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瑞与英使针锋相对,当着中堂,胆气愈壮。他驳道:“按敝国礼制,凡来天朝进贡,即使国王亲自来朝,也当遵守体制,三拜九叩,何况贵使仅贡使而已。”
“贵国既有体制,敝国也有法度。”副使毫不让步。
“贵国有何高法?”徵瑞大声喊道。
“敝国乃独立国,与贵国之附庸国自有不同。贵国一定以中国礼强加,敝使实不敢奉行。”
和中堂见到英使如此强硬,早已心中不快。无奈房外人头攒动,吵嚷之声可闻,为了不失尊严,他急忙问道:
“副使大人,贵国觐见国王,又施何礼?”
“敝国礼,屈一膝,伸手伸嘴,握国王陛下手亲一下而已。”
和中堂心中一顿,外夷如此礼节,有失教化,成何体统!
会见不欢而散。
这些天来,朝见礼节来回磋商,仍无结果,八方来朝的寿辰却随日逼近,乾隆对此多有焦急,他早在等着和珅的面报。
和中堂走出会见英使的小房子,难言之苦涌上心头:这英吉利“番鬼”真是奇特,觐见皇上行礼如此,君臣之分又何以体现。而万方来朝,同庆皇寿,说不定“番鬼”还真带来些什么稀世珍宝,若强硬对待,一气之下,贡使拂袖而去,岂不大为扫兴,到时候万岁怪罪下来,我定会被罢职免官,弄不好鸡飞蛋打一场空。
思忖再三,和中堂决计说服乾隆,就按英吉利国之行俗礼,但亲吻御手是万万使不得的。
“臣和珅启禀万岁。”
“起来,结果如何。”和珅话音刚落,乾隆即急于知道结果。
“万岁,英吉利公使远洋朝贡,此乃皇恩所泽。臣再三劝导,示以柔远,终妥善议定。”
乾隆心中一阵欢喜。
“万岁,各国体制,自有其异。今令英吉利公使行本国觐见之礼,一示我朝柔远宽大,二示我朝体恤贡国,如此岂不两全。”
“英吉利国觐见何礼?”乾隆急不可待地问。
“回万岁,英吉利国觐见行屈膝跪礼。”和珅轻声咕哝着。
“此等蛮夷,成何体统!”
龙颜大怒。
“万岁,英吉利蛮夷不成体统,少沐教化,然这单跪也算跪下,我朝恩隆四泽,何必计较此一小节。且臣等斥责再三,尚难就范。若一味固执,恐妨万岁庆寿大典,岂不扫兴。臣请不如弃小节而顾大局,以示皇上恩典。”
乾隆皇帝沉默良久,无心再答。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英使就由乔人杰等官吏陪同来到万树园。
乾隆皇帝将在此举行盛大的觐见礼。
御花园当中有一庄严的圆形帷幄,四周架着金色油漆的支柱。帷幄前竖起几个小的圆形帐篷。帐篷四外陈列着各式短枪和佩刀。大帷幄前面是小圆帐篷,其中之一是使团等候皇帝休息的地方。马戛尔尼在此已等候了一个时辰。
旭日东升,鼓乐大作,远处传来皇帝驾到的喝声。
乾隆皇帝在随从前呼后拥之下,乘坐一辆无盖的肩舆,由十六个人抬着来到园中帷幄大厅前。
八十三岁高龄的乾隆皇帝着暗色不绣花的丝绸龙袍,头戴天鹅绒帽,帽前缀一大宝珠,从肩舆下来。只见他拾级而上,升至宝座。
和中堂和另外两位皇族官员跪在皇帝身边回话。
马戛尔尼特使在斯当东副使、中国翻译和见习童子陪同下,由礼部尚书引领至御座左首。马戛尔尼特使今日特着绣花天鹅绒官服,缀以巴茨骑士钻石宝星及徽章,上面再罩一件掩盖四肢的巴茨骑士外衣。
此时,马戛尔尼特使通过礼部尚书的引导,恭恭敬敬,双手捧着外镶宝石、里边装着英王书信的金匣子,高举过头顶,到御座旁拾阶而上,单腿跪下,呈送到乾隆皇帝手中。
乾隆接过匣子,并不启阅,信手放在一旁的锦垫上。
“英吉利国王特使马戛尔尼敬祝中国大皇帝万万岁!”马戛尔尼叽哩咕噜地用英语讲着。
乾隆皇帝并不直接与特使马戛尔尼答话。
据英方记载:“皇帝以热情友好的语言向贡使发问,礼部尚书转达问题,由通事译出,特使回答问题,再由通事译出贡使的答复,礼部尚书再传达给皇帝……”
在乾隆看来,英国特使交完国王的信,使命也就算完成了。
马戛尔尼特使和斯当东副使各自呈献了自己的礼物。
乾隆让礼部尚书接受下来,并回赠了礼物。
整个觐见过程中,虽然乾隆与特使对话不多,但仍对语言不通多感不便。
皇帝向身边的和珅询问有无能直接讲中国话的人。
和珅又通过翻译询问马戛尔尼特使。
马戛尔尼特使回答:
“正有一位十三岁的见习童子,略可讲贵国话。”
乾隆一听,甚是高兴。
“噢,快快过来。”
特使即将十三岁的托马斯引导到御座前。
据英国人记载:“或者由于这个童子的讲话使皇帝满意,或者见他活泼可爱,皇帝欣然从自己腰带上解下一个槟榔荷包亲自赐予该童。”皇帝亲自从自己身上解下荷包赐予一个外国人确是非常特殊的恩典。
