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牢大狱

��一）
    无影腿把朱金龙的情况和汤中说了一下，最后还说，小汤啊，这朱金龙原来也是和我在一个农场里呆过的，现在进来了，不管怎么样看在老同事的面子上，也不要太过了，你说是不是？
    汤中说，这事情，你看怎么办？
    无影腿说，开个会，让朱金龙检查一下，给朱正龙道个歉，你看呢？
    汤中说，上次朱正龙我把他铐了，这次朱正龙被打，你说按你的说法能行吗？再说了这朱正龙这次没有还手就明摆着看你们人民政府怎么处理，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朱正龙是很难对付的。
    无影腿说，那你看怎么办吧。
    汤中说，老曹，我考虑一下，你先把朱正龙叫出来，我来和他沟通一下。
    无影腿说，那行。
    朱正龙进来的时候，汤中看着朱正龙，笑着说，朱正龙啊，这回戏演的不错啊？
    朱正龙说，汤中，这次我冤啊，我叫他干活快点，他拔拳就打，要不是看在你汤中的面子上，我早就弄他了，你也知道，这打架我是从不退格的。为什么我不还手，是因为我相信政府，相信队长，这监区里不正之风就是要严厉打击！您说是吧？
    汤中说，行了，朱正龙你也不要套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朱金龙说了什么啊？为什么我不找朱金龙要找你，你也不是什么好货。
    朱正龙说，汤中啊，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和他说啥了？
    汤中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也不想多追究，你不就是要个台阶吗？
    朱正龙说，只要你汤中摆话，我是没话说的。
    汤中说，你不用和我讨价还价，不要忘记，朱金龙是要分监的人，你还要在这里混下去，你是老官司，我就把话给你说明了，你不要得罪了哪个盖头，自己到最后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话我已经给你挑明了，脸我给你，你不要为难你自己，懂吗？
    朱正龙是什么人，一听就明白其中的分量了，顺水推舟的说，汤中，只要你说，我听你的。
    汤中说，行，这次我直接把你的级别翻到B级，你自己应该清楚了，进去后知道怎么做了吧。
    朱正龙说，你放心，汤中这么给我面子，我绝对不会出什么茬子的。
    汤中说，你进去吧。
    （二）
    无影腿问汤中这件事情怎么解决，汤中说，晚上收工之后开会，一是让朱金龙做一个当众检查，二是扣分，三是双停，停大帐，停接见，老曹啊，这后面两条你也听懂了吧，他们这批新收本来就是不计分的，所以扣分对朱金龙是没什么影响的，再说这双停，本来新收就是没有这种待遇的，也算是做个样子出来，让朱正龙有个台阶下，还有，等一下你来做个材料，我签个字，给朱正龙翻到B级。还有，你中午等朱金龙回来，和他沟通一下，他要是还觉得不舒服，那我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无影腿听了以后，说，行！小汤你也不要误会，我这也是看在以前老同事的份上才说了这几句话，你看我平时是不管事的。朱金龙这里你放心，我会和他说的，那我到工厂间去了。
    等无影腿一走，汤中心里想想，这两条龙啊，这呆在一起还是会出事的，把朱金龙换到哪个监房呢？
    汤中把事务犯老吴叫了出来，对老吴说，这朱正龙你要劝劝他了，不要太过，他是什么东西，谁都知道。你看把朱金龙换到哪个监房比较好一点？
    老吴说，只要不在我的监房就行！你现在不知道，这朱金龙就是认为这全是文广在后面捣的鬼，哎！我现在就指望他们两个翻监啊。要不放到刘楠的十二号监吧，刘楠为人还是蛮圆滑的。
    汤中说，那行，你安排一下，晚上全中队开个会。
    老吴说，那我进去了，不行就把刘旭飞换出来。
