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沉浮

第68章


还以辞职抗争,崇祯大怒,但又不好降罪于他,于是又转而命魏藻德拟旨,魏则以自己次辅身份不得擅越为条件,亦不拟旨。君臣之间出现僵局。陈演、魏藻德为缓解压力,经商议后,提出一个折中意见,调吴三桂父亲吴襄上朝,任中军都督府都督,共商战略大计,根据吴襄的判断,再做弃关还是不弃关的决定。
    转眼一个月的时间就在这扯皮中度过了,在事情并无进展的情况下,吴襄奉旨入朝。!
   
 第五十二节
    崇祯十七年二月二十二日,中左门。全/本小/说网
    崇祯疲倦不堪地看着桌上的一份份奏折,只一天工夫,各省报来的奏折已经堆满了桌子,所有的内容几乎全是涉及流民起事的,但这里面,却有一个独特的文件让他看完以后,心里有了别样的感受。
    吴襄悄悄地进来,见崇祯看得聚精会神,不敢多说话,只轻轻地跪了下来。
    崇祯并不抬头,却已经知道他来了,说道:“来人,赐座。老卿家年事已高,天气寒冷,不可长跪。”
    吴襄感激地道:“臣多谢皇上体谅,臣没有事,跪着说话即可。”崇祯道:“不妨事。”早有人端了一个椅子上来,吴襄推让不过,坐了下来。崇祯又道:“将朕平时常喝的雪花茶沏一壶来,请老卿家品尝一下。”
    吴襄急忙跪下道:“皇上恩典,臣何德何能,怎敢消受皇上的御茶?”崇祯走下来,亲切地拉住他的手,道:“老卿家父子为国鞠躬尽瘁,朕心里一直十分感激,你也不必客气了。虽然国家危难,没有更多的礼物赏赐,但区区一杯热茶,朕还是拿得出,也应该拿的。”吴襄连连称不敢。
    茶端上来,崇祯与吴襄进入正题,道:“朕匆忙间叫卿家过来,是因为近来国事颓废,情景危急,我想老卿家也都知道了,陕西的流贼直驱中原,犯我京师,近来举国上下,人心不稳,抗敌前线,败绩频传,朕心实忧之。特来召你,是想听听老卿家对此可有什么高见?”
    吴襄拱手道:“高见不敢说。臣近日听说,满人大营中皇太极病死后,一个六岁的孩子称了帝,手下各旗主没有执掌之人,已经没有能力犯我中原,而今我军正好借此良机,集结军力,一鼓作气击之。才是正道。”
    “不错,”崇祯说道,“朕也想的这个道理。逆贼猖獗,势如星火,这把火已经烧到京城之外,朕想把全国最精锐的兵力调来勤王,朕近日也与群臣商议,倒有一个主意,朕想调老卿家之子吴三桂将军回师勤王,不知先生以为然否?”
    吴襄听了一惊,道:“然而我子负责镇守宁远,这可是辽东第一军事重镇,祖宗之地,尺寸不可弃,何况是宁锦防线的最后关口,弃关回师是拆东墙补西墙,臣以为万万不可。”
    崇祯笑道:“老卿家刚刚说过,辽东方面皇太极病死,一时半刻难成气候,但李自成这边来得又如此的紧急,孰重孰轻,只能出此下策了。”
    吴襄心念电转,只觉得心跳突然加速,他已经有一种预感,一个可以令自己父子飞黄腾达、发展壮大的机会QB5难逢地就在眼前,于是不再谦逊,傲然地说道:“贼寇现在占据了陕西、山西,但他们未必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京城外围,即使到达,臣以为只要给臣的犬子吴三桂一支精兵,以犬子多年与后金国争战的能力,当可手到擒来。”
    崇祯听了这个大话,倒没有表示出多么欣喜,只说道:“我听说贼寇号称百万之众,人数如此众多,老卿家你能这么容易地战胜他们吗?”
    吴襄道:“兵行诡道。百万之说,不过是个虚数,贼寇看似势大,但缺乏统一的组织和指挥,多为乌合之众。怪只怪我大明军队,能打仗的太少,而统军之帅,好使唤的兵更少,比如左良玉是个将才,可是他手下没有自己的亲兵,多用降将,这些人出尔反尔,殊无信义,所以处处受制;再比如孙传庭也是个将才,但他所有军士,多为陕西人,是逆贼的老乡,也未必肯尽出全力。这两位将才一败一亡,我大明可用之人可用之军已经越来越少。目前看来,只有犬子的关宁铁骑,是最精干的部队。若用关宁铁骑,闯贼必将手到擒来。”
    吴襄说这番话的用意其实深远,吴三桂现在在各镇总兵中首屈一指,但毕竟还没有成为一等王公贵族,危难之时,抬高他的作用,也就是增加政治筹码,正好也要利用这一筹码向皇上多提条件,这也是借势造势的一个政治手段。
    崇祯道:“老卿家说的关宁铁骑如此了得,但不知与闯贼相比,你们的这支军队又能拿出多少人作战?”
    吴襄略一思索,离座叩头道:“臣有一事相瞒,请皇上赐我死罪。”
