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勾践

75 失踪


    原来勾践在来路上悄悄拆了挂在腰间的香囊,沿途断断续续洒了香囊中特制的七虫花花粉作为标记。
    这个七虫花是范蠡从苗疆带回来的,此花用蜈蚣、蝎子、黑寡妇蜘蛛等七种当今世上剧毒虫的血日日浇灌,七七四十九天后,七虫花开,如火如荼,虽是剧毒之花,却是香气逼人,只消撒上一点,便可香飘数里,而勾践身上所配香囊材质特殊,正好抵消七虫花的浓烈的气味,将九虫花置于此香囊之中,九虫花香便几不可闻,只留一点淡淡清香。
    虽是如此,范蠡在古墓之内生死未卜,且只凭花香寻人也是一件难事,勾践本也不抱太大希望,可是没想到范蠡在短短数日内便找到了自己。
    “你是如何逃出来的,其他人可好?”
    勾践问范蠡道。
    “孙武将军和伍相可安然无恙?”
    夫差也走了过来,一脸关切地望着范蠡。
    范蠡朝勾践和夫差二人点了点头,道:
    “当日,墓室震动,你们二人消失之后,我们便发现了另一间石室,那间石室盛着一池水,误打误撞中,我们发现那水池竟有暗道与外界相连。出来之后,楚王本想重新回墓穴救你,结果被他的胞弟楚国令尹子皙打昏带走了。而伍相和孙武将军以为吴王还在底下,还死守在地宫出口处商讨救援对策,不肯离开……”
    ……”
    “我本以为楚王熊轸只是一个虚情假意的好色之徒,却不曾想到他对我如此重情重义……”
    勾践突然感慨道,对于这个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恨他还是忘掉过去,与他化干戈为玉帛。
    “楚王此人虽对王上有几分情谊,但在面对国家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却给不了我们半分便宜,王上还是离此人远些的好。”
    “这我自是知晓的……”
    勾践点了点头,望着范蠡道,
    “范卿,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听到勾践的话,范蠡似受到极大的鼓舞一般,走上前去,一把将勾践揽入怀中,激动地说道:
    “王上,见到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强忍住分开这对患难君臣的冲动,夫差唇角抽了抽道,
    “既然你们君臣相聚,寡人也可功成身退了,范将军,越王便交给你了……”
    夫差说着,便转身离去。
    “山路曲折,吴王不一起同行吗?”
    范蠡朝夫差喊道。
    夫差抬起手,朝范蠡摆了摆,头也不回,故作轻松道,
    “我若再不出现,只怕我那两个得力干将会叫人来把整个古墓拆了……”
    一起同行,又有何用?那人眼中根本就没有自己,既然如此,不如早一步潇洒地离去。
    可是为何他的脚步如此沉重,每迈出一步便心如刀割。
    “等等!”
    突然听得身后一个声音道。
    夫差黯淡的双眸忽地一亮,转身,却见公孙疆正站在自己身后,原本恢复神采的眸子又重新黯淡下来。
    “吴王殿下,有件事,公孙不知该不该说?”
    公孙疆支吾道。
    “请说!”
    几日的相处,夫差对公孙疆此人颇有一些好感,而且若没有公孙疆,身受重伤的勾践便不知如何挺得过去,所以夫差心里对公孙疆也是心存感激的。
    “虽然才短短数日的相处,可是我看得出吴王对越王的心意,即是如此,吴王又为何要独自离去……”
    “既然那人的心不在我身上,那我留下来又有何用……”
    夫差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苦笑。
    “其实……在齐国的那个晚上……”
    公孙疆支吾着,突然像下定决心一般,深呼吸了一口气道,
    “越王是被楚王强迫的。”
    “你说什么!”
    夫差像一只发狂地野兽一般忽地揪住公孙疆的前襟,突然对上公孙疆一脸惊恐的表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放开他。
    “是我对不起越王……”
    不知是被夫差方才发狂一般的动作吓到,还是因为别的其他原因,公孙疆此时眼眶中泫然欲泣,脸上一阵绯红。
    “此话何意?”
