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情圣手

第18章


 
  戚武雄和易云拦他不住,只得任由他去。 
  * * * 
  “天宁禅院”原建于东汉末年,因院后出现过五色云彩,一如天佑祥瑞,宁谧澄静,乃净土宗道场,隋炀帝下召正名。 
  禅院依山势而建,坐北朝南,三面峰峦环护,无数楼台隐身于烟雨中,远离尘嚣。 
  其后因香火不济,游客渐稀,慢慢地成了废置的古刹。汉皇见院落辽阔,相当雄伟,弃之可惜,便命人修缮,改为要臣出巡途中的驿站。 
  仇雁申立于禅院之顶,见院内士兵层叠为障,红色纱灯因风摇曳,喜采缤纷,他方才稍稍平息的怒意又再度沸腾。 
  穆飞烟!你这么不甘寂寞?才离开他的枕畔又迫不及待地投向尉杰的怀抱? 
  不必查证,无需询问,答案已经写在禅院内外,迎风招展的灯红球采之中。尉杰不会为了旁人的婚事,如此大费周章地布置排场,他对穆飞烟的用心从不曾打过退堂鼓。 
  他们的婚期是什么时候?今夜,明日?或者…… 
  怎样才能网住一个女人的真心?一片赤忱,或者无尽的名利富贵?他毕竟看错她了! 
  “你但得了我的身,得不到我的心。” 
  言犹在耳,他怎么会蠢到以为自己能买下她的一生,左右她的灵魂? 
  “喂!你是什么人?”看守的官差发现了他,却不认得他。 
  仇雁申寒着脸,颊上汗珠纵横,面色白得骇人。 
  “来喝喜酒的。”他冷冷回答。 
  “还早呢,五天之后再来,记得穿体面些,多带点贺礼,否则你连大门都进不去,还妄想喝喜酒。快走,快走。” 
  “再请教一个问题?”他心中有万千疑团,不解不快。 
  “罗嗦,你擅入禁地,我没把你抓起来,已经――啊!”小官差的脸孔忽地煞白,被仇雁申擒住的右臂,连同肩胛整个垮向一边。“你……您,有话……只管……问吧。” 
  “五日后尉杰将娶谁?”他只想问几句话,问完就走,绝不会为难下人。 
  “是……是的” 
  “娶哪家姑娘?” 
  “穆飞烟。”官差面上的表情明显露出疑惑――怎么连这你也不知道? 
  “她……可是心甘情愿?” 
  官差张大牛眼,求饶的仰望着他。“小的只是一名士兵,穆姑娘的面都没见过,哪晓得……” 
  仇雁申不依,理智全失地非要他回答不可。“不说我就折断你的手。” 
  “唉唷,这位大侠,你――”小官差快哭出来了。 
  “快,说是不说?” 
  眼看对方这么不讲理,小官差只好随口回答:“应……应该是心甘情愿吧。” 
  “你说什么?”他突地面露狰狞,把个小官差吓得屁滚尿流。 
  “不不……不是心甘情愿,九成九是……是被逼的。”所幸他还算机灵,懂得见风转舵,才勉强保住一条胳臂。 
  “她住哪间厢房?” 
  “她?她不住这,尉将军安排她住到另一个地方。”小官差赶忙把获得松绑的手臂藏到身后,担心一个不小心又被他抓着当柴劈。 
  “什么地方?”他欺近一步,阴冷的气息直逼小官差周身。 
  “我……”小官差干脆跪了下来。“大老爷,大侠客,求你大人大量,别净跟我这小人物过不去,穆姑娘在哪儿,我真的不知道。”小官差磕头如捣蒜,只希望留住一条小命。“若是你不相信,我可以发誓,发毒誓,你……咦!人呢?” 
  刚刚还站这儿呢,怎地一眨眼就不见了?是人就不该走得那么快呀,莫非……活见鬼啦? 