    汤中说，那个死缓的？
    老吴说，是啊。
    汤中说，你去安排吧，还有，最近要抄监了，是支队来抄，你把烟还有文广的东西全部拿来放在我这里，进去吧。
    （三）
    晚上，一收工，老吴就把文广的东西全拿了出来，悄悄告诉文广，这两天支队可能要抄监，把东西全部拿到队长办公室去。
    九点半，汤中召集五中全体犯人开会。会议很简单，汤中宣布了对朱金龙的处罚，和对朱正龙的奖励。汤中最后是这么说的，大家都要明白，这种地方谁都不愿意来，但是来了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五中的规矩就是这样的，谁要是像朱金龙这样的，就照样来试一试，但是要表扬的是朱正龙，在这种情况下能够保持清醒的头脑，不把事情扩大化，等政府来解决，所以中队部决定并报大队部同意，朱正龙直接翻到B级，希望大家以后要像朱正龙这样，遇事要冷静，不要自己随便处置，这里毕竟是改造的地方。我的话完了！
    收封之后，事务犯老吴对文广说，这老官司到底是老官司啊！
    文广说，怎么解释？
    老吴说，你以为朱正龙实在帮你出头？不是的！他是借了这次事情在和人民政府谈判呢！
    钱晓庄问，老吴啊，你什么意思，说说清楚嘛。
    老吴说，这朱正龙这次你看表面上是吃亏了，给朱金龙打了，可是朱正龙好处是拿到了，早了六个月翻到了B级，这比什么都重要啊，他现在是动足脑筋往上翻啊，这种人可要小心一点，别他妈死在这个人手里，这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文广说，那朱金龙不也是受到处罚了吗？
    老吴说，文广啊，看来你还是没有搞清楚，你说新收有分吗？没有吧，既然没有分哪里来的扣分呢？新收有大帐开吗？没有吧，这停大帐不是空话吗，这接见本来就是要到五月份的事情，谁知道你们五月份还在不在啊？再说了，人朱金龙来个小接见谁会知道啊？不管怎么说，朱金龙以前毕竟是在劳改局呆过的，不看僧面看佛面，终归有点花头的，朱金龙在这里吃了个下风，你能保证朱金龙到终点站还吃下风？所以你们没有看出来吧，汤中也是在平衡，你朱正龙不是要好处吗？今天给你了，但是万一哪天朱正龙要出什么事情，汤中一样会消灭他，这一点朱正龙很清楚，其实啊，犯人之间最好不要斗，斗来斗去的，最后全是人民政府说了算，何必呢？
    文广说，就是说啊。
    老吴说，现在朱金龙就是认为是你文广在后面闹得鬼，他朱正龙随时随地可以调头，还好你们都要走的，如果在这里啊，你们两个都被他玩进了。
    文广说，看不出啊，这朱正龙还真有一套啊！
    老吴说，何止一套啊，你可能是看不到，我能看到，这朱正龙啊，有好几套呢。
    钱晓庄对文广说，我说呢，这朱正龙这么热心地帮你出气，原来都是为了他自己啊。老吴不说，我们还蒙在鼓里呢。
    文广说，是啊！我说他怎么对我拍胸脯就差没把肋条骨拍断呢，他现在是进退自如，阴险，太阴险了。
    钱晓庄说，广哥，这吃官司还真有讲究啊！我就不行，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复杂。
    老吴说，你们要是分监分出去了，碰到的事情还要多，这到终点站之后，一旦吃了下风，想要翻身是很难的，所以，你们一定要多长个心眼，不要做炮灰，这吃官司的道坎可多着呢。说飘在水面上的犯人是一种吃法，还有许多老黑鱼趴在水底下，这种犯人一旦浮出水面，那杀伤力是很大的。所以有些犯人就有这么一说，是金子早晚会发光的。
    文广想起了以前市看的老官司说的这句话，在官司单位，是金子早晚会发光的。
    （四）
    老蔡今天放票了。
    早上，老蔡到每个监房来打招呼，老蔡的头发已经雪白雪白了，还有些秃发，尽管在三个月前中队已经允许老蔡蓄发了，但是老蔡的头发还是没能长出多少。
    老蔡一天也没有减过，他是正常刑满到期的，九年，一天没有减过，老蔡自从二审判下来之后，每个月都在申诉，整整八年，九十六个月，没有间断过。就这样，老蔡契而不舍地申诉一直到他刑满，老蔡说，他就算出狱了，也还是要申诉，知道他眼睛闭上的那一刻。
