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故事

第14章


在他当政期间,重用蔡京、童贯等六贼,居然要仿照杭州凤凰山形势,在汴京城里硬生生地把全国各地搜括过来的珍禽异兽和奇花名草,建立起了一座艮岳。不难想见,人们因此尤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而当时他还要不自量力地去挑衅金国,这最终引起了金国的屡次入侵;徽宗害怕了,遂急忙把皇位传给了儿子赵桓。然而,这依然不顶事;钦宗靖康二年(1127年),徽、钦父子俩及其一应宗室宫眷都被掳掠到了金国——北宋王朝就此覆灭。   
  面对着他这生命悲惨史的开始,徽宗此时才清醒过来,往日的繁华景象只能成为美好的回忆了。所谓“琼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的“万里帝王家”生涯,①已是不复存在。但刚开始时,他还是希望宋朝臣民能够打败金国统治者来接回自己的。他在词中一再沉吟着的所谓“故国梦重归”,应当说,他对回国还存有一线希望。于是他也就这样自我安慰着。然而,如此冷冷的等待毕竟不能太长,况且,随时都可能受到那非人凌辱的场面,也使他极为难堪;时间一长,他知道这日趋渺茫的期望也不可达到了,并转而为失望。在这越发寒冷的北国里,他居然连做一个好梦的机会也没有了,于是他便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正在被押北上的徽宗忽然在路旁见到了一簇簇鲜艳夺目的杏花,他感觉自己还不如这杏花的自由自在呢;想到这里,徽宗便不禁泫然泪下。正在此时,又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只燕子,扑楞楞地在他眼前拍打着翅膀,他就更是伤感了。于是,他流泪填写了一阕在中国词史上也别有一种令人感叹意味的《燕山亭》词,道是: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胭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②   
  事实上,这无疑就是徽宗当时人生遭遇的悲惨实录了。之所以造成使他这一不堪回首的后果,却正是由于他的荒淫败国所致。而这,其实也就是一切亡国之君几乎“不谋而合”的结局。此后,徽宗在北方五国城中被囚禁着,直至结束他那曾经奢侈而又悲惨的一生。   
  按:① 均见徽宗《眼儿媚》词。② 此词版本断句多有异同,兹不赘述。至于《词律》以为“作‘天遥地远’,误也;宜作‘天远地遥’乃合。”可参阅。又,淡著,《词综》作“冷淡”;新来,一作“有时”。重、思、量,均为平声。        
佳人心事丁香结——贺铸含泪填词遥寄痴情女   
  唐诗真是一座令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此后的诗词作者就几乎没有不从中汲取那无穷的养料,来给自己的作品以增添无尽的魅力。至于如果还能从中获取一些情缘的,不用说,那就更是令人深思了。   
  晚唐大诗人李商隐曾代他人作有赠别诗二首。这赠别诗原本充满着许多令人惆怅的心音,诗人用芭蕉和丁香这些令人想像颇多的物象,引导人们在展开那无穷无尽想像的同时,还能感受到它那无限的美感。就是现代著名诗人戴望舒也还把它用在了《雨巷》一诗中,用来说明诗人跟那“丁香一样的女人”的情缘,使得戴诗人大得其名。可见,其魅力也真是令人难以估计了。   
  现在,我们先来读读大诗人李义山的这两首诗,其第一首云:   
  楼上黄昏欲望休,玉梯横绝月中钩。   
  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   
  而这第二首说的是:   
  东南日出照高楼,楼上离人唱《石州》。   
  总把春山扫眉黛,不知供得几多愁?   
  然而,这绝妙好诗到了北宋著名词人贺铸手里,却具有别一样的风景了。因为当时在风物旖旎的江苏时,贺跟一名歌妓的关系亲密无间;两人相约只要贺的官运较为亨通,生活也较为安定时,他就去接这美人过来成亲。但贺却为他那艰苦的生活一再奔波着,所以他俩的情缘也就一时难得有着落了,而贺居然也没有能力携带她远走高飞。况且时光不待人,这样很快地便过去了若干年;这多情重义的美女很想念贺,于是她便写了一首七言绝句邮寄出去:   
  独倚危阑泪满襟,小园春色懒追寻。   
  深恩纵似丁香结,难展芭蕉一寸心!   
