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舸争流

吴晓风看得直摇头，就是眼前这位人物耗去了基金管理部大部分的利润，搞得整个部门的人都开始对他厌烦？这位唐无双还真有魄力，连续四年咬牙支持朱九万去搞什么股市曲线理论研究。换了是他吴晓风，也许还真做不到。但此刻的朱九万被数落得像个没有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嘿嘿赔笑道：“唐姐您别生气嘛。人家不欣赏咱，咱还留在那边干嘛，丢人现眼，还给您添麻烦？！”
  吴晓风颇感不快，轻声训斥道：“拜托，大哥，你老人家帮帮忙！你看看你的业绩：01年7月，你购入深科股5万股，后亏损x万元；同月，你又购入广电股6万股，后亏损xx万元；01年10月，购入动发股4万股，亏损x.xx万元；01年11月，购入皖能实业股6万股，亏损x.xxx万元；02年03月，购入浦业3万股，亏损……；03年06月，购入深科股2万股，再次亏损……；同月购入广电股1万股，亏损……；……你这样的成绩叫大家如何欣赏你？你要知道，你亏损的可是大伙儿的血汗钱呀！还有你给我写的这封信！”他将那封信扔在对方脚下，“你这封信，在旁人看来，只不过是个疯子的狂言。”
  吴晓风刚才一气之下，顺口将朱九万的业绩档案一口气背了出来，表现出惊人的记忆力。顿时让唐无双、朱九万折服不已。但吴晓风后来将那封信扔在地上，却激起了朱九万在吴晓风面前一争长短的决心。他脸色一变，傲然说道：“难道董事长也认为我这是狂悖言？如果真是如此，算我朱九万看错人了！”他这么一傲，虽然穿得破破烂烂、邋遢不堪，却还自有一番孤芳自赏的气度。吴晓风看得出来，他身上的那份自信是发自真心的，绝非普通狂妄之辈所能拥有。他不由开始佩服起唐无双的眼光来。
  “不错。我是这么想的。”吴晓风有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果然朱九万满脸的鄙夷。吴晓风暗自笑了笑，方才说道：“但现在，却不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你自认你自己有这个能力，但又没业绩可写，只好把后面的两页空着，对不对？”
  这番话似是而非，而且还有点打趣的意思在内。但那个朱九万是个实心眼，不太通人情世故，偏偏吴晓风又误打误中，说中了他当时的心思。他不由好一阵感动，差点把吴晓风当作知音了，脸色大为缓和，连连点头称是表示赞同。
  吴晓风见好即收，不想杂事上与之纠缠，于是径直奔向主题，问道：“朱九万，你的事情，这一路之上，唐经理已经大体说了。看哪天方便，你还是回去上班。你的那个曲线理论，大概还需要多少资金来验证支持，你先估计个数目，到时我尽量满足你。”
  朱九万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起码两千万。”
  真是狮子开河口！吴晓风暗叫道。他咳嗽一声，迟疑了片刻。他扭过头，与朱九万四目相对，确信对方不是在讹诈，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唐无双，方才深吸一口气，一咬牙，决心博它一回。“可以，一个月后，集团会计会将第一笔五百万打入你们部门账户。亏完再打电话给我。”他说得干脆，心却在滴血。
第九章 浴血酒吧（1）
  “安迪，来自F国，师从建筑大师安德鲁大师。”范婷婷指着风衣瘦个口罩年轻人，简洁明了地介绍道。她巧笑倩兮，长发随意披撒在肩，与安迪相依而立，好似金童玉女，举止动作状极亲昵。
  脸上的肌肉猛然抽搐了一下，吴晓风怒气冲冲地狠盯了范婷婷一眼，然后陡地转身，准备拂袖而去。范婷婷顿时为之愕然，灿烂的笑容僵在了那里，随即她意识到了什么，对安迪说了声“sorry”，然后撒开了脚步，冲出机场大厅，冲着吴晓风的背影大声呼唤。但机场人来车往，杂声嘈嘈，淹没了一切。吴晓风没有回头，眨眼间已经钻进了车内。
  轿车疯狂般驶入快车跑道。车窗大开，呼呼的凉风灌了进来，夹杂着雨滴飘打在因为愤怒而发烫的脸上，与泪水混合了顺势流进了吴晓风的嘴角。味道有点咸而苦涩。在凉风中，乱糟糟的大脑逐渐冷静。他不希望因为个人感情影响到工作。掏出手机指示秘书另外安排司机接机，并着手准备与安迪谈判聘任工作。
  一切安排妥当。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才在机场所发生的那幕，愤怒再次燃烧了他的理智。手机不停地鸣叫，平添他心中的烦乱。他突然抓起它，看也没看，狠狠地往窗外掷去。那件事发生得如此突然，他毫无心理准备。片刻间，他觉得生活了无生趣。他需要安静，好好地一个人待待。他想做个好丈夫、好父亲，可身边的女人一个个就是这样的绝情么？一个个弃他而去？平日清教徒般的生活将他压抑得过于厉害。今天，终于爆发了。毕竟，他还年轻。
