉头紧皱,昨夜里那声尖叫,果真是为了将他们引出来,而后窃取财物。不过那个掌柜的也是人精,知晓财务在长福与陆姗手中,将他们安排在偏僻的杂房,他们听到尖叫声,必定会担忧他们出事,匆匆的跑出来,而后将东西拿走。
齐景枫刻意让长福买膳食,为的是将人再度引出来。
“前路艰辛!”沈青岚叹道。
齐景枫嘴角动了动,缄默不语。一行人继续朝玉女峰而去,在日落前,到了玉女峰的山脚下。
齐景枫的脸色更沉了一分,看着原本葱郁的山道两边,弥漫着黑气,树叶全都枯黄落了一地。
可见,慕容清云气得不轻。
几人沉默的上了峰顶,一座白墙红瓦的宅子,巍峨在山崖边上。
似乎知道他们会来,之前在黑风山客栈的掌柜,站在门口。见到他们,脸色变了几变,僵硬的说道:“诸位请回,少爷不见客。”
齐景枫将手中的木牌,递给掌柜。
掌柜接过木牌一看,面色一变,比方才多了几分恭敬:“小的梁川,几位昨夜将少爷得罪狠了。见与不见,全凭少爷心情。小的再去通传一声!”说罢,步履轻盈的朝宅内走去。
长福眼底闪过深思,昨夜这梁川发抖,是因为慕容清云被揍吓得?
沈青岚不容乐观,看着他的摧毁力,就知道是个任性的男子,恐怕不会轻易的给她治病。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梁川走了出来,面有难色的说道:“少爷说看在您拿着老爷的木牌,来讨恩情,他不好拒之门外。可您与他却是有私怨,他又不甘愿就此忍气吞声。就怕一时……一时手抖,治病的时候毒死了尊夫人。”
齐景枫眼底闪过幽冷的寒芒,冷声道:“他要如何?”
“少爷在崖下的寒冰潭里泛舟时,钟爱的一颗东珠,落入潭中。倘若您能为少爷找回,便恩怨两消。”梁川沉声说道:“您若答应,小的便领您过去。”
齐景枫颔首,淡淡的询问道:“是一颗什么珠子。”
“通体黑色,鹌鹑蛋大小的东珠。”梁川睨了眼齐景枫,心中暗暗叹息,得罪这么个祖宗,白白遭罪。
一行人来到了寒冰潭,潭面上泛着浓浓的白雾,稍稍靠近,便是透骨的冷。若是下水,定然会冻成冰人。而且这虽然称潭,可它的面积却能称为河了,一眼望不到尽头。
齐景枫目光深幽,闪过一抹诡谲的光芒,对梁川说道:“你回去,东西寻来我们自会去寻慕容少。”
梁川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回到宅子里,看着躺在玉床上,睡在美人堆中的慕容清云说道:“少爷,人已经带去了。”
“嗯!”话落,一个衣襟散乱的女子,被推下了玉床,滚落在地上:“赏你的。”
梁川恭敬的谢赏,领着女子离开。
慕容清云摸着下巴,想到昨夜的事,眼底闪过一抹诡异的暗芒。邪佞的笑了几声,既然有事求他,他定当要一雪前耻。
“梁广,你去盯着他们。”慕容清云懒洋洋的躺在美人的腿上,侧身饮着美人喂的酒水,惬意的眯着眸子。
梁广领命出去,不到片刻,便神色古怪的进来。还来不及出声,齐景枫与沈青岚相携着进来。
沈青岚打量着屋子,装饰的金碧辉煌,屋子正中央,摆放着偌大的玉床,四周挂着黑色的纱幔,慕容清云躺在美人膝上,一头黑发散落在玉床下,微乱的衣襟半敞,墨一般浓黑的衣裳上绽放着大红彼岸花,风姿清绝。他微垂着双目,莹润而艳红的唇瓣含着笑,透着一抹诡谲妖异。
慕容清云见到二人,面色一变,霍然睁开眼。细长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怒火,随即,光华流转,懒洋洋的笑道:“东西寻来了?”
齐景枫衣袖拂动,一粒黑色的东珠自袖口而出,落在玉床上。
慕容清云脸上的笑容僵滞,缓缓的敛去,阴郁的看着齐景枫,似笑非笑道:“逗我玩儿呢?”
手指捻着齐景枫扔来的珠子,冷笑道:“随便找颗珠子就能凑数?”
“寒冰潭拾的。”齐景枫云淡风轻的说道。
慕容清云哑口无言,他说的是黑色的东珠,让齐景枫去寒冰潭捡。眼底闪过一抹华光,笑道:“这颗不是我的。”
“慕容少又怎知不是你的?整个寒冰潭只有这一颗。慕容少若信不过,可以去寒冰潭找。”齐景枫从容不迫,面不改色的看着慕容清云。
慕容清云憋了满腹的怒火,转动着手中的东珠,慢慢的辗化成灰,阴冷的说道:“燕王世子爷果真好本事。若要爷救人,按照门规来!”
齐景枫示意他说。
慕容清云搂着一个美人入怀,抚摸着她的脸颊,勾唇笑道:“第一条,我要火焰令。”
沈青岚拧紧眉头,火焰令是什么?
齐景枫垂目,按捏着沈青岚的手心,火焰令是能调动火焰楼集情报与暗杀为一体的组织。曾经是四国第一杀手楼,后来便沉寂了下来,如今鲜有人知,它的势力却遍布四国。火焰楼建楼百年,因着外祖对他母亲的亏欠,便将这个给了他。而今他已经给了宫陌钥!
“宫陌钥。”齐景枫淡淡的说道。
慕容清云脸色微变,将怀中的美人扔下床,暴怒道:“你给了他还来找爷治病?梁广,将人打出去!”
沈青岚眼皮子一跳,看着很无害,可惜脾气不好。“怎得不将后面两个条件说出来?”
慕容清云霍然看向沈青岚,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微微一愣,眸子里的情绪,瞬息万变。半晌,才哑声道:“你是谁?”
沈青岚见他变幻的神色,也觉得奇怪,他似乎认识她一般。可眼底的不确定,让她肯定,慕容清云第一次见她。可为何会有这震惊的神色?
“你是谁?”慕容青云起身,逼近了沈青岚。
齐景枫挡在了沈青岚身前,冷眼看着慕容清云,心里有着一丝丝的不安,似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沈青岚?”慕容清云微眯着眼,看着沈青岚,哈哈的大笑道:“纳兰卿那个呆子找上你了?你们怎得不叫那个呆子治病,反倒是来寻我?”说罢,神色一变,冷声道:“一魂两世,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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