  接到这首诗的贺铸,不由得一读再读,真是百感交集。他当然知道这美人的诗作正是用了李义山这两首赠别诗的意象和词句,显得颇有风致和韵味。而且更为难得的,美人因思念他竟把一切游玩都看淡了;而他当时的深恩现在都化成了她难以言状的苦痛。但他也不是不想跟她相亲相爱地度过一生,只是他现在官做得并不顺心不说,而且他一直仅是一个小官,还时不时地受到上级的无端刁难和同僚的死力排挤,那心情真可谓压抑之极。读罢她这诗的贺词人自然更觉得辜负了她当年对自己的深切期望,并深为不安起来。而此时,深谙词曲格律的贺铸遂照着美人这份好意,以及她诗作中的语词,填写了一阕词牌名为《石州引》的词,然后含着热泪寄予她,以作为自己近年来无奈心意的表白:   
  薄雨初寒,斜照弄晴,春意空阔。长亭柳色才黄,远客一枝先折。烟横水际,映带几点归鸦,东风消尽龙沙雪。还记出门来,恰而今时节。   
  将发。画楼芳酒,红泪清歌,顿成轻别。已是经年,杳杳音尘都绝。欲知方寸,共有几许清愁,芭蕉不展丁香结。枉望断天涯,两厌厌风月。①   
  这美人一再吟诵着贺铸这首绝妙好词,顿时惆怅不已。因为她越是往下读,便越是禁不住泪流满面了;她明知挚爱自己的心上人贺铸,现在却分明承受着凄凉岁月的煎熬。既然如此,那他们当时的计划还有什么希望呢?!   
  按:① 据《词谱》、《唐宋词格律》等书称,《石州引》即《石州慢》之别名;而《词综》、《词林纪事》等则作《柳色黄》,非;盖以词中语“长亭柳色才黄”而标之也。又,鸦,亦作“鸿”;门来,一作“关来”或“门时”;顿,一作“便”;其余各本均同。唯《唐宋词格律》存在与上述不同外,却仍多有不同者。如“初”作“收”(《词综》作“催”,似均比“初”字义胜);色,作“蓓”;远客一枝,作“倚马何人”;际,作“漫”;清,作“新”;枉望断,作“憔悴一”。阿袁今据王灼《碧鸡漫志》记载称首两句作“风色收寒,云影弄晴”,后改为“薄雨收寒,斜照弄晴”,亦可反证“初”字实非也。至于“厌厌”,均为平声。        
无聊偏感夜深长——孙学士被催草诏发牢骚   
  俗话说,“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这话原本是用来指说那些夫妻抑或情人之间离别后的感受,似乎也可谓最真切不过了。但事实上,作为官居清要之职的翰林学士孙洙,所经历的虽不是这种缠绵的情缘,但也何尝就没有这种令人难以为怀的真切感受呢?   
  真州(今江苏仪征)人孙洙(1032年~1082年),字巨源,19岁就考取了进士,补秀州法曹。复举制科,迁集贤校理。神宗元丰年间(1078年~1085年),孙洙在翰林院任职时,神宗曾命令他速回翰林院来草拟诏命,而他那时却正在太尉李端愿的家里听歌观舞。在那欢闹着的宴席上,李把刚刚娶到的美貌而又能歌善舞的姬妾,也叫出来侑酒助兴,这自然更引得众多宾客手舞足蹈起来。   
  时间早已到了二更,大风起处,街上的行人不用说早就稀稀落落了,而宴会厅里的空气却仍是暖洋洋的,正在兴头上的李端愿面对这一干宾客,却不愿遂此罢席。   
  而作为李家座上宾的翰林学士孙洙,一边高兴地饮着好酒,一边欣赏着眼前美女那曼妙多姿的歌舞艺术,尤其是那婉转多情的琵琶技艺时,更是使得孙整个身心都陶醉了;不难想像,他固然也是意犹未尽的。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大太监却手捧着皇帝的诏命来催促他进宫去起草一些重要诏令了。   
  这可是一道催命符啊!孙在心里暗暗地诅咒着,但他又不敢当着太监的面说出这番很可能就使他遭到满门抄斩的混话来。他一边懒洋洋地起来劝慰着太监也坐下来喝杯酒暖暖身子,然而他那渐已迷离的眼睛却始终未尝离开过李太尉这新娶姬妾的歌舞。此时,太监把那杯暖暖身子的酒喝完,便不再敢留恋下去了,于是就站起来催促着孙和他一同回去。实在没有法子可想的孙,遂只得慵慵然起身,告别了李端愿等一干主宾,随这太监回到翰林院。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三更的时间,作为翰林学士,孙自然没有不听命皇帝的自由,但他实在太重视感情方面的享受了,况且那美人的琵琶还没有弹奏完毕呢。此时,正骑着高头大马的他猛一回头,发现天空已下起了濛濛细雨,他这才明白自己由于注意力并不在夜色中,居然便连天空中已下起雨来还都丝毫不知觉呢。   
  这样一想,孙不觉就到了翰林院里。对于写作诏令,早已驾轻就熟了的孙很快便写了三道。看看完成了任务,他的心情就又飞奔到李太尉家的宴席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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