  小官差越想越不对劲,吓得两脚发软,跌跌撞撞的跑下坡。 
  * * * 
  夜寒风苦,烛影如魅。 
  那啮人心肺的感觉又回来了,纠纠结结挥不去,理还乱。 
  他从没如此软弱过,伤感伴随颓丧跌入座椅中,攒着眉,皱纹刻在额际,一夜之间,竟成烙印。 
  如此四天三夜,他憔悴几欲不成人形。 
  晨光微露,又是一日破晓。仆人来报,有骄客远道而来。 
  “不见。”他暴怒地打发走通报的小厮。 
  “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你都得去见他一面。”戚武雄的情况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原犹参差的黑发,数日之间居然白了大半。 
  仇雁申瞪视着他,他以更坚定的目光回望。“除非你要用全族的性命跟你的爱情一起陪葬。” 
  “你跟我吼?”仇雁申眼中的怒意更深了。 
  “如有必要,我会不惜拔刀相向。”戚叔活像一个严父,眼中有怒有悲,还有泪。 
  仇雁申微微一怔。 
  戚武雄从来不曾用这种态度对待过他,若非来访之人,真的重要至极,就是他中邪了。 
  仇雁申不再坚持,他和戚武雄虽名为主仆,但实际上的情感比叔侄还要亲。 
  去就去,只是见一个人而已,又不是上断头台。 
  几天没走出房门,感觉庭院的花树枯萎得更荒芜了。 
  玉树琼枝尽化烟罗,像……像失去灵魂的生命。 
  穆飞烟绝美的嫣容总在不适当的时刻浮现脑海,令他宛如一具行尸,踩踏着虚浮的脚步,随着戚叔恍恍惚惚走入大厅。 
  厅内共三人,左右各一名身怀绝技的高手,中央立着一个长身朗朗的背影。他手执湘扇,身着锦袍,乌亮的发髻一丝不苟。 
  仇雁申走近,只见他正聚精会神地在欣赏墙壁上一幅珍贵稀有的墨宝。 
  戚叔堆满有些儿谄媚的笑,招呼着:“少爷,这位是来自京城的李爷,他说你们曾见过一面。” 
  骄客慌忙转身,一看到仇雁申立即笑得震天价响。 
  “别来无恙。仇兄,唉!你搬离宜春苑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白跑一趟,幸亏我交游广阔,一路锲而不舍的找,总算尚未把江南的地皮掀过来之前找着了你。”语毕,拉着仇雁申的手,便大摇大摆的往首位上坐下去。 
  “真对不起,那日走得匆忙。而且,即使想通知阁下,也不晓得李公子下榻何处。”仇雁申不爱说应酬话,若非看在戚叔的份上,他八成敷衍两句就随便塞个藉口,回房继续发愣。 
  “这就是你们的错了。”李玄武霍地起身,气呼呼地指责伫立两旁的随从。“我喜欢交什么朋友,讨厌和什么人打交道,你们统统搞不清楚,这样也能当我的贴身侍卫?回去各减半个月俸禄,以示薄惩!” 
  “是。”两名器字非凡的持刀侍卫,居然恭恭敬敬,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果然是朝中显贵。特地跑到寄怀园跟他耀武扬威? 
  仇雁申冷眼凝向他,失落了许久的魂魄,这时才慢慢回神,专心一意地揣测来者的真实身份和目的。 
  “李公子――” 
  “唉!你怎么左一句公子,右一句李爷,忘了我是你结拜大哥?这么见外,让我怎么帮你?” 
  “帮我?”仇雁申不明白他言下之意。 
  “是啊,帮你平反冤屈,制止尉杰那混帐东西加害于你。你说,这个忙我要不要又该不该帮?”李玄武狎近仇雁申,得意中带着莫测的诡笑。 
  “阁下是……”既然对方已知道他就是汉皇亟欲追杀的人,那么彼此就没必要尽在那儿打哑谜。 
  “不急。”李玄武示意两名侍卫退下,连戚叔也被要求先到廊外等候。 
  屋内一下子宁谧悄静,充满着奇诡的氛围。 
  李玄武不动声色,低声问道:“我送你的玉扳指呢?” 
  仇雁申没料到他有此一问,不禁怔愣。“应该放在……房里的某个地方吧。”坦白说,他老早把这码子芝麻绿豆小事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哈哈哈……”李玄武不怒反笑。“众人都说你仇雁申目高于顶,果然,果然!”笑了半天,他终于换上来一张比较正经且严肃的面容。“难怪尉杰犹能狐假虎威,连踢你十二道馆。我很疑惑,你不干脆一刀毙了他,是念及旧情,或是顾及先皇?”凭仇雁申的武功,绝不可能杀不了尉杰。 
  “先……先皇?”仇雁申这一惊非同小可。 
  “没错。”李玄武脸色倏变。“是前天夜里的事,我在武汉接获消息,正全速赶回宫中,没想到途中得知你的讯息,你――” 
  仇雁申脸面煞白,眸中水雾朦胧,身子晃了两晃,跌入一旁的太师椅内。 
  “父皇如此待你,没想到你依然重情重义。” 
  “阁下果然――”仇雁申睇视着他,揣想他该是第几位皇子。宫中除了太子幼年即被汉皇秘密送往华山习武,其他的他应该都认得。 
  “咱们心照不宣,嗯?”李玄武道。“本王即日返京,先皇突然驾崩,国事如麻,你可愿随我回大内,助我一臂之力?” 
  “仇某仅区区一名庖丁――” 
  “明人面前何必说暗话?”看来他不先输诚,仇雁申是不肯跟他推心置腹的。“好吧,实不相瞒,本王乃东宫太子李――” 
  “嘘!”仇雁申突然身形一闪,将李玄武拉至屏风后。 
  那李玄武身手亦是奇快无比,闪身之际已发出两枚银制飞镖,将躲藏在后院檐上的歹徒击落廊下。 
  戚武雄和那两个侍卫闻声,匆忙赶到时,仇雁申和李玄武已先行制止了他们。 
  “是谁派你来的?”戚武雄厉声问。 
  “不必费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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