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鼎神霄

第五十三章 当局者迷


临山郡顾名思义郡境比邻名山。此名山便是号称秀甲山北的顾颦山,寓意宛若女子顾盼颦笑,醉人心脾。顾颦山卧临山郡东,已属三山州辖境,与北之钟山,东之沂山合为三山,便是三山州之名的由来。
    山林秀美,不仅人族喜居,妖兽亦四方云集。所谓钟灵毓秀,三百里顾颦山中龙踞虎盘,北部百里有一对化形云翅虎隐居,多年无人敢涉足。南部乃烈火枪杨门家族地盘,也是闲人莫入。只有中段几十里山道绵延,是无主之地。想要饱览顾颦山秀丽山色,如果既没有实力压着一对化形妖王不敢吭声,又没有足够的名望拜贴入杨门,那么中段几十里便是仅剩的选择。
    这几十里山形东陡峭而西平缓,故而上山通道皆在西坡,西坡脚下便是临山郡。如此,临山郡即成了普通游客登临顾颦山的必经之地。
    于是乎,临山郡南靠沧浪草原,西倚顾颦山,更兼涟水经由境内注入沧浪河,极尽地利。郡城临山城内人流稠密,商市遍布,其喧闹繁华堪比州府墨阳城。
    拖着一板车瓜果蔬菜赶早集的王老汉通过南门入城,走过高大的城门洞后忍不住回头看几眼。今儿个一反常态,守门的各位军爷不复往日惫懒模样,个个衣装鲜亮,腰杆挺直,直溜溜站在城门前。入门前,王老汉几番踌躇,只当这些个军老爷缺钱花,整个亮把式多要点入城费,咬着牙拖板车过来,孰料一路不仅没人收钱,反倒是几位军爷嫌他拖板车走得太慢,过来帮他推了两把。
    兵老爷这是怎么了?改恶从善?中邪了吧?
    老汉愣神间,周遭忽然一阵惊惶尖叫。
    “黑大虫!”“大虫!”
    老汉定睛去瞧,“哎呦妈呀!”当即一声惊呼,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一名白衣青年人骑在一头四尺高黑虎背上,晃悠悠地从城门洞子里钻了出来。
    临山郡商贸发达,居民也算见多识广,可笼子里的老虎日日可见,在大街上乱窜的老虎可没见过。
    白衣青年像是心里有事,眼神呆滞,信“虎”由缰。
    黑虎所过,一路鸡飞狗跳,沿街到了一座建制宏大的阁楼前停下,白衣青年抬头看了一眼,“揽月楼”,没进去,拍拍坐下老虎继续往前走,路上拐了几个弯。
    大约半刻钟之后,揽月楼前后脚进了两位中年客人。一人黄衣,一人蓝衣。
    有伙计各自引至柜前,洽谈生意。
    说起揽月阁的生意,那可大了去了。茶楼饭馆、拍卖典当、粮行钱庄、马匹铁器、妖兽丹药、功法武技、情报消息只要是世上有的,有人要的,没有他们不卖的;上至皇家下至百姓,什么人的生意都做,什么样的生意都接,只要你出得起价钱。落日山脉北边所有的大中小城,都有揽月阁的分部,却没人知道它总部在哪儿。
    蓝衣客人向揽月阁出售些货物。一袋子妖核,估价两百块灵玉,又取出各类下品丹药一百余瓶,共计三百三十粒,估价一千块灵玉。两枚妖丹,各估价五百灵玉,合计两千两百灵玉。蓝衣客人也不说价,揽月阁童叟无欺,价格公道是出了名的。蓝衣客人卖完东西,又向伙计询问马匹、铁甲的价钱。
    虽说北莱名令禁止民间建制披甲军队,但是各大世家从来不当回事儿,只要建制人数控制在一定规模以下,官府也不大追究,这条规定渐渐形同虚设。
    蓝衣客人订了五十匹北原马配置全套马具,五十套玄铁鳞甲和五件天蚕丝甲,合三千五百灵玉,买、卖总计,蓝衣客人当付一千三百灵玉,取了商契,约定十日后取货,便转身离去。
    与蓝衣客人相比,黄衣客人动静小得多,与伙计低声耳语许久,取了十块灵玉放到柜台上。
    待两人陆续离去,一位长须冠服的老者步入堂内。
    接待黄衣客人的伙计小声道:“掌柜的,要不要派人跟着?”
    “不必,消息传过去就是了,别的事我们揽月阁不插手。”老者低沉道。
    “掌柜的,小的看这人年纪不小了,就算打听江河的事情,也不像是他儿子江鸿啊?”