此荷包不大,其色丝绸质地,上面织成一个五爪金龙,还有几个满文字。
乾隆接见毕特使,举行盛大宴会,热情款待英吉利的特使。马戛尔尼见到了负有盛名的乾隆皇帝,甚至两人还讲了话,但特使仅作为一贡臣,他什么问题也未解决。
此后,便由和珅与马戛尔尼等人进行了多次会谈,和珅并陪同英国特使游览了避暑山庄的园林和外八庙等风景区。尽管马戛尔尼是一个外交老手,轻易不肯暴露自己的意图,但和珅也巧为周旋,始终不肯上他的圈套。马戛尔尼原打算通过协商要求中方同意将舟山群岛中一岛和广州附近划一块地方作为英国人居留地,中方将宁波、舟山和天津等港开放,与英人进行贸易、允许英国在北京常驻使节、建立栈房以及英人在中国各地自由传教等,但都被和珅一一回绝。
马戛尔尼一行来华,并没取得什么积极的效果,因为他们并不了解中国当时还是一个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占主导地位的封建社会。正如乾隆皇帝所说:“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原不借外夷货物,以通有无。”所以中国对扩大中英两国的贸易并不大感兴趣。加之马戛尔尼一行在谒见乾隆的礼仪问题上曾与和珅为首的中国官员发生矛盾,更加深了中国当权者对英国人访华诚意的怀疑。同时在暗地里更加注意防范,采取了必要的防备措施。
总之,和珅在这次接待英国使团的活动中,表现出杰出的外交才能,处理事务也很得体,既热情,又不失原则;既维护了中国的尊严,又不使来者觉得主人傲慢,他做得不卑不亢,表现了一个大国权臣的风度。正如一位东印度公司的人员在他的著述中所说:“马戛尔尼这次访华,是受到了最礼貌的迎接,最殷勤的款待,最警惕的监视,最文明的驱逐。”这里还应该指出,尽管我们说和珅在处理马戛尔尼使华一事较为得体,但并不赞成他在接待过程中过于保守的思想。他在这次活动中也没忘了贪污和受贿。例如,他曾指使属下,“报销大大超出实际数额的使团差旅以及接待费用”。
媚上实战:替主子“买名”、“立德”是一剂贴心良方
和珅之所以使乾隆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还在于他能为乾隆着想,抓住时机替乾隆换取好名声,替他立“德”。这对于把自己的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乾隆来说,无异于一剂最贴心的良方。
乾隆六十年,按照乾隆皇帝年轻时许下的诺言,他准备在这一年把皇位传给皇十五子永琰。
乾隆皇帝在九月初三日发布一篇详细、冗长的上谕,在在这篇的上谕中,乾隆回顾了他做皇帝以来的成绩,说明了之所以要禅位的来龙去脉,也表示出他当太上皇后,实权依旧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愿望。上谕发布之后,举国上下开始准备第二年元旦的禅位归政大典。因为禅让的典礼无据可依,如何办得让乾隆满意,着实让和珅伤透了脑筋。一直到了大年三十才把大典的礼仪制定好,交与乾隆圣裁。其中,最让乾隆满意的是和珅提仪的“千叟宴”。所谓“千叟宴”就是要召集官员、缙绅中七十岁以上的高寿老翁在皇宫中举行酒宴,与皇帝同乐。试想一下,近千名白发垂辫的老者济济一堂,同庆同乐,既可以看出乾隆归政禅位、年高德劭,又可以表明在乾隆统治的六十年中四海升平,百姓都得以长寿。为了能办好这次千叟宴,和珅真是煞费苦心。正月时节,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到时候偌大的一个宫殿中,空空荡荡如何取暖,无疑是一个大问题。和珅别出心裁,调来了1550多只火锅,举行火锅宴,不但可以保证殿内的温度,而且火锅里燃烧的煤炭,沸腾的浓汤都会更好地烘托出喜庆气氛。
正月初四,千叟宴按照和珅的安排在宁寿宫皇极殿如期举行,声势浩大,果然不同凡响。和珅的这一安排为他赢得了天下盛誉,令乾隆大为满意。
古人曾有“三不朽”的说法:“太上立德,其次立言,再次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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