    汤中说，申诉是每个犯人的权利，只要你不认罪，你就可以申诉。每个人对问题的看法都不一样，能把道理说清楚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你不影响别的犯人改造就可以了。所以老蔡从来没有说政府让他做什么劳役，他不做的，他都是认认真真，不折不扣地完成，剩下的时间老蔡就是写申诉信，老蔡每个月到监狱超市购物最大的一笔开销就是购买信封和信纸，老蔡总是抱怨现在信纸的张数越来越少，说生产信纸的厂家偷工减料。
    事务犯老吴曾经和老蔡交流过，说，老蔡啊，你总共判九年，这吃吃减减，再来个假释什么的最多五年也就出去了，为什么还不停地申诉啊？
    老蔡说，那是因为我认为我是无罪的，我如果认为自己有罪，那也不用你来劝。
    老吴说，都两审定你有罪了，你还能翻的过来？
    老蔡说，我一生清白，不想带着九年的帽子入土啊，再说，我也认这个死理，随便什么事情都要弄得明明白白的。今年宪法都改了，“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我就是要问问人民政府，这用我自己的钱也算是贪污吗？
    老蔡走了，谁都不知道他这时候的心情，文广猜老蔡这个时候还是带着疑问走的，他可能永远不会想到这九年对他的判决其实是一个划时代的判决，历史就是这样的，往往在事后做出了决定性的评判。
    文广问老吴，这老蔡是什么案子啊？
    老吴说，怎么说呢，他有一个公司，九一年的时候成立的，当时呢只能挂靠在全民单位下面，全是老蔡自己出的钱，自筹资金，自主经营，自由组合，自负盈亏，被挂的单位每年收管理费，啥都不管。后来出事了，有职工举报说老蔡贪污公款，就这样检察院一来，咔咔，贪污罪成立。老蔡问他，为什么我用我自己的钱是贪污呢？检察院拿着老蔡的营业执照说，你看看清楚啊，老蔡，这张营业执照上写的是全民所有制企业，不是你一个人的。于是乎，老蔡就这样被判了九年。关于这个公司到底是不是全民的，老蔡打过行政诉讼，没用，高院认定就是全民的，全民认定后，你老蔡贪污就成立了。老蔡想不通的就是这件事情。
    文广说，那当初为什么要去挂靠呢？
    老吴说，我也曾经这样问过他，老蔡说执照拿出去是全民的生意好做，都是历史惹的祸啊！现在算什么了，是全民的人家还不一定和你做生意呢。你说这事情窝囊不窝囊。就说李谷一的《乡恋》吧，明明唱的是王昭君对长江故乡秭归的怀念，唱得多好听的歌啊，硬是说是资产阶级音乐潮流和靡靡之音的典型代表，把李谷一说成了黄色歌女是腐蚀青年人的罪人，这不都是胡说八道吗，现在怎么不说了？我记得那个时候听邓丽君的歌还的拉上窗帘听，像做贼一样，现在呢？这都是历史，是后面的人来评判对错是非的。就好比改革开放吧，没有改革开放，你也不可能去做生意，也不可能到这里来了，对不对？但是这不符合人和社会的发展规律，人的本性就是自私，社会的发展就是前进！所以你会到这里来，是因为你的贪欲，这也是正常的，不贪怎么会到这里来呢？贪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贪欲重了就很危险。其实文广啊，我们不用怨别人，自己静下心来想想这些年自己都做了什么啊？
    今天早上和我的编辑竹子姐姐聊了一下，非常感谢第三编辑组的老师们给我提出的建议。同时也非常非常感谢这么多的朋友来关心《深牢大狱》，特别是老祖法身，高高山上一棵树，亚马逊雨林，狂飙，秋天的菠菠菜，漠雨听风，爱上姨妹，不可以否认我长得实在很丑等等等等（排名不分先后，还有许多朋友）的朋友不遗余力地对我支持，我非常感动！
    从今天开始，我会把原来的小章合并成大章，可能开始有点乱，但慢慢会好起来的。每天也会保证在晚上七点准时上传，每次的字数会在4000—5000字左右，大家辛苦了一天，回家看看我的文字，最好边上再放点音乐，喝上一杯小咖、小茶，小酒也行，和我一起细细地品味人生，这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