    老者无言看了说话的伙计一眼。
    伙计神色一颤,“扑通”一声跪下:“小的再也不敢了……”
    蓝衣中年人出了揽月阁,神色剧变,闭目沉息良久,才复动身。
    东山村这两日大兴土木,沿村口的溪水又绵延建造了四十几间木屋子。村民质朴醇厚,天语仙苑搬过来的女子很快融入村中。东山村经历劫难不久,忽然添了这么多人口,村民也愉快的很,除了更加阴盛阳衰之外,别的没产生任何问题。
    非要找出几个不那么快活的,那就是琅琊谷一行和曹紫霜、沈姗姗两女了。一个月过去,章顾远至今毫无起色,留下许、吕二女照顾大师兄,石梁亲自回了琅琊谷,将章顾远伤情传回谷内,告知师父师娘。没来时,曹紫霜只当章顾远是筋骨之伤,需要休养而已,兴冲冲地抱着青莲剑来会情人,遭了许、吕二人白眼不说,又得知章顾远昏迷不醒,当即在心里头把江鸿大卸了八块。
    沈姗姗似乎是得了忧郁症,江鸿在的时候,还有个生气发火的对象,连江鸿都不在了,便整日整日地坐在村口河边发呆。
    又是一轮新月升起,沈姗姗照例独自一人坐在村口草地上。忽然听见一阵轻俏的脚步声,转头去看,夜色下一头黑虎背上驮着一人走到身边,老远闻着一股酒气冲鼻子。
    猫九恢复真身,村民早已见过多次,沈姗姗招招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猫九抖抖身子,背上驮着的人滚了下来,身体摆了个大字,脑袋枕到沈姗姗大腿上。
    除了江鸿还能有谁?
    沈姗姗莫名生出一股火气来,她自己也奇怪的很,打小到大从来不会对谁发火,偏偏见到江鸿,有事没事都想扁他一顿。不过江鸿醉酒倒也难得一见,东山村民男人女人都能喝酒,但是从来没人能灌醉江鸿。沈姗姗正要抬腿踹开这个喝醉了都要占女孩便宜的登徒子,没料得江鸿得寸进尺,翻个身子,脸贴到了她肚子上。
    沈姗姗银牙一咬,骂了声:“臭流氓!”伸手去搬江鸿的脑袋。忽然一股温热透过腹下薄薄的衣衫传到肌肤。
    女孩不禁一愣,他在流眼泪?一愣神的功夫,腹下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这个从不沮丧,从不哀伤的铁石心肠也会痛哭流泪?发生了什么,让这个总也打不倒的流氓要借酒浇愁?沈姗姗心一软,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
    低头看着他月色下的侧脸和总也止不住的眼泪,心底莫名的悸动,伸手轻抚过他的黑发,面庞,轻轻一声叹息。
    江鸿醒来的时候,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滞闷感,待分清楚脑袋上方的柔软,脸贴着的柔软和下面枕着的柔软各是什么情况之后,小心翼翼地扶住趴在自己脑袋上睡着的女孩,把自己脑袋抽了出来。
    大概能猜到昨晚发生了什么,江鸿甩了甩脑袋,将沈姗姗抱了起来,回到木屋放在床上,帮她脱了鞋子,想了想,又给她盖了层被子。
    刚出木门,被曹紫霜堵在门口。
    这女人叉着腰,拧着眉,指着江鸿身后的屋子,恶狠狠问道:“又祸害了哪家姑娘?”
    江鸿揉了揉脑袋,低声道:“曹大姐,今儿个先饶了我成不?”
    曹紫霜收手抱胸,盯着江鸿看了一会儿,声音怪异道:“你哭过?”
    江鸿刚缓过劲来,又听人提这事儿,心中一痛,忍不住眼泪又往上涌,闭了眼稳稳情绪,说不出话,摆摆手,绕开曹紫霜。
    曹紫霜本来还待追问章顾远的事儿,见江鸿这般神色,知道他心里有事,便住了嘴。见江鸿身影渐远,蹑手蹑脚摸进江鸿的木屋里,拍拍床上躺着的沈姗姗:“珊珊,醒醒。”
    沈姗姗其实早就醒了,江鸿一动她就跟着醒了。许是觉得那样的姿势太过尴尬,鬼使神差的装睡没醒。一路让江鸿抱着回来,心肝扑通扑通乱跳,想来脸也红了,要是被江鸿看出来可就完了。
    曹紫霜拍了两下,沈姗姗才惺忪迷离地“醒来”。
    “珊珊,江羽怎么了?我看他一脸泪痕,该不会是向你表白,被你拒绝了吧?”
    “紫霜姐姐,你可真能瞎想,一大早的你怎么来了。”
    “还能怎么着?隔老远看见江鸿抱着你,我还以为你两好上了,这不是过来给你道喜么?”
    沈姗姗心里乱七八糟,神思恍惚,曹紫霜说的话,听一半漏一半,咿咿呀呀的应着。
    曹紫霜原本只是半开玩笑的话,其实并没真以为江鸿和沈姗姗有什么事儿,天语仙苑漂亮温婉的女子那么多,也没见江鸿真个动心,料想这小子早有了心上人。可这会儿见沈姗姗意乱神迷,魂不守舍的模样,原本不靠谱的猜测现在看来或许真有其事。
    曹紫霜迫不及待得要把这事儿跟众人分享,匆匆离去。
    半日功夫,整个村子就都传遍了:江鸿跟沈姗姗来事儿了!
    只有两个人不知道,那就是江鸿和沈姗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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