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情圣手

第8章


一撞之下,她朝后弹出,结实的跌到石板上,仓皇惨白的脸,正好和仇雁申四目相迎。 
  显然他这堵人墙威力不小,她一时之间竟虚脱得站不起来。 
  她那灿如辰星的晶眸布满骇异和惶惑。幸好苡婕和无双及时扶住她,才没让她碰上地面的硬石。 
  仇雁申盛怒地抓住她的膀子。“你来得正好,陪我到庄外去。” 
  “做……做什么?”她用力挣脱,回身跌向无双,看来仅只轻轻一碰,她居然就昏晕过去了。 
  她没理由这般脆弱呀! 
  仇雁申盯着她,狐疑顿时涌上心头,他的视线故意掠过无双憨憨不明所以的脸庞,落在跟他一样错愕的苡婕身上。 
  其中一定有鬼。 
  他横抱起穆飞烟,径自往他的寝房走。苡婕和无双则紧紧尾随在后。 
  他将她安置在软垫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楚楚动人的五官。和白蹄鸟一番搏斗后,她显得不胜荏弱。 
  仇雁申浓眉纠结,盛怒地责问苡婕:“不是叫你好好看守她?” 
  苡婕蛲首低垂,一张脸几乎要埋进胸口。“少爷,对不起,我以为她尚在安寝,怎知她竟跑去招惹白蹄鸟,请少爷恕罪。” 
  是穆飞烟企图逃逸,责怪任何人都没用。以穆飞烟的武功,纵使再多五个苡婕也未必拦得住她,他所疑虑的是,为何她别的马不选,偏偏看中这匹尚未驯服、野烈桀骜的白蹄鸟? 
  今日若非他因事提早返回山庄,穆飞烟很可能已葬身马蹄下了。难道有人不希望她留下,甚至不惜置她于死地? 
  “好好照顾她,如果她想走就让她走。”仇雁申莫测高深地瞟了苡婕一眼,兀自大步迈出寝房。 
  他为什么留置她,为何又不在乎她离去? 
  其实他的内心是复杂的,尉杰吻拥她那一幕无端地令他热血沸腾,他在恼火什么? 
  人家未婚夫妻卿卿我我,关他底事?当真要利用她打击尉杰?笑话! 
  这么痴愚可笑的念头,连自己都欺骗不了,想去说服谁?他没变,他仍是数年前那个敢做敢为、万千责任一肩挑的仇雁申,他不会靠一名女子雪仇,何况他也怀疑,拿穆飞烟要挟尉杰有用吗?对一个满脑子功名利禄的人而言,爱情恐怕是最不值得留恋的,有了权势地位,大丈夫何患无妻? 
  他太了解尉杰,所以才特别同情穆飞烟。 
  此后半个月余,他一直忙于整顿家业,并做好抵御尉杰的万全准备。穆飞烟的事,他仿佛已抛到九霄云外,对她根本不闻不问。 
  可他依然下厨,但只做菜给一个人吃。 
  他从来没羡慕过尉杰位高权重,名利双收,但是看见他和穆飞烟亲昵的吻拥,他居然莫名地升起一股妒火。 
  美丽的女人他见多了,美丽又自愿投怀送抱的女人亦是不胜枚举,为何特别在意她? 
  这一夜他特别累,却也特别辗转难以成眠。及至破晓才昏沉入梦,梦中心绪依旧无法抚平,腥甜的回忆自喉间窜起……刀剑与哀鸿交织成沉闷、喑哑的回响,是那次屠杀,汉皇亲自下达命令……啊! 
  骇然坐起,张目欲视,整个人却仿似被高温融掉了,身子热得发烫。 
  是梦是真?庭院外尖叫扰攘声阵阵划破长空,让他感到莫名的惊心。 
  “发生什么事?”他大声询问门口的守卫。 
  立时就有家丁奔进来禀告:“少爷,起火了,自东厢院传出,大伙儿正赶着过去灭火。” 
  “查出是谁纵的火?”仇雁申震怒异常,心底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 
  “还没,周总管已全力彻查。” 
  “白蹄鸟!”迅雷不及掩耳地,他已冲出大门,话声甫落,这匹宝驹已疾奔至他跟前。他跃上马背,狂风般地卷向东厢庭院。 
  火焰熊熊烈烈,冲天乱窜,如一群贪狼饿犬的舌,一路摧枯拉朽,张狂肆虐。 
  炽热的火苗于黎明晨眠中,愈见汹涌壮阔。仇雁申跨坐马背上,神情淡然冷静得不合情理。 
  “人都逃出来了?”他问急于指挥灭火的戚武雄。 
  “是的,所幸没有人员伤亡。” 
  仇雁申点点头。“停止所有抢救的行动,只需划出火场范围,在四周掘出浅道,引入水流隔绝火势蔓延即可。” 
  “可是,那里面的东西?”仔细盘算,至少值上千两呐!戚武雄只觉可惜。 
  “烧光就算了,人命为重。”他登高一呼。“住手!住手,全部退出火场!” 