    夫差脸色惨白,双拳紧握,他艰难地深呼吸几口气,努力平复体内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情绪,对公孙疆道:
    “还请公孙告知个中详情。”
    公孙疆咽了一口唾沫,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那日,我因曹公齐国选妻心灰意冷,决意上吊自杀,幸得越王出手相救捅破隐情,曹公知我心意后便决定放弃选妻与我厮守终身。第二日,离别在即,只因心念越王之恩,本欲见越王一面亲口致谢,不料却看到碧波庭中楚王将越王压在身下。虽然越王拼命地踢打挣扎,可是楚王似乎对越王下了药,没几下就把越王制住了。”
    听到此处,夫差那紧握的双拳早已渗出丝丝鲜血,浑身忍不住战栗起来。
    “我本欲挺身而出阻止楚王,可是又怕楚王因此记恨曹国,所以只能躲在一旁,亲眼看着救命恩人惨遭□□。后来吴王出现,误会越王,伤心欲绝,我也是看在眼里,可是忌于楚王淫威,生怕祸连曹国,所以亦不敢跟吴王吐露实情……”
    “是你,原来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夫差再也忍不住,发狂一般,揪住公孙疆的前襟,抡起拳头,想要重重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是我,都是我害了越王,若不是我胆小怕事,隐瞒真相,也许吴王就不会一怒之下发兵攻越,而越王也可免受入吴为奴之辱。”
    公孙疆缓缓闭上眼睛,两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可是那清俊的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安详。
    既然决定说出真相,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惩罚。吴王殿下,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无怨无悔,我只希望我的这番坦诚能够挽回你和越王之间的关系,不要再让错误延续下去……”
    公孙疆闭起了眼睛坦然接受夫差的一顿暴打,可是过了半晌,似乎那抡起的拳头丝毫没有砸下来的意思,公孙疆疑惑地睁开了眼睛,却见夫差早已转身,失魂落魄地朝前方走去。
    知道真相又如何,一切都晚了。这事又怎么能怪公孙疆,要怪便怪自己。若非当年自己对菼之不够信任,自己就不会那样误会他,以致后来出兵灭越,令他入吴为奴,百般刁难。践踏他的尊严,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现在自己在菼之眼中,只是给他带来屈辱和伤痛之人,自己对他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去爱他。
    菼之,我已经失去了站在你身边的资格,可是对你想要的至尊和荣耀,我也定竭尽全力帮你得到。
    ……
    越王勾践失踪了。
    这是一个月后,吴国密探给吴王夫差带回来的消息。
    既然已经决定放手,本就不应该再打探勾践的消息。可是回吴国后,半个多月没有越王勾践的消息,夫差便越发坐立不安。
    越王的病还未康复,又因陶丘寻找天书伤上加伤,且楚王熊轸又对他别有用心,再加上越国上下对他入吴为奴一事极为不满。可想而知,越王的日子并不好过。
    虽然答应他放手,但是派人偷偷打听下他的消息,应该不为过吧。
    夫差努力给自己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便立即派了可靠的赤影侍卫去往越国,可是没想到带回来的竟是这样的消息。
    莫非他是利用手中的天书去跟楚王做什么交易?
    夫差脑海中冒出这样的想法,却马上被他自己否定了。曾经因为自己对他的不信任给他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所以这次他不会再误会他了。
    难道菼之出事情了?
    想到此处,夫差不由得全身冒冷汗。虽然他故意让人散布谣言说天书残卷在自己手中,可是毕竟菼之是与自己一同消失的,像楚王之流精明之人难免会怀疑到他身上。
    夫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旋即骑了千里良驹,乘夜往越国飞奔而去。
    “菼之到底去哪了?”
    范蠡在府邸门前下了轿撵,往前才走了几步,便觉肩膀一疼,一只手用力抓住了他的肩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正抵在他的腰间。
    “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吴王殿下也会用此等卑劣的手段。”
    范蠡没有回头,唇角向上扬起,露出一个姣好的弧度,清朗淡漠的声音道。
    “告诉我,他到底在哪!”
    说话间,夫差手中的匕首更进一步抵至范蠡的肉中,一滴血从内而外渗出,在那洁白的衣服上留下一抹鲜艳的红。
    “吴王答应过越王殿下,说从此不再干涉越王以及越国的事,为何吴王此时又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越王下落?”
    “寡人不想干涉越国内政,寡人只想知道越王此刻是否安然无恙。只要确认越王平安无事,寡人即刻回国。”
    夫差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乞求,范蠡心中一动,沉沉叹了一口气,似在回答夫差,又似在自言自语道,
    “找不到他的。我动用了越国所有暗卫的力量把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可是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你说什么?”
    范蠡的话让夫差心中猛地一揪,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吴王应该见过越王身上的红疹吧?”
    范蠡说着,回头望着夫差,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那是因为越王中了雅鱼所下的百日离魂之毒,百日之后,身死魂离,百日之后,全身溃烂、七窍流血……”
    范蠡说着,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悄然滑落。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
    夫差只觉脑中嗡地一响,顿时天旋地转,连方才还碧空万里的晴空也瞬间变得低沉而压抑,手中的匕首”哐当”掉到地上,夫差往后踉跄了几步方才站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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