  *  *  *  *  *
  爱乐酒吧。尽管外面吹风下雨，天气不好，但这里依然年轻人云集。大家大都刚刚下班，便来到了这家著名的消费娱乐场所，希望可以放松放松。吴晓风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酒吧的角落里，不时啜一口杯中的扎啤。许久没有这样的悠闲了，这种感觉还真不错。心中的伤痕尽管很深，但酒精暂时麻醉了他的感觉，相信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平常很少来这里吧？我可以在这里坐下吗？”一阵刺鼻的香味扑鼻而来，懒洋洋的声音在吴晓风的耳边响起。这是第四个了。但前面三个都被他冷漠孤傲的神情、爱理不理的态度弄得极为不爽，抛下一句：“拽什么呀！”然后不欢而散。
  “请便。”他头也不抬，仅凭眼角余光察觉到对方身材不错，衣着看起来虽然普通：上身一件红色的T恤，下着一条深色的牛仔裤，但却非常得体，愈发衬托了她修长的身材。不过，他没有半点猎艳的想法，只想独自清静清静。
  “喂，不请我喝一杯？”
  “可以。你自己点。”
  女孩子倒不客气，伸手叫来服务生，“一杯威士忌，加冰。记在这位先生账上。”服务生看了看吴晓风，后者点点头，表示同意。
  “不介意我抽根烟吧？”女孩不管他是否同意，径直点上了一支。威士忌端上来了。她轻轻地抿了一口。“怎么，被人甩了？正常！年轻人嘛，干嘛哭丧着脸，你还年轻哩。”她不屑地撇撇嘴，“再找一个呗！现在时代变啦，一天换一个也没人说你。”
  吴晓风皱了皱眉，“让我安静下，怎么样？”
  “想安静？来错了地方！来这里的人都是找热闹的。”女孩针锋相对。
  “可我不是！”
  “你就是！”女孩眉头一挑，近乎于蛮横地说。
  意识到遇上胡搅蛮缠的主，吴晓风不得不抬头起来，开始打量这名女孩子。女孩子留着短发，但发型古怪，跟那个朱九万差不多，不同的是她的头发染成了亮蓝色。尤其奇特的是，她的T恤上绣着一只古怪的生物，那形状像是一只精灵。年纪约摸二十岁上下，长得不难看，算得上是个美女，只可惜眉宇间透着玩世不恭、甚至还有点桀骜不驯。
  见吴晓风在注意她，女孩也正不甘示弱地回敬她，恰好与吴晓风的目光碰上了。那大胆而明亮的目光中释放着放肆挑衅的信息，一幅吃定他的模样。莫非遇上了传说中的精灵帮？他不禁感到有些头大。
  自从林肖培担任情报部门的主任后，一反前任夏中淳内敛低调的做法，将整个C市的地下势力摸了个遍，每隔半个月便拣重点集中给吴晓风汇报一次。
  上个月的简报中便提到了这个新近成立的精灵帮。这个精灵帮的成员大多是些二十岁左右的少男少女，也就是所谓的新新人类。顾名思义，这个帮的标志便是一只精灵。这个小帮派成立以来，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而且，人数不多，原本微不足道。但林肖培之所以将这个帮派的介绍放在简报中，只不过是因为这些少男少女的父母家人不是HT省的一方诸侯，便是某某集团公司的老板，后台影响力不容小窥。而吴晓风也只当这些少男少女们吃饱了没事干，撑着！也没放在心上。却不料头一回独自出门便招惹上了一头雌精灵，他不敢在此久待了，准备起身付账走人。
  更何况，独自在外溜达了大半个下午，之前的郁闷已经化解得差不多了。又弄丢了手机，想来公司与组织两帮人马都要急坏了。身上的重担逼得他不敢太过放纵自己。不过，突然间，他觉得，就这么一个下午，什么事也不用干，一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待着，看看杂志读读报，忘却一切，实在不是一件很坏的事情。只可惜好景不长，眼前片刻的宁静被眼前的这位小妮子给破坏掉了。
  服务生应手召唤来了。吴晓风正准备掏钱包，方才想到他这一年多下来，早已养成了不带钱包的习惯。在身上摸了半天，不仅连半个子也没找到，还耽误人家服务生浪费感情、眼巴巴地边上侍候了好一阵子。他想在身上找件值钱的东西抵押在这里，但他向来没有穿金戴银的习惯，甚至连块像样的手表也没有。他尴尬地折腾了半天，最后红着脸赔笑道：“真不好意思，我忘了带钱包了。您看这样吧，让我打个电话好吗？”
  然而，服务生非但没有跟他计较，反而变得比先前更加恭敬了。他在这里混了两年多了，各色各样的人见过不少，又懂得察言观色，见这人气度不凡、文质彬彬的模样，尤其是又没带钱包——这正是如今有钱人的标准特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