    崇祯被他搞得一愣:“卿家平身,你何罪之有?”
    吴襄并不起来,跪着说道:“臣其实多年来一直有一事相瞒,臣的兵册上写着关宁铁骑有人数八万,但实际上,只有三万人。”
    “三万人?”崇祯大失所望,道,“这么少?他们打仗能力如何?”
    “这三万人是臣的死士,不敢说能以一敌百,以一敌十是没问题的,而这三万人中,还有三千人最为精干,这些人确能做到以一敌百,若将来与闯贼打硬仗,只有他们最可用。”
    “三千人?”崇祯失望到了极点,“三千人能当了多大的用处?人家号称百万,我们堂堂大明,竟然只有三千人可用。”
    “能有这三千人可用,也全是臣多年之累积而得。”吴襄此时抓住了崇祯的心理,悄无声息间已经将刚才的口风转了个,“这三千人不是兵,而是臣与臣子的兄弟、儿子,为了笼络住他们,臣多年来节衣缩食,臣食粗粝,这三千人皆细酒肥羊;臣衣布褐,而这三千人却是锦罗绸缎;臣所住不过一屋一宅,仆役不过十人,这些人却都是高屋大院,役仆成群。”
    崇祯大为不解:“不过是一些家人,卿家何必如此娇纵他们?”
    吴襄叩头道:“皇上岂不知,自古有过养士一说。自古以来,凡养士,均是为得其死力相助。臣暗中养士,其实已经触犯天恩,并有积蓄实力之嫌,臣知道太平盛世,此行为必为死罪。但臣为何甘冒这天下之大不韪,养士在家呢?臣只信一条,今日臣舍命养士,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皇上您,是为了大明朝,臣倾其家产,得到三千个人心,臣绝不夸张,若要这三千人现在为皇上您去死,只要皇上下个令,就马上可以做到。试想我大明朝,若前线几百万将士人人有此信心,辽东也好,闯贼也好,拒之何由?所以臣才说,臣这三千人,每一人都可以一当十,纵然拿三万人来换,臣绝不会换。”
    崇祯点头道:“不错,你说得不错,我大明朝就是缺乏能为国捐躯之人啊。那就依卿家之见,多养些死士报国,但不知多养些这样的人,还所需什么?”
    吴襄低下头来,一字一顿地说道:“古人讲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养死士要舍得工本,饷银就是其动力所在。”
    “饷银?所需多少?”
    吴襄沉默片刻,大脑飞速运转之后慎重地说道:“臣之军队,目前尚需饷银一百万两。”
    “啊!”崇祯惊得手中杯子险些落地,“需要这么多?”
    吴襄苦笑道:“臣怕皇上受惊,还没敢多说。这一百万其实是远远不够的,臣之三千死士,皆有数百亩上好良田,百金不在他们的眼里。关外还有六百万生灵要照顾,皇上若要臣多增加军队,多些死士,一百万远远不够,臣倒以为,若想再养三千人,还需一百万呢!”
    崇祯颓然道:“钱?都是钱啊!”算了一下,道,“我也不怕说实话给卿家,内库现在仅存七万金,金银财物也不过二十万两而已。”
    吴襄十分失望,道:“这么少?”
    崇祯长叹一口气,将桌上的一份文书递给吴襄,道:“请卿家看看这个!”
    吴襄接过来一看,却发现是一份传单,上面用红漆写着几行大字,吴襄念道:“朝求升,暮求合,打开城门盼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管教大小都欢悦。”
    崇祯苦笑道:“这是一份抄自闯贼军中的歌谣,关中一带,川贵几省,传唱不息。闯王来了不纳粮,这是针对朕说的。写这歌谣之人,听说名叫李岩,是前朝尚书李精白之子,也算朝中重臣之后。这人居然反了,放弃万贯家财,跟着逆贼行事,可见这李自成,也确有些手段。朕刚才一看这歌谣,才明白为何百姓对贼人网开一面,甚至赢粮影从,实在是因为这几年来,朕要他们纳粮纳得太狠了。但百姓愚钝,他们哪里体谅到朕的难处。朕岂不想效仿文景,做一个爱民的贤君?只可惜,国库空虚,国本薄弱,小民怎知没有国哪有家的道理。国之不存,家又何在焉?!不纳粮怎么办?我大明军队如何生存?我大明皇室如何生存?军心涣散,皇室凋零,大明朝这可也就完了。卿家,现在这个形势,你要我一下给你最少一百万,我又怎么能拿得出?”
    吴襄叹口气:“皇上就算一分饷银不拿,臣也愿以项上人头与三千死士的人头为皇上效忠,但只怕,闯贼大军压境,三千人挺得一时,挺不了一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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