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鼎神霄

第五十八章 失魂林


江鸿苦大仇深的表情显然没逃过沈姗姗的观察,这姑娘扑闪着眼睛,试探道:“你是不是猜到我要说什么?”
    江鸿连忙点头:“知道!知道!举行婚礼,把你娶回家是吧?”
    沈姗姗一脸惊愕,没反应过来,江鸿心一横,干脆全说了:“珊珊,我这人一身毛病,实在是配不上你,我就不明白,你怎么会看上我?你这么好条件,往大街上一站,追求你的人能排到南海边去……珊珊,你别那么看着我,这事儿它不能怪我,都是曹紫霜那傻女人……镇静,别冲动,夜半三更的影响不好。就算非要闹,别拿刀,换个木头的——救命啊——”
    沈姗姗进了趟屋,拎了条菜刀出来,一路追砍:“江羽,你这个混蛋给我站住,谁看上你了?我是看你哭的稀里哗啦的可怜才答应你的……”
    ……
    丹泽州十三郡,墨阳豪门广,琅琊江湖深。说的是州治墨阳城豪门世族广布,而琅琊郡江湖门派众多。
    丹泽西接高阳国,南临沧浪草原,既是战时用兵之地,亦是和平时期练兵之所,历来是北莱武备重地,多有勋贵权重的老将军隐退后将家族迁居墨阳,一则远离雁留城朝野倾轧、党系争权的漩涡,二则为后世儿孙铺一条军伍之路。日后朝廷但有用人之时,垂恩将门后人,便可就地任命,或敕封五品,参领一营,或诰封四品,统率旗团,全看祖辈的人情有多厚。故而墨阳城豪门众多,东街十里,皆是锦罗人家。
    而琅琊郡成为丹泽州江湖门派攒聚之所,却主要是拜紫峰观所赐。紫峰观自一千多年前,开山老祖紫阳子驾鹤辞世以来,综合实力是一年不如一年,嚣张气焰却是一年更胜一年。紫阳子当年也算是位清心寡欲、积德扬善的仙家人物,怎料得传下的后辈徒孙尽是些仗势凌人的货色。就说鹤辞山,三百年前还有十几家大小门派,这些年要么被紫峰观吞并灭门,要么收拾家当换了道场。先是鹤辞山,继而是越岭郡,然后紫峰观便将触手伸向整个丹泽州。这便是眼下丹泽州的各江湖门派尽是些新生势力,没甚古老传承的原因。
    总算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紫峰观光顾着扩张地盘,忘了修道根本。
    紫阳子之后,紫峰观再无法境修士。而千年来灵境修士不断层的“优良传统”也在数十年前被打破。没了灵境高手坐镇,紫峰观只能委屈地掉到二流宗门的行列中,丢了嚣张跋扈的本钱,丹泽州的单极统治也就此被终结。
    随着剑修宗门琅琊谷的崛起,丹泽州紫峰观一家独大的局面一去不返。大量新生宗门聚集在琅琊郡,托庇于琅琊谷,得以躲过紫峰观的挤压,逐渐发展壮大。
    琅琊谷如今俨然成了反紫峰观同盟的领袖宗门,虽说谷主许仲阳为人磊落,从未要求琅琊谷庇荫之下的江湖门派孝敬“份子钱”,可丹泽州道上混的,但凡路过琅琊郡,无不自发到琅琊谷递上拜帖。不是特殊人物,许仲阳一般并不理会,拜帖的却不以为意,渐渐地众客也习惯了递帖子不见人。
    南兴商帮就是这常年递帖子却从未见过许仲阳的江湖客之一。说是商帮,实则只有七个人,帮主薛永老爷子是个上了岁数的干老头,年轻时候在外州练过,凝胎境的修为,一套出水十三枪在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气。薛老爷子原有个儿子,年轻时候死于江湖恩怨,好在留下个尚在襁褓的女娃传承血脉,如今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薛永在外闯荡的时候,结下两个有过命交情的老伙计,两人膝下无子,薛永干脆让孙女薛茹认了两老兄弟做干爷爷。加上招来的三个帮忙的年轻伙计,南兴商帮七个人就凑全了。
    丹泽州由南到北有两条重要商路,分别经过琅琊郡和越岭郡。在成千上万的江湖人前赴后继的开拓之下,沧浪草原每年出产了大量的妖兽皮毛、妖核和各类灵材,多数汇集到景郡、临山郡的坊市中,景郡和临山郡当地自然无法全部消化,绝大部分要通过这两条商路分运墨阳城,再进一步往帝国腹地销售。
    南兴商帮走的就是景郡到琅琊郡的这条商路。在边境十两银子收来的妖兽皮毛和妖核运到帝国腹地的出售价格要翻上十几倍甚至几十倍。色泽漂亮的兽皮甚至有富家小姐出得几千倍几万倍的价钱。都知道这里头赚头大,做这行的也不少,来往络绎不绝的商客有一半吃的就是这碗饭。可真的能把银子挣到手的却不多。不说那些敲骨吸髓的官老爷没休止的盘剥,光是一路山高水远,应付那些做着无本买卖的绿林好汉就得赔上一大笔钱。运气差点,遇到些个不讲理的,还得真刀真枪的干一架,打赢了没甚可喜,输了却要连人带财一起空。
    这条道上走的,都知道一句话:不怕山路窄,就怕林子深。走山路被劫,总算是真刀实枪的干一场,输了是技不如人。可要是林子里遭了埋伏,顶刮刮的好手,大有可能没看见人就糊里糊涂丢了命。就算眼疾手快,躲过第一轮偷袭,转眼看时,埋伏者已经钻进林子,谁敢去追?指不定多少陷井在里面伺候着。只能一路挨打,稍一懈怠就可能落个被一箭封喉的下场。
    山阳郡到琅琊郡之间就有这么一大片木林子。树高林密,是两郡来往必经之路。当地人称之为失魂林,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善地。虽说有官府开辟的驿道,但是路远林深,往来商客大多在进林之前稍歇,聚三五拨人同行,彼此壮壮胆。
    南兴帮一行已经在林前的客栈歇了一天。最近世道乱,商客少了许多,等了一天也没见到一拨客人。薛永咬咬牙,催着众人上路。
    “爷爷,日头都落了,也没个搭伙的,咱们现在上路?”薛茹有些诧异。
    “是啊,薛老哥,再等一等,会几个江湖朋友同行,稳当点。这条道不好走啊!”说话的也是个老者,姓孔,是个使快刀的好手,人称快刀孔六,看样子比薛永年轻不了几岁,
    薛永望了眼身后的驿道,老远看不见一个人,扯了扯马笼头:“不等了,走!”
    这趟货已经走了十二天,已经比预定日子迟了两天,再拖下去,没法跟墨阳城那边的买家交代。
    几个年轻伙计赶紧手脚麻利地上货,套好马车,拾掇了扈具,带齐干粮、水囊。一切停当,南兴商帮一行匆匆钻进了林间的驿道。
    走在最前面的三个伙计只有些拳脚功夫,道武还没入门。这么点大的商帮,能供起薛茹一人修炼的资源已经不易,哪有余力来培养这三小子?三人不敢奢望能有机会修炼道诀,都把心思放在商帮的少帮主、薛老头的乖孙女儿身上。薛茹长得不算好看,甚至有点儿丑,可身后的嫁妆诱人。平日里三个伙计没少献殷勤,薛茹打小跟着爷爷江湖里滚打,形形*的人物见得多了,这三个伙计打的什么算盘,她心里自然有数,就这么不远不近地吊着。
    殿后的薛永,一路心提在嗓子眼,催马快走,八十里失魂林,倏倏然就过去了一大半,心里才踏实了些。一般剪径的绿林贼都选在前半截路下手,以防失了手还能在后面半截路另寻机会。
    过了失魂林就到了琅琊郡境内,第一件事儿,先派老六去琅琊谷送帖子。帖子送到,琅琊郡境内就可以安心睡几个囫囵觉了。
    薛永刚一舒心,眼角一花,心中一突,身子一斜滚下马来,手中一杆黑铁枪已经刺了出去。
    白影仰面一闪,铁枪刺了个空。
    薛永一身冷汗,这时才定下心来,看来人模样:紫色底袍,白色外衫,跨一头黑虎,煞是惊人。面相不过二十岁上下,倒是有一股正气。
    白衫的青年坐虎背抱拳笑道:“老师傅莫多心,在下只是路过。不想惊扰了前辈,罪过!”
    这会儿功夫,走在前面的几个帮众也围了过来,刚看到白衫青年坐下的黑虎,都有些惶急,听了白衫青年这番话,才松了口气。
    白衫青年能驾驭黑虎,本事自然不弱,再加上举止大方,待人客气,南兴商帮几人倒也不排斥他,一路同行。
    薛茹试着搭了几回话,见白衫青年客气有余,兴致缺缺,便有些泄气,只当人家看不上她。
    同行约有十里,路边渐渐有了些刀剑划痕,再走几十丈,打斗痕迹越加明显。清晰可闻一阵低沉的喘息声音。循声看去,一位衣服破碎,遍体伤痕的年轻剑客靠着道边的杉树,也正好向这边望过来。嘴唇微微蠕动,艰难地说了几句话,听意思是要点水和食物。这人倒也知道江湖规矩,这种地方,别人不可能冒险带他一起走。
    白衫青年眯着眼,轻哼一声,继续“催虎”向前。年轻剑客见状神色一黯,转过头去。
    薛茹心里有些怨气,见白衫青年不理会,自送了水囊和几块干饼子过去。
    薛永皱了皱眉,没说话。
    负伤剑客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双手接过水囊猛灌了几口,才恋恋不舍地送还给薛茹。
    “谢谢姑娘赠水之恩,请姑娘留下芳名,在下若侥幸未死,他日定报姑娘救命恩情。”
    薛茹收了水囊,放下点干粮,没说话。上马复行时,骑虎的白衫青年已经走远了。
    行至数里外,薛永让伙计取来剑客饮过的水囊,一扬手扔进了密林中,惊起一从林鸟。
    “爷爷!”薛茹惊呼一声。
    “小茹,刚才你不该送水。”薛永肃眉道。
    “我看他怪可怜的,江湖救急,不是爷爷你教得么?”薛茹脸红着争辩道。
    “唉!从打斗的痕迹看,那人应当与我们同向而来。可咱们在林外客栈等了一天没有人经过,这里怎么会凭空冒出个受伤的剑客!爷爷原想你这些年淘练出来,应当知道轻重深浅了,等这趟货送完,就让你来接商帮的班,像你今天这样冒失,叫爷爷怎么放心?”
    薛茹还待分辨,忽然眉头拧起,惊呼一声,落下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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