  他气贯山河地一吼,家丁、佣仆们即刻噤若寒蝉,听从指示停止抢救的工作。 
  大伙对他的命令从来说一是一,即便他终年浪迹江湖,甚少回到庄内,戚武雄等人仍以他马首是瞻。 
  “禀少爷。”派去调查起火原因的家仆回报。 
  “如何?”戚武雄比仇雁申还急。 
  “看守前后大门及东西侧门的守卫都说没看见外人出入,周管家也说,入夜及至起火这段时何,东厢庭院并无异状。” 
  “怎么会?”戚武雄惶惑地望着沉吟不语的仇雁申。 
  东厢庭院非厨房灶火之地,突然焚烧烈火,当然事出有因。 
  他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放火,放火的想当然尔是个“外人”。 
  “穆飞烟呢?在不在她房里?” 
  “不在。火势加大之后,我曾经叫苡婕去知会她赶快逃到广场免受池鱼之殃,但,那时她已经不在了。”戚武雄说到这忽地心口一凸。“是她?” 
  仇雁申忿然冷笑。“你留下来帮忙处理善后,我去去就回。” 
  妄图杀他的人,现在又敢烧他的庄院,可恶的女人,如果不叫她付出相当的代价,如何一泄心头之恨? 
  一阵疾风狂袭,须臾只余一缕青带伴着黄沙。众人无不对他骁勇的英姿钦佩得五体投地。 
  唯独戚武雄,激赏之外犹不禁忧心忡忡。看来他家少主和尉杰的梁子是越结越深了,要是穆飞烟也扯进来,岂非剪不断理还乱。 
  * * * 
  逃出寄傲山庄,穆飞烟闯进一处林木浓密的坡地,她神色凄惶,步履颠踬,弱质纤纤地宛似暗黯林间一缕飘忽的幽魂。 
  昨晚她趁苡婕不注意时,利用飞鸽传书给尉杰,约他在北部的红树林见面,怎地过了两个时辰,还不见他的踪影,莫非书信没能如期传到他手中? 
  这样傻等也不是办法,待仇雁申发现是她纵的火,肯定会大发雷霆,带领徒众前来捉拿她回去兴师问罪。以她此刻的身体状况,怕逃不了一时半刻,除非尉杰适时出面,将她救回别馆。 
  可,他人呢? 
  虽然她已经很习惯孤独应战,自舔伤口,但人在脆弱的时候,特别需要情感的抚慰。 
  烈日迅速爬上中天,由寒乍热的天候,令她口干舌燥,香汗淋漓,疲倦地倚在大石旁休憩。 
  忽地,一条阴影铺天盖地笼住她头脸。 
  “尉郎。”她撑在石面上的手抖了下。 
  尉杰黝黑的脸庞有着不寻常的灰败。“我等了你近一个月,你上哪儿去了?”他的嗓音干涩,仿佛在烈阳下伫候已久。 
  “我――”明明在信中告诉他,她遭到仇雁申的软禁,为什么还明知故问? 
  “下不为例,明白吗?”伸手扶住她摇晃的身子,深幽的眼流过强自压抑的冷绝。 
  穆飞烟雪白柔荑抵在他迸发浓烈男性气息的身躯上,短暂而快速地将他仅有谴责、没有关切的神色收入眼底。透过掌心传来的热度,她惊觉他的心跳异常急促。今天的尉杰似乎有别于往常。 
  “这些日子我――”穆飞烟迫不及待地想向他详述所有的遭遇,但他显然兴趣缺缺。 
  他托住她的后脑勺,鼻与鼻之间只剩绸缪的气息缭绕。在她费尽千辛万苦才得以脱逃之后,他竟然只想到温存寻欢? 
  穆飞烟恼怒地别过脸,大病未愈,加上仓卒跋涉,她真的提不起劲。身子一软,她整个人偎进他怀里。 
  尉杰稳稳的抱住她,完全没察觉她荏弱的身体亟须充分的疗养和休息。 
  “放火烧庄,这件事你做得很好。”他关心的只是这个? 
  穆飞烟涩然一笑,连回答的力气也无。 
  “他……碰了你了?”尉杰终于忍不住,提出心中潜藏已久的疑虑。 
  “你说什么?”他不相信她?原来他一直耿耿于怀的是这件事? 
  “二十几天是一段不算短的日子,你们朝夕相处难免日久生情,而且你的身子又如此虚弱……”种种可能推究起来,怎不启人疑窦?“有没有?”尉杰艰困地咽了下口水。 
  “我跟他不是你想像的那个样子。”仇雁申是吻了她,但尉杰话中的意思绝对比这个尺度还要超越百倍。瞧他的眼神,纵然她跳到黄河恐怕也难涤清白。 
  “什么样子?说,我要知道全部。”尉杰咄咄逼人。 
  穆飞烟又忿又伤心,他在乎的不是她的人,而是她的行为。她的生死事小,是否背叛、出卖了他才是重要的。 
  究竟他们的感情是建立在什么上面?海市蜃楼或她的一派愚诚? 
  “尉郎!”穆飞烟心痛地呐喊。 
  尉杰由她晶莹的美眸看见了黯然和忿懑,真正做错事的人不该这么理直气壮。远扬的理智总算给拎回来了。 
  “我就再相信你一次。”他很慎重地表达宽宏大量。 
  她应该感激吗? 
  “不过,你误中奸计,陷入贼窟,令皇上威信全失,依然罪无可逭。”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