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鼎神霄

第六十八章 真不明白


剿匪营里小三百号人,十个有九个是冲着郡守大人应允的灵米和赏钱来的,可也有那么一小撮人别有所图,杜学竹便是其一。
    杜学竹人如其名,斯文秀气。乌发粉面,唇红齿白,人群中咋一回眸,十有八九当他是个女子。若不是瞅着他胸前没什么波澜,负责报名登记的书办多半不敢收他。平日里话不多,偶有出口也是平声细语,软和的不像话。放在剿匪营一帮粗人中间,着实是个的异类。
    初来时,杜学竹瞧不惯左右汉子胡搅蛮缠刁难队长的做派,有心想整顿下营里的风气。私下里好言劝过几句,有几个汉子不耐,半路断了他准备一宿的“演说”。杜学竹难得生出半分火气,“别插嘴!”
    孰料众汉子轰然大笑,
    “小乖乖,爷爷专攻后门,不插嘴。”
    可怜小杜先生又急又气,明知道这帮孙子说的不是好话,却一句也听不懂……
    事后,有几个囊中羞涩、却又饥渴难耐的汉子,私下里偷偷来“搭讪”,也不知说了什么,几句话的功夫,一向静如深潭的杜学竹脸色涨红,拔剑就刺。想来那汉子没说出什么出彩的事儿。
    “搭讪”风波之后,杜学竹便与几位“志同道合”的年轻游侠儿脱离这滩臭水,自行组成一个小团体,还取了名号,曰越岭问剑社,瞧这架势,要是日后规模扩大,还得改名丹泽问剑社、北莱问剑社。剿匪营头几日老卒队长镇不住这帮妖魔鬼怪,几个年轻人虽不免失望,但每日仍切磋较技,倒不做辜负时光之人。
    盼了数日,今儿来了个杀星横空出世,抬腿一脚直接拦腰踢“断”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老实震住了一大批人。
    可这剿匪营三百人里,也不是没有“高手”,有两个凝胎境的就老大不服气:你拽什么拽?还没凝胎来充什么大头葱长鼻象?全然没去仔细思量,换了他自己,别说一脚踢飞五十步,就是把他三条腿都使唤上,能将一个两三百斤的汉子踢出十步远?
    杀人将军自我介绍完毕,笑吟吟道:“各位兄弟还有什么看法,有什么意见,尽管提,本人一定虚心接纳。”
    几个自以为“高人”的汉子再不服气也只敢在肚子里嘟哝罢了,面上恭谨十分,比杜学竹身边那几个年轻小伙儿还老实。听众也不是傻子,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杀胚,明摆着是“假仁假义”,什么虚心接纳,省省吧,刚才踢死胡老四见识过您老的虚心了。
    杀人将军撇撇嘴,镇住了众人似乎并没有让这魔头得到半丝痛快:“本将军给你们机会了,是你们自己没话说,看来大家对我还是很满意的。既……”
    一众汉子见识眼前白衫青年丧心病狂杀人之后,又在这儿得便宜卖乖,个个气得牙痒痒,敢怒不敢言,无非抱着不做出头鸟的心思。
    “我有话说!”人群中突兀一声。众人哗然,纷纷转头,想看看是哪位硬汉子替大伙出头。
    江湖人越活越怕死,原因很简单,不怕死的都死了,剩下的都是怕死的。可这帮活下来的怕死鬼,心底却最佩服不怕死的硬汉子,就像一肚子阴险狡诈的政客,最喜欢别人吹捧他忠厚仁义一样。缺钙的补钙,缺骨气的走狗最爱啃骨头,世人大概如此,缺什么就想补什么。
    这回头一看,众人大跌眼镜,不是往日自称拼命十三郎的白恒,不是跟被踢死的胡四有过“一脸”兄弟情义的曲原。浑他娘的,居然是杜学竹这个小白脸……
    杀人将军翻了翻眼皮,瞄了杜学竹一眼。在众人看来这个普普通通的面部动作蕴藏着无限杀机。离杜学竹五步之内的汉子迅速作鸟兽散,只余越岭剑社的几个小伙子身子未动,面色亦有些惴惴然,显然觉得杜学竹这出头鸟当的甚不明智。
    杀人将军顿了一息功夫,众人觉得已经过了一年。
    “说!”在众人看来,一直在酝酿杀招的白衫青年,停了半晌,忽然吐出一个打死他们都不信的字。
    杜学竹比这些刀尖上晃荡了几十年的江湖老鱼更胆小,刚才一股气在肚子里顶着,既有白衫青年一杀镇群魔的痛快,又有对白衫青年肆意杀人的担忧。以杀威服,终究只是让士卒惧,而非“将士一心,三军用命”的上乘将兵之法。
    这股冲动作祟,杜学竹刚冒了头,随后便一波冷汗浸湿了后背衣衫。杀人将军一声不吭,盯着他看了一息功夫。清晨空气里的一丝凉意便彻底消失无踪,小杜先生已然大汗淋漓。站在他身后的几个没心没肺的汉子,瞧着杜学竹衣衫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的“曼妙身形”,不禁联想翩翩。
    熬过了这令人窒息的、也许是活着的最后一息时间,杜学竹听到白衫青年冷冰冰的一个“说”字,那份劫后余生的狂喜,简直比听见追了好几年的心上人突然说喜欢他还来得舒心。
    深吸了口气,挺了挺胸膛,杜先生的曼妙身姿更加迷人了。杀人将军嘴角微不可查的一抽,这个挺胸动作也太他娘的妖艳了。
    “杀——杀将军,既然将军府委任您为剿匪营统将,您自然是深谙兵道之人,定然知悉军无纪不立的道理。身为剿匪营最高长官,应当带头遵守军纪军规,否则何以治军?何以服众?”杜学竹话一出嘴就兜不住,几句下来,他自己没怎么觉得,剿匪营众人无不头冷汗。
    “本将怎么不守军纪了?”教人意外的是杀人将军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一通指责,居然耐着性子听完了,没甚怒气,反而神色悠然地回问了一句。
    “将军不闻其情、不明其罪,肆意杀害部下士卒!”
    众人咽了口吐沫,这杜小子活腻歪了吧?大伙儿都觉得胡四死得冤,可你小子讲义气也得挑个时候,讲究个方法,你这哪壶不开提哪壶,杀人将军刚做了半刻好人,你就提醒他,
    “嘿,老兄,别忘啦,你实际上就是个杀人狂魔”。
    这不找死么?
    杀人将军果然拧起眉头,眼神阴狠起来。
    众人一声叹息。完了,小杜这是没救了,奶奶的,挺“水灵的”小伙子,就这么折了,怪可惜的。
    白衫青年的夺命飞腿没有出现,倒是从身后同来的老卒手中接过一块丝布,抖了开来。
    “说的好!本将现在就宣读剿匪营五大军规。”
    “不服上命者,死!”
    “训练不力者,死!”
    “临阵脱逃者,死!”
    “妨害百姓者,死!”
    连说四死,杀人将军合起手上的布绢,嘴角微翘,“还有最后一条,从今日起,所有本将说的话都是军规,所有本将做的事都是军法!”说完转头看了眼杜学竹,“所以,本将没违反军纪军规。”
    众人面面相觑,这他妈叫什么军规,这杀货日后岂不是想杀谁就杀谁?有几个抱着混饭吃的心态来投剿匪营的混子,当即就动了退出剿匪营的心思。
    杀人将军不管众人怎么想,指了指身后是个老卒:“下面训练的事交给你们,我只要你们给出两样东西,违反军规者的名单,训练的成果。两天之后我来瞅瞅,要是这帮兵蛋子还有哪个是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他该你们谁管我就找谁,找一个杀一个。五天之后配合围杀的战法训练必须成形,哪个队没练成,我就杀了哪个队的队长。”
    十个老卒面色难看,白衫青年视若无睹:“放心,你们十个都是郡守李大人请来的,等到你们被老子杀光了,老子也没脸在越岭郡呆下去,自然会辞了统将职务。不过,”白衫青年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老子走的时候,这剿匪营恐怕也没几个活口了。”
    在众人慢慢消化这段话的时候,杀人将军兀自转身离去,临行前冲杜学竹招了招手:“你,过来!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宣布。从今日起想要退出剿匪营的,作临阵脱逃论处。本将劝你们也别动这个心思,剿匪营三百人名单,本将已经命人抄录数份,张贴府外,紫峰观已经看到这份名单。另外剿匪营既然划入正规军队编制,哪个当逃兵,就算逃得过本将、紫峰观的追杀,恐怕北莱全国通缉,你也逃不掉。”
    “卧槽!”
    当白衫青年领着杜学竹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以后,校场上顿时翻了天。
    杀人将军不管身后洪水滔天,边走边聊:“你叫什么名字?”
    “禀杀将军,在下杜学竹。”
    白衫青年又好气又好笑:“我姓江。杜兄弟,不用紧张,我看你论及军事,似乎有几分见地,找你随便聊聊,没别的意思。”
    “是,江将军。”
    “……还是不顺耳,算了。刚才你能站出来,我很欣慰,虽然没说出什么理儿来,可事儿办得还算漂亮。”白衫青年拍拍杜学竹肩头,笑着道。
    杜学竹一脑子浆糊,既然“没说出什么理儿来”,有怎么说“事儿办得漂亮”?
    这小子倒老实:“学竹愚钝,没明白将军的意思。”
    白衫青年见杜学竹一脸迷惘,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试探道:“真不明白?”
    杜学竹摇摇头。
    “你刚才就是为了跟本将矫那几句话的理儿才站起来的?”白衫青年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嗯!”杜学竹坚定的点点头。
    杀人将军晴